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9期
蝶舞连环坞
作者:蒋大鹏
“这样也好,不管怎么说,我们总算离开了那个地方。”玉蝶平静地说:“真不喜欢那里面的阴暗,阳光还是外面的好。”
“是啊,那里面充斥着太多的阴谋、血腥、杀戮。本以为可以平安地退出,想不到到头来,唐老大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小言五指用力,说话间已扯出大把青草。
“七哥,我始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利益。水榭那一仗我们或许泄露了身份,留下我们,会给连环坞带来麻烦。况且,他又找到了青蛇那样的高手来取代我们,就更加没有顾虑。”
玉蝶坐了起来,抱着膝头叹气道:“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江湖?事已至此,我们也该想想往后。”
小言揉了揉发胀的双腿,卖着关子道:“我倒想到了一个好去处。”
“什么地方?”玉蝶急切地问。
“剑阁。”
小言做事常常出人意料,玉蝶戳了戳他肋下调笑道:“柳梦白还在想着他的肋骨,莫非你要送上门去还他几根?”
“就算我想送,别人也不会要。”小言打着呵欠却很认真地说:“柳梦白盖世枭雄,现今剑阁又是用人之时,他肯定不会把我们拒之门外。”见玉蝶直起身子就要走,小言一把将她按住,神秘地笑着说:“走也不是这么个走法,你等等,我去去就回。”
真的是太倦了,玉蝶不知不觉竟睡着了。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一辆华丽的马车内,身上盖着绮丽的丝被,枕边还放着江宁紫衣阁熏制的香袋。掀开车帘,只件小言正悠悠地赶着车。此时他换了一身白色的华服,上等的衣料,一流的裁剪,这身锦衣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小言修长的身躯。而他特有的小麦色肌肤和棱角分明的脸庞使之比起那些唇红齿白的武林贵公子,更是于儒雅中多了几分难得的刚毅……
玉蝶低头一看,只见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件鹅黄色的衣裙,正发愣时,小言变戏法似的递过一面镜子。玉蝶定神一看,不禁呆了:只见自己散乱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新画的眉尖纤秀得就像初春的柳叶……经小言这么一摆弄,镜中的自己比往日平添了几分柔媚。
“想不到七哥的易容术高明如斯,看来以后小妹都得偏劳你了。”
小言低下头,正碰上玉蝶清澈的眼眸,两人相视而笑,多日的疲惫在这笑声中烟消云散了。
六
“你,还敢来?”柳梦白剑眉一轩,语气比刀锋更冷。
“有何不敢?”小言微微一笑道:“柳阁主想必已明白了在下的来意。”
“今天我收到了你的拜帖。”柳梦白把弄着手里的水晶盏,悠然道:“江湖中人一向剑不离身,你以剑作拜帖,自然有投靠剑阁之意。那夜在水榭中,已见识过阁下的身手,以你的武功,足以在江湖中自成一家,何须寄人篱下。”
小言朗声道:“当今江湖已形成剑阁、拥剑山庄双雄并立之局,任何一位江湖人想要有所作为,只能在二者中选其一,因此……”
“那你为什么不去拥剑山庄?”柳梦白冷冷地打断他的话,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拥剑山庄为江湖翘楚,实力自然不容小觑。但它行事处处以公理为先,顾虑太多,而我这样的江湖人只想痛快地追逐,我的风格正如我的剑那般决绝。”小言顿了顿,看了对方一眼,语调异常有力地说:“我想,在这一点上,柳阁主与在下并无不同。”
“说得好!”对方的话一下子激起了柳梦白的谈兴,柳梦白负手向天神色傲岸:“江湖本就是个名利场,道义也罢,公理也好,不过是利益面前的一块遮羞布。看看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哪一个不是口头上满嘴道义,私底下却为了点蝇头小利就大动干戈!江湖之中,力强者存!只有不断用别人的血肉来磨砺自己的剑锋,才能铸就声名!”
柳梦白身形一折,突然绕到小言身后,一股肃杀的气息登时弥漫整个大厅。
小言没有动,也不能动,背后所有的要穴都在对方掌控之中。小言只感到肌肤开始收缩,和裹身的里衣紧紧地粘在一起。柳梦白到底想要做什么,小言根本无从揣摩,只觉得背后无形的压力越来越大,心脏仿佛也快承受不了这般重负。这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幻剑公子的可怕!
柳梦白的双手开始动作,极慢地往下落,落到了小言的肩头上,运劲一扳,只感到对方肩头的肌肉松软,连一丝多余的颤动也没有。柳梦白开始认真地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刚毅、果决,挺立如剑的身形透出常人难以企及的精明与干练。柳梦白松开手,赞道:“很好,很好。”
小言终于可以吐一口气,他转过身,平静地问:“很好这两个字是否代表柳阁主能够接纳在下呢?”
柳梦白笑了,一气饮尽了杯中的残酒,然后,伸出了他的右手……
“好险。”听完小言的叙述,玉蝶咋舌道:“柳梦白这么做是在试探你的诚意,只要你稍有异常,立时血溅当场。”
小言点着头在房间踱步,像是在思索。忽然,小言一个箭步跨了出去,将门拽开。只见一青衣人探头探脑,面容尴尬地说:“小可管虎,奉阁主之命为言护法和夫人送些舆洗之物。”
待几名仆妇将家什物事整理停顿,管虎朝小言作了一揖,掩上门离去了。
“夫人”这两个字让玉蝶心头狂跳,她红着脸看了小言一眼,羞不可抑地问道:“七哥,方才那人说的夫人指的是……”
“哦。”小言回过神来,解释道:“我对柳梦白说你是我的妻子。想柳梦白何等精明,怎么会随便招收一个来历不明的江湖客?我这么做只是让他知道,一个刀头舔血的江湖人肯带着女眷来投奔他,这至少可以让他少几分疑虑。再者,借夫妻之名,你我可同处一室,这样也多个照应。”
“嗯”,玉蝶心中怅然若失,幽幽地推开窗,蓝天下,白云悠然。玉蝶的心被一种不知名的情愫牵动,若有所感地叹息道:“柳梦白如此心机,剑阁对我们而言说不定是另外一个连环坞。七哥,其实,以你我多年的积蓄,天涯之大,尽可随意漂泊,又何必再到这险恶的江湖中走一遭呢?”
“若论容身,的确不难。但与其整日里东躲西藏,倒不如找个实力强大的帮派暂且栖身。何况,我现在也有了个计划,只要这个计划实现,我相信,今后的江湖必将有我的剑光闪耀。”
小言的目光灼热起来,玉蝶动了动唇,很想问那是个什么样的计划,但最终还是没开口,只是轻叹了声,握紧了小言的手:“七哥,我知道你还放不下心中的江湖,你骨子里始终有种江湖人的不甘与寂寞。但不管怎样,我都跟着你,你的江湖就是我的江湖。”
七
卓东楼愤怒了!
奉命主持万花阁集会,本意是想集结江南一带的小帮派共同对付剑阁的扩张,不料,半道杀出个小言,大放厥词,身为拥剑山庄的总护法,岂能坐视不理。
卓东楼狠狠地瞪了小言一眼,对方竟然视而不见,依旧滔滔不绝:“四月初五,柳阁主在拥剑山庄做客时被人伏击,身受重创,在座的诸位想必对此也有耳闻。试想,以拥剑山庄的威势,谁能撄其锋芒,其中的蹊跷实在是值得深究。在下不才,今天却要向拥剑山庄讨个公道。”
说完,小言以手按剑,向卓东楼走去。
死寂的肃杀搅得周天寒彻,枝头的黄叶哪堪忍受如许的凄楚,纷纷坠落。狂怒中,卓东楼剑已出鞘。一片寒光,耀得大地如披霜雪,长剑恰似塞外飞雪狂舞,每一剑都是杀着!这位成名已久的剑客被青年人的傲慢激怒,恨不得用剑光将对手绞成碎片。
可惜,对手的剑太快!
一点剑光从漫天寒光中射了进来,卓东楼只觉得胸口一痛,对方的剑已抵在了自己胸前。剑尖入肉一寸,殷红的血正顺着短剑一点一滴地往下流,卓东楼的心头的恐惧也在一点一滴地积聚。
小言冷冷一笑,手中劲力一吐,剑尖又向前推进了一分,卓东楼只觉得痛彻心扉,双腿战栗,身子就像风中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