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8期

带魔咒的仕女图

作者:吕舒怀




  卓娜一踏进国画院的门槛,就碰上不该见的人——张慕梅的遗霜丁梅。这女人由苑望松陪着走出来,两人窃窃私语,像在密商什么事,偶尔抬头,与卓娜的视线碰了个正着。视线顷刻间变作利剑,相互绞杀,碰撞得火星四溅,末了,卓娜败下阵来。她急匆匆绕过他们朝里走,丁梅的“利剑”却穷追不舍,卓娜感觉脊背仿佛被利刃刺中那样灼痛。
  卓娜蓦然惊醒:最近发生的一些蹊跷古怪的事,莫非和这个女人有关?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只有女人才会用这种方式刺激人,报复人。那么,这个女人今天来国画院干什么?和苑望松勾结一块儿,不会针对别人,只有她卓娜。卓娜想,明有女警官岳若玉,暗有丁梅,可谓腹背受敌。这么一想,卓娜霎时感到不寒而栗。
  不过,岳若玉见到她之后,比上一次友好许多,主动站起身和她握手,嘴角浮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你好,卓院长。”
  卓娜紧绷的心弦松弛下来,她客气地招呼岳若玉:“你请坐,岳警官,找我有事吗?”
  “就是通知你一声,你们单位司机全宝祥涉嫌雇人袭击故去的张慕梅院长,已被警方拘留。”
  卓娜想奚落岳若玉一番,报复上次她对自己的傲慢,便明知故问道:“小全雇人袭击张院长?我不信。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八月十五日。”
  卓娜故作惊愕道:“你们一定抓错人了。上回你不是怀疑我雇人袭击张院长的吗?”
  岳若玉窥出卓娜的把戏,说:“我们不会乱怀疑人,乱抓人的。那次怀疑你,是因为在押嫌疑人交代你出钱雇的他们。经过深入调查,原来这是全宝祥一手导演的。他本来企图袭击你的,没想到你不在现场,那几个盲流误把袭击的对像当成张院长了。事发之后,全宝祥怕牵扯到自己,就花钱买通那些人,嫁祸于你。”
  闻言,卓娜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多可怕呀!司机小全竟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对待自己。她忽地感觉可以利用面前这个自以为聪明的女警官一下。于是,卓娜换上一幅亲密的面孔,对岳若玉说:“岳警官,虽然和你只打过一次交道,但我对你印像非常好,像你这么漂亮、聪明的女警察,我还是头回见到。如果不是在这种场面认识你,咱们说不定能成为好朋友。惺惺惜惺惺嘛。”
  岳若玉静静地听着,面无表情。
  卓娜继续说:“现在咱们就算是好朋友了,我跟你提个醒,小全充其量是个司机,他雇人袭击我干吗?肯定有人背后支持他这么干。”
  “你说会是谁呢?”岳若玉好像真入了套儿。
  卓娜不免得意忘形:“依我看,可能是张院长的夫人丁梅。这个女人心胸狭窄,手段毒辣,什么坏事都能做出来。”
  “为什么?丁梅为何要让全宝祥雇人袭击你?你和丁梅之间恩怨很深吗?”岳若玉反诘道。
  恩怨大了!我俩之间都恨不得掐死对方。卓娜本想脱口讲出她和丁梅的仇怨,忽然觉着不行,对方是警察,别入她的套儿了,遂“嘻嘻”一笑,说:“咳,我是猜的。”
  “你凭什么这么猜?”岳若玉的眉梢挑了起来。
  “凭直觉,岳警官。你要知道,我的直觉是非常准的。”
  岳警官离座起身,冲卓娜说:“卓院长,我们警察办案,凭证据,绝不听信别人凭‘直觉’的瞎猜。”言罢,转身而去。
  当房门重重地关上后,卓娜恼羞成怒地冲女警官的背影骂了句脏话。
  “咚咚咚——”门被小心翼翼地叩响,卓娜知道是宁晓军问她午饭怎么安排。窝在肚子里的火,正好冲他撒:“滚,滚一边去!我想清静清静……”
  卓娜眼窝涌出泪水,和岳警官的对话,勾起她一桩难堪的往事,就在这间院长办公室里,骄傲的卓娜让另外一个女人打败了,败得很惨。
  去年,司机小全下放到司机班开上小卡不几天,张慕梅的老妻丁梅闯进了院长办公室。卓娜没见过她,那天只见一个高挑个儿,体态匀称,皮肤白皙,虽然已是五十岁出头,依然丰韵犹存的女人,旁若无人地径直闯进来。卓娜上前拦她,问道:“您找谁?”女人上下打量一番卓娜,抿着浅笑问:“你就是卓助理吗?那我就找你。”卓娜懵懂,陌生女人找自己做什么,莫非是哪个职工家属前来询问报销医药费的事?于是她不由自主地高扬起头,居高临下地问道:“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当时,卓娜只见对方依旧笑眯眯地望着她,好像胳臂抬了一下,卓娜面前刮过一阵疾风,脸颊重重落上个耳光,“啪——”清脆而响亮,打得卓娜眼前一黑,连连倒退几步。女人说:“我找你就这事!”然后,揪着卓娜的头发,把她拖到了国画院的大厅。女人扯起嗓门冲各个办公室喊道:“同志们,请停下手中的工作,都出来听我讲几句话。”顿时涌上许多国画院的人,远远围成个圈,没有人过来劝阻,都一声不吭地瞧着。
  卓娜挣扎几下,还是挣脱不开那女人强有力的手。
  四周悄然无声,只有女人有条不紊的说话声:“大家都认识我丁梅,了解我从不来单位捣乱,更不干涉张慕梅的工作。可是今天,我要揭穿内幕,还慕梅一个清白。最近你们单位出了好多怪事,好多不公平的事。一些好同志遭受打击排斥,一些坏人扬眉吐气,这些都不是张慕梅的本意,是他被这个坏女人蒙蔽、利用了。大家要恨就恨这个女人,是她在背后使坏……”
  忽然,人群中出现一阵骚动,闪出一条缝隙,张慕梅急赤白脸地挤上前,一把搡开丁梅,“你这是干嘛?胡闹什么啊?”丁梅并不示弱,说:“我不是胡闹,就想证明你的清白,揭露这个臭婊子的罪恶!”张慕梅用力掰着妻子的手:“你先放开她,我们到办公室去说。”随后,他招呼看热闹的人,“大家回去工作,今天这事完全是误会。”
  人们散去了,卓娜也被松开了。她从未当众出过这么大的丑,卓娜猛然间想到了死,没脸再活着。卓娜突然冲向窗户,欲从那儿跳下去。就当卓娜一只脚跨过窗台,向外纵身之时,宁晓军从身后抱住她的腰。紧接着她听到张慕梅的吼叫声:“丁梅,你还闹,想闹出人命啊!”
  现在卓娜回忆起来,从那桩丢人现眼的事件之后,张慕梅对她的态度完全变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对她再没有以前那么温柔、那么言听计从,甚至不再去“水之滨”别墅和她幽会,像怕沾染瘟疫似的。寂寞无助的时候,卓娜想到宁晓军,也许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也许为了寻求慰藉,她把宁晓军叫到“水之滨”别墅,度过了一个个凄冷的长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张慕梅很快知道卓娜和宁晓军偷情,跟她大闹一场。打那儿以后,张慕梅对她退避三舍,形同陌路。
  卓娜不甘心,因为她的目的远远未能达到。
  
  卓娜假作深情地吻了一下张慕梅面颊,她感觉那面颊很凉很僵,像一块坚硬的冰
  
   一不做,二不休,卓娜铆定了要与敢跟她作对的那些人彻底较量一番,彻底掌控国画院。既然危机已平稳度过,司机小全被抓,正好趁此机会杀一儆百。就算撞个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这么想着,卓娜打电话把宁晓军叫过来,将自己改组国画院领导班子的计划合盘托出。宁晓军听罢,吓了一身冷汗,他战兢兢地说:“卓院长,这样怕不行吧?您一打一大片,伤人太重。他们联合起来反对您,麻烦可就大了!”卓娜瞧不起宁晓军胆小,说,“前怕狼后怕虎的,怎么干得成大事!我整顿领导班子的动作并不大,把听话的老沈留下,踢走滑头老潘,把你弄进来,往后就没人跟我唱对台戏了。”宁晓军仍旧忧心忡忡的:“可您这边整顿领导班子,那边又整苑望松和若兰,两头作战,顾此失彼呀!苑望松那老家伙不足虑,您可别小瞧若兰这帮年轻画家,能量大着呢!敢说敢闹敢告状,去年匿名信事件,就是由她们挑头做的。”男人义气用事,女人感情用事。卓娜情急上来,根本听不进宁晓军的劝告:“用不着你替他们说话,我不傻。我让姓苑的老家伙内退,给他连长三级工资,他乐不得的。至于若兰那黄毛丫头,我不治死她,难解心头之恨。打发她回家,工资、奖金照拿,回去搞专业创作,省得她整天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惹我心烦。我这么做,应该算得上是鼓励国画创作,她想闹也闹不出个理儿。”宁晓军还打算说什么,不料卓娜无名火起,竟歇斯底里地嚷起来:“行了,你甭多嘴,就这么做,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你在我这儿把整顿报告写出来,我醒了要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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