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6期
井冈密使与化骨美女
作者:贺绍禹
两名特务刚被送到目的地,便能开口说话了。不过,等他们见到刘处长,传达完何本坤的两点“指示”,便倒地咽气了。武学世家出身的女情报处长,检查了死者尸体后,脸上情不自禁地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惊恐——他居然会“异地定时致命”这种失传多年的点穴秘技!
晚上十一点钟,许克强开会仍未回来,刘昌秀找来在方公馆铩羽而归的徐少夫,动员他立功赎罪,带领八名精干队员,埋伏在她住房四周,然后把马平叫到她房中,静候何本坤的到来。
十二点钟,戴着大口罩、黑色墨镜的何本坤果然来了。
“阁下既然来了,就请进吧!”听力不弱的刘昌秀,朝门外喊道。
“刘处长耳力如此灵敏,强爹胜兄。佩服,佩服!”何本坤在外夸了一句,问,“不知处长小姐为何猜到在下一定会来?”
刘昌秀在房内答道:“知共党者,党国特工精英也。马平这位人质,我留之无用,你不忍他无辜受罪,加上你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怎会不来?好了,既来之,何不进之?”
“恭敬不如从命!”何本坤毫不迟疑地走进房来,自己拖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阁下好胆色,好气度。但不知我是该尊称你何密使,还是‘戴二少’,或者是‘方军长的侄姑爷’?也不知阁下为何不自己倒茶喝?”刘昌秀不动声色地回敬道。
“等会儿有一场苦战,我必须养精蓄锐,不得不自找座椅。至于茶水,你我不可能促膝长谈,不必担心口渴,所以免了。”何本坤冷冷地回答道。
“好口才。不愧是留学法国、比利时归来的大知识分子!”刘昌秀赞了一声,又问,“但阁下之言似有前后矛盾之嫌,既是你我不可能促膝长谈,然则‘恨不相逢未婚时’之句,又从何而得呢?”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本坤不无感慨地说了这八个字后,正色道,“可惜你不是名副其实的女画家,而是双手沾满革命志士鲜血、比冷血动物更冷血的特务处长。所以,此刻你我不必再打舌战,干脆言归正传。我的同乡马平少老板,为何还在当你的‘座上宾’?难道贵部下没把话传到,便去地狱报到了不成?”
刘昌秀仍然笑着回答:“何密使‘异地定时致命’的点穴绝技空前绝后,焉有失手之理。我留马少老板在此,仅仅是要把他当面交与阁下罢了。就是不知阁下有无能力带他走出我这间陋室。”
何本坤起身拉着马平的手,说:“刘处长已明确表态留你无用,你快去火车站买张票回华容吧。”马平怔怔地跟着何本坤刚走到房门口,徐少夫和两名特务的三支二十响快慢机对准了何、马两人的前额。与此同时,房内的一支勃郎宁手枪也对准了何本坤的背心。
“井冈密使何同志,既然你们走不出这间陋室,何不回头坐下喝杯粗茶,再谈谈‘恨不相逢未婚时’呢?”女情报处长洋洋得意地奚落起对方来。
可是,女情报处长的得意仅维持了两三秒钟,她自诩举世无双的眼力也没看清,门外的三支人称“小机关枪”的快慢机,不知怎么就有两支到了何本坤手上,另一支则被他踩在脚下。一转身,两支快慢机枪口,一支对准了她的额头,另一支对准她的心房。
女情报处长不愧为“化骨魔女”,慌了一两秒钟,立即恢复镇静,冷笑道:“不错!刘昌秀今日得睹何密使神技,何其幸也。可惜阁下手中之枪,只能当玩具自我欣赏。你若敢将它们扣响,我刘氏昌秀虽将为党国捐躯,也立即会有几百支枪将你射成蜂窝。以区区刘昌秀小命,换得何密使任务泡汤,破坏了毛泽东、朱德两大共匪头子会合,我死也光彩了。哈哈!”笑了两声后,一双眼牢牢盯住对方持枪的手,心想,五年前我就能三秒钟发十枪,枪枪命中十环,不信你的枪能快过我。只要你手指一动,我先在你眉心钻一个洞!
“假若我不用扣响枪机呢?”何本坤说了这一句,脚下一挑,那支快慢机变成一支钢镖,飞射过去击落了刘昌秀手中的勃郎宁;他的身子一拧,手中枪管便抵住了女情报处长的太阳穴。“假如刘处长当真愿意为你们的党国捐躯立功,就请高呼一声:‘你们不要管我,尽管开枪打死他这个井冈密使’。怎么样,你敢喊吗?”
刘昌秀这位处长,还没有达到视死如归和甘心为党国肝脑涂地的“高境界”,她只能甘当何本坤的人质,“护送”二人出了司令部大院。何、马二人上了事先雇好的汽车,便将她扔进远远跟着追出来的队伍群中。
出道以来,有胜无败的“化骨魔女”,经过这一役,得到了后人这样的评语:
失之交臂固可惜, 怎及相见不相识。
最是难堪作人质, 恭送飞龙脱浅池。
才喜盆汤获秘 祸倚福至
又惊车底遇险 否极泰来
何本坤到韶关已经三天了,虽然费尽心机,可还是没能找到朱德的半点信息。范石生的十六军防区有好几个县,部队三万多人。
这天,何本坤又在附近寻访了一整天,仍旧一无所获。晚上,不知是气候反常,还是心情烦躁,他突然觉得浑身燥热难受,便想起了旅店伙计向他介绍韶关的人文地理时,提到过的“韶乐盆汤”,夸那是毫不逊色于广州大澡堂的新式浴池。特别令他动心的是一句:“十六军的军官老爷们,都经常去那里泡热水,聊闲天。”他怀着既洗征尘又探访朱德线索的心情,走进了“韶乐盆汤”的大门。
何本坤从广州出来时,穿的是方军长留在家里的薄呢风衣,棕色毛料西服。手表、皮鞋莫不是高档货,加上他原本翩翩风度,使得澡堂内那些十六军的军官们,也不得不停下交谈向他点头致敬。他一边跟那些人挥手点头应酬,一边留神搜寻自己有用的对象。突然,身后有人跟他打起了招呼:
“这位先生,是在寻找铺位么?我们订有一处好位置,请跟我们来。”
何本坤转身看时,见是两名至少是营级的军官。他随口说了声“谢谢”,跟着那两人往前走。果然,在右墙角有两三个人的空铺位。他们寒暄了几句,便各自脱衣泡澡。何本坤洗罢回铺时,那两人已先洗完,躺在那里悄声交谈。刚躺下,那二人的谈话吓了她一跳:
“老弟,我告诉你一个绝密消息,你可千万不能传入他人耳朵。昨天,我奉命去军部,军长不知为什么精神特别恍惚,本来是他命令我去见他的,一见我却严厉地问我为什么去找他。后来,我一打听,我的个天,原来军长遇到了一件天字第一号的大麻烦事。不知是谁,向南京打了小报告,说我们军一零四团团长王楷,真实身份其实是南昌暴乱的共产党头头朱德。因为跟军长是老同学,军长便冒了天大的风险收留了他和他的一两千队伍。没想这件绝密事居然透漏出去了!你说军长怎能不左右为难?”
“啊?竟有这样的事?那个王楷好像很正派,怎么会是共党分子?”
“你道那些共产党都是红眉毛绿眼睛哪!他们的能人多着哩。哎,我是看你平日跟王楷处得不错,才特地告诉你这消息,赶紧跟他一刀两断。不然,将来沾上顶通共的红帽子,可就危险了。”
“哎呀呀,多谢老兄救命之恩,日后定当重谢。”
“算了算了,你我兄弟不是外人,用得上谢吗?好了,这话不要再说,小心隔墙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