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9期

烧碱池里的骷髅

作者:阿 戈




  “赵老爷子于是收下这姓钱的小子,将他改名为钱四水。师傅按自己意愿给徒弟取名,原是武林规矩,父母也不会干涉。看到本地有这么好的习武传统,赵老爷子就不走了,在此安营扎寨,不久又收了个姓孙的徒弟,取名孙五木。赵老爷子这样收徒、取名,是因为他有个心愿。他认为赵家是天下第一姓,他要按百家姓排序,让自己儿子为大徒弟,取名赵三川,然后水、木、火、土、金五行排序,收取钱四水、孙五木、李六火、周七土、吴八金,合起来共六个徒弟,将他的武术发扬光大,横行天下……”
  刑警大队长哈哈大笑:“怪人怪人!可他为什么叫儿子为‘三川’,不叫‘一川’,从第一开始?”
  李春阳说:“赵老爷子认为天公第一,地母第二,所以他的‘川’只能排在第三。他是这样打算,收徒标准又极严,不仅要有习武天份,更要求为人正直,不藏奸,眼睛骨碌碌转,滑头滑脑的,天份再好也不要,可又不能太过老实、呆板,再加上姓氏问题,名字你可以随意改,姓氏你不能给人家改。‘李六火’只能在李姓人中挑。我的一个叔叔就去应试过这个名字,可是因为太老实,没有被选上——‘周七土’只能在周姓人中挑……好不容易才完成收徒计划的一半,‘文革’来了,武术作为‘四旧’,江汉各地武馆被红卫兵冲击得烟消云散,只有这赵老爷子死倔,不肯收竿。红卫兵就来揪斗他,他哪愿跟着走?红卫兵有枪呀,长枪短枪子弹上膛对着他。嘿嘿,把他搞冒了火,一个扫堂腿,红卫兵都没来得及开枪,就倒下一大片。他有轻功,接着‘蹭’一下,跳上了房顶——就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模一样!地上的红卫兵拿着枪照他‘砰砰砰’乱放,他从一个房顶跳到另一个房顶,连跳直跳,最后跑不见了,从此再也没回来。
  “这三个师兄弟,后来一直找他,找到现在也没找见。传说他跑到浙南的大山里面,又收到‘李六火’、‘周七土’这两个徒弟,正在找最后一个‘吴八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他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他刚来江汉时竖竿收徒,江汉的武师哪个肯服,一齐上门向他挑战,他就在门口摆起擂台……”
  “好了好了,留一点以后再说。”刑警大队长打断李春阳,“说案子吧,钱四水的情况你很了解嘛,孙五木既然是他的师兄弟,你认为他们有没有绑架权德高的可能?”
  李春阳又坐回办公桌后,啜了口茶水,慢吞吞地说:“从他们的一贯为人上看,不太可能。他们很传统,虽然抱成团伙,却一向没有违法乱纪的事。打抱不平,打个架是有的,不大会去搞绑架。”
  “人是会变的。现在这社会,什么没有变?老李呀,办案不能死守传统观念。现代犯罪心理学认为:人人都可能成为罪犯。他们经济状况如何?是不是很窘迫?”刑警大队长问。
  李春阳说:“他师兄弟三人原先都是江纸职工,后来被‘一刀切’下了岗,一起凑钱开了这家不蜀楼,赵三川、钱四水返聘回厂上班,每个月三百块钱工资,抽空还去帮人修空调,打零工。不蜀楼平日就是孙五木在管,也进不了多少钱。嗯——,赵三川前些日子还出了个大事。‘11.8’交通肇事逃逸案,你还记得吧?”
  刑警大队长猛地一拍桌子,说:“对!我是感觉赵三川这名字好熟。刑侦科汇报这案子时提到过。他当时被撞成重伤,而他老婆被当场撞死,是吧?”
  “是的。他老婆就是钱四水的姐姐,钱淑芬,也是纸厂下岗职工。由于肇事司机没找到,赵三川治伤费用10多万,都是他们自己凑的,这样看来,他们经济当然窘迫了。”
  刑警大队长说:“那么,这三个人值得调查一下。”
  电话铃响了。刑警大队大队部值班员汇报,刑侦科在分析银行监控录像的时候,一位外勤民警偶然看见赵芳的相貌,认出她是自己的高中同学,父母都是江纸的。
  刑警大队长说:“这下看她往哪里跑!”
  
  钱四水吃一颗子弹,还能收一副全尸
  
  省里开来的长途汽车到达太平镇车站,车门一开,毛子第一个跳下来,急匆匆走出站口。忽然,一个小男孩拦住他说:“毛子哥,钱四伯在那边巷子等你。”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巷口。
  毛子看他一眼,并不认识,说:“师傅叫我直接到不蜀楼见他,怎么改地方了?”
  男孩说:“我怎么知道?反正他在那里,叫我过来给你说。去不去归你。”说完,蹦蹦跳跳了。
  师傅的话从来就是圣旨,毛子哪敢耽搁!便急忙往那条巷子走去,刚进巷口,突然右边人影一闪,还没等他看清是谁,太阳穴上就挨了一拳,眼前一黑,直挺挺朝地上倒去。方敬业伸臂接住他身子,把他放倒在地。他在毛子夹克内袋里掏摸一阵,拿出一封信。
  这信使用的是省人民医院公函信封,写有“钱兄亲启”几个字,封口处粘着手写“马云山”三字的纸条,如果撕开封口,必然撕破“马云山”三字。
  “就是它了。”不知这个马医生给钱四水送的什么宝贝信息,封得这么小心。方敬业轻蔑一笑,揣好信,离开了现场。
  他回到郢都大酒店6楼那间客房里,拨通了不蜀楼的电话,同时察看不蜀楼的动静。此时是下午四点多,正是桑拿街上清净的时候,不蜀楼前静悄悄的,没有车,也没有人。
  “您好!这里是不蜀楼,请问您找谁?”听筒里送出女孩甜美的声音,就是那个当日拦住方敬业,不让他上楼找“德总”的吧台小姐。
  方敬业粗鲁地说:“叫钱四水听电话!”
  吧台小姐似乎咽了一下口水,问道:“请问您是谁?”
  方敬业更加显得不耐烦,说:“我是钱四水他爷爷!快叫他来,罗嗦什么!”
  “咯噔”一声,话筒放上柜台的声音,小姐的脚步声远去。
  方敬业手拿电话听筒,望着对面,忽见毛子揉着太阳穴,狼狈地走进不蜀楼,不禁得意地笑了。
  听筒里响起脚步声,接着是一个男子沉稳的声音:“喂,请问您是哪位?”
  孙五木。方敬业拉长声调说:“孙老板,马云山那封信在我手里。你放心,我还没有拆开,你们的机密信息还没有泄露。你们要想原封原样拿回这封信,必须照我说的做:钱四水到公安局自首,坦白交待绑架权德高的事实。等到媒体,报纸或电视台宣布权德高绑架案已破,主要嫌犯钱四水已经自首的消息,我把信原封原样还给你们,决不食言!”
  孙五木说:“兄弟,你何必逼人太甚?”
  “孙老板,”方敬业故做洋洋得意的腔调说,“我这是为你们好,这比我拆信的结果好,这样至少可以保住你的命,你不用陪他一起跳碱池,钱四水的下场也会好一点,吃一颗子弹,你和他的家人还能收一副全尸……”
  “你——”孙五木气得说不出话。
  “你什么你?你们还有选择吗?”方敬业寸步不让。
  “好,好小子,算你狠!你别放电话,我和四哥商量一下,马上答复你。”孙五木放下电话,一阵脚步声远去。
  方敬业好不高兴:略施小计,就叫这两个魔头乱了阵脚。他又看看马云山那封信,捏弄一番,里面薄薄的,似乎只有一张纸。什么信息,能叫他们如此看重?真想拆开看看,但已同对方讲好条件,岂能失信?终于忍住了。
  又一阵脚步声在听筒里响起,接着是钱四水的声音:“小兄弟,你狠,我服了。我同意你的条件,但不是到公安局自首,而是向你自首。约一个地方,我俩单独见面,我向你讲述权德高的事。”
  “钱老板,你想玩我呀?我打不过你,单枪匹马去见你,我还有命回来吗?”
  “你也没有选择,方兄弟。”钱四水的声音平和沉静,“我和五木兄弟碱池都敢跳,什事情做不出来?你还有父母吧?还有个妹妹在上大学吧?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他们想想,如果你敢拆信的话。”
  “你威胁我?”方敬业大叫。汗水从他手心里汩汩渗出,听筒把柄变得滑唧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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