>>> 2007年第5期

红粉青楼风流泪

作者:张景得




  编者按:
  妓女,无疑是人类社会的一种耻辱,而在中国,却似乎总是“逼良为娼”。无法否认的事实是,教科书上,这个国度几乎每隔几十年就会陷入饥荒与战乱的梦魇里,啼饥号寒之声充旷塞野,卖儿鬻女就成为人间炼狱惟一的景观。儿便为奴,女便为娼。这是宿命的轮回,人力无以逆转。而令人发指的,是那些奸恶之徒,以他人妻女为饭碗,当属千刀万剐。
  感谢作者,让我们读到了这样的文章,它会让麻木的良知重新觉醒,它能使昏眩的理智重回清醒……
  掩卷之际,忽地想到现在都市那些醉生梦死的“小姐”,心竟是难以言说的颤栗。看她们,似乎那么的自得,那么的无所谓,这不由让人惶惑不已。这个世道是怎么了?也许在灯红酒绿、求欢卖笑的背后,她们也同康小妹一样彷徨、低吟、堕落、忏悔、反抗过吧!
  
  毒后母 贪财卖女春熙院
  
  “好你个不知死活的小蹄子,反了天啦!今儿个叫你尝尝家法的滋味。再吊高点儿!”
  苏老鸨儿瞪着两只凶狠贼亮的圆眼,右手一伸,身后一个叫秋英的窑姐儿,赶紧递过一根滴着水珠的鞭子。她瞅着吊在半空的小姑娘一阵冷笑,叉开双腿,挽起袖子,运了运劲儿,大胳膊一抡,那鞭子在空中兜着冷风,“叭”地一下抽到了小姑娘身上。小姑娘浑身一颤,因嘴被堵着,只得愤怒地睁大那双火辣辣的大眼睛,狠狠地盯着苏老鸨。
  妓院老鸨子们用的鞭子,非常有讲究:那三股牛皮拧成的麻花辫,鞭杆短,皮梢长,终日在水里泡着,软得像根面条儿;打人时,“叭”地一声抽在皮肉上,那皮肉立刻便裂开一道血口子,叫你疼个半死,却伤不着筋骨。老鸨子们的“鞭技”,一个赛过一个,全身打遍,却不沾那粉嘟嘟的脸蛋儿。
  此刻,苏老鸨儿鞭如雨下,小姑娘的鼻涕、泪水连成了串。身上的红夹袄随着一声声的鞭响,横暴出一道道口子,鲜红的血,顺着衣服的破洞涌了出来,滴在树下干硬的草地上。
  一旁观望的“独眼龙”刘老鸨,隔一会儿便围着古桑转一圈,像卖烧饼的围着烧饼炉看火候一般。他老公——人称“尖嘴猴”的赵德顺,则在一边没心没肝地数着数:“……十五……二十……二十五……三十……”
  苏老鸨已抽红了眼,鞭飞如雨。不一会儿,小姑娘的裤子便被抽破了,一块块烂布条、补丁块,秋风败叶似地落下来,身上的皮肉,张开了道道血口。小姑娘实在挺不住了,热尿顺着裤腿流了下来,后面拉了一裤子烂菜沫似的稀屎。苏老鸨闻到臭味,这才住了手。
  “好,整整一百下,苏大姐手上功夫真是不让须眉呀,哈!”“尖嘴猴”讨好地递过手巾,叫苏老鸨擦擦汗,刘老鸨也赶忙从前院端来一杯热茶。
  苏老鸨儿接过热茶呷了一口,骂道:“妈的,这小蹄子简直就像一匹小野马,我开了一辈子妓院,还没碰上过这么硬气的小婊子。我不信就治不了她的野性!”
  忽听刘老鸨儿一声尖叫:“哎呀,小姑娘死啦!”
  苏老鸨儿回过神来,赶紧奔过去,伸手在小姑娘鼻下探了一会儿,冷笑一声:“放下来吧,我的鞭子有准儿,她死不了!”
  一个血淋淋、烂乎乎的小身子,放在了滴着鲜血的古桑下。苏老鸨儿命秋英去厨房打桶清水来,“哗啦”一声泼在小姑娘的血体上。昏死的小姑娘抽动了一下,呻吟着醒了过来。
  刘老鸨乐了:“苏大姐真不愧是调教雏儿的高人,那鞭子咬人却不夺人性命,小妹我今日可是长见识了。”
  苏老鸨儿烦躁地挥挥手,命人把小姑娘抬进地下室,扔在一张光板床上。
  
  夜深了,冷风不时发出一阵阵“呜呜”的声响。地下室里,小姑娘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只觉得浑身活剜般地疼!她缓缓地睁开眼:呀,这不是我家的那间小黑屋吗?“爹!娘!哥……”她动了动,钻心的疼让她忽而清醒,忽而糊涂。咦,对啦,后妈不是领我买衣服来着吗?后妈呢?她极力忍着伤痛,收拾起打碎了的记忆。终于,白天的那一幕,又重现在眼前……
  小姑娘叫康素珍,家中人都称她为小妹。康小妹八岁时死了亲娘,拉黄包车的爹给她领回一位后妈。那后妈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总是变着法儿虐待她——手掐、棒打、饿饭是常事。康小妹身上经常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后来,小妹一见后妈,便浑身发颤。那个家实在呆不下去了,康小妹便逃出家门,流落街头四处讨饭。后来爹发现了她,将她又领回了家。
  今儿一大早,爹出去拉车了,后妈一反常态,露出稀罕的笑脸,说要给她买新衣服。后妈带着她,七弯八拐,却将她带到了春熙院,一百五十块光洋将她卖给了苏老鸨……
  康小妹躺在光板床上不吃不喝已经五天半了,肚皮贴了后心,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已是进气少,出气多。
  这可急坏了苏老鸨,她坐在床沿上,一只肥胖的大手,抚在她的额上,抽抽噎噎地哭着:“儿呀,我的儿呀,看你瘦成什么模样了。妈妈我给你送好吃的来了,你睁开眼看看妈妈吧!”
  “妈妈!妈妈来了?”康小妹的头动了一下,轻轻呻吟了一声,眼慢慢睁了开来。可她眼里看到的却是苏老鸨那张丑陋的胖脸,她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苏老鸨儿赶紧抹了把泪,又甩了把鼻涕,抽抽搭搭地说:“儿呀,你睁开眼,听妈妈几句话吧。妈妈打了你,可不知后悔了多少天呢。儿呀,你以后跟着妈妈,妈妈把你当亲闺女待。你要不愿跟着我,养好伤,我就放你走,说啥也不能叫我儿饿死呀!”
  苏老鸨这招还真灵,康小妹的眼睛重又睁开了,哑着嗓子问:“你,你真的放我走?”
  “真的,妈妈发誓。不过,你得先吃东西,把伤养好。其实,这事儿怨不得我,我可没要买你,是你后妈硬把你送上门来要换我一百五十块大洋。现如今放了你,我可是人财两空了。孩子,妈妈我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儿,我身边正缺一个使唤丫头,你在这给我打几个月杂活,等你身子养壮实了,伤也好了,咱也就算两清了。你看这样可好?”
  康小妹一听,心想,是啊,人家是出了钱的。想到自个儿是亲爹不亲,后娘不爱,出去了也只得沿街乞讨,在这儿有吃有喝干几个月也不错。于是,她点头答应了。
  康小妹便这样留在了春熙院。
  
  求生存 三女青楼结同心
  
  经过半个月的调养,鞭伤好了。不到三个月,小妹的脸蛋白了,胸脯也柔软地隆起了。每天早上洗漱完毕,对着菱花镜梳头,她常常停下手,静静欣赏自己的模样。她惊奇地发现,镜子里不再是刚来时那个又脏又瘦的小丫头,而是一个水灵灵、满面桃花的俊闺女了。清秀的瓜子脸,光洁滋润的额头,一对水汪汪会说话的大眼睛,好美呀!
  苏老鸨儿每天都用贪婪的眼神盯着她不断变化的小身子,心里美滋滋的。
  “妈妈,今儿做什么?”
  “扫扫地,没事了。”
  就这?多么轻松的活呀,比起在街头光着屁股拾破烂,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小妹扫完了地,便跑到前院,坐在鱼池边上,看姐姐们送客。
  她发现这里的姐姐们,傍晚时就像一朵朵鲜花,可一到早上,一个个花花绿绿,头发像堆乱柴,眼睛眯缝着,哈欠一个接一个,没了粉子的脸皮像死人那么黄。送完客,进屋倒头便睡。上午的春熙院,像烧死人的殡仪馆一样沉寂。
  三个月到了,康小妹决定离开春熙院,可还没等她开口,苏老鸨那双贼溜溜的眼睛早把她的心思看透了。
  “儿呀,说实话,妈妈这几月待你如何?”
  小妹连连点头:“好,好,妈妈待我胜过亲生的娘!”
  “这就好,做人可得要有良心。今儿妈妈给你取个艺名,就叫秋芝。”
  小妹愣了:“妈,你不是说,让我干几个月的活就放我走吗?”
  苏老鸨冷笑一声:“我以前是说过这话来着,可这会儿不行了。”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