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2期
死有对证
作者：绛 云
令王辉更没有想到的是，请他吃饭唱歌桑拿的人更多。他的办公桌上摆满了类似的请柬，以至于他不得不对这些请柬在分门别类的同时，还要分别轻重缓急，关系远近，再来决定谁先谁后。
王辉在这个时候，就深切地感到，人的社会价值，就等于人的本来价值乘以他的权力。他当储蓄所所长的时候，为了揽储，他需要不断地请别人吃饭，请别人桑拿，请别人去腐败，那时候他的社会价值是负数；他当了分理处主任以后，尽管仍然需要请别人吃饭呀腐败呀，但是已经有人开始请他去腐败了，这个时候他的社会价值就成了正数；现在他当了支行的行长，基本上就不需要请别人了，反而是别的人来请他出去潇洒，请他去腐败。他的社会价值一下子就以几何倍数翻番了。
当然，请他腐败的人，也不是就马上要求他办什么事，大部分也还是为了做一下铺垫，认识认识他，先混上一个熟脸再说。
王辉通过自己切身的体会认识到，怪不得有那么多的人不惜一切手段去追逐权力，原来权力的滋味如此叫人着迷！
当王辉如愿以偿地当上支行行长的时候，在别的人车轮大战请他腐败的时候，他唯一想到要请的人就是吕胜。
他之所以能有今天的辉煌，全靠了吕胜对他的提醒。是吕胜给他心底种上了攀登权力高峰的种子，而后又用那几十万元的活动经费，不断地给他创造合适的温度和湿度，使他心底的权力种子，慢慢地膨胀，慢慢地发芽，慢慢地长大。
王辉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更不是一个过河拆桥的人。
更何况，现在吕胜也还有着无限的利用价值。支行行长并不是银行官系谱上的最高一级，而只是攀登权力高峰的第一级台阶。支行行长上面还有分行行长，分行行长上面，还有总行的行长。
所以，王辉就亲自去面见吕胜，把要请他吃饭的意思说了。吕胜倒是很痛快，你请客，我买单。
王辉觉得不妥，我现在已经有了开支费用的权力，请你吃饭，花多少钱，对我来说，都是正当的。
咱们自己人，好说。
他们两个就去吃饭，要了一个小包间。他们吃得很简单，基本上没有喝酒。
王辉刚刚说出感激一类的话来，吕胜就制止住了他。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说他干什么！说着就拿出了王辉当初给他打下的借条，这个借条，当时也只是为了使你有压力。既然达到了目的，我说话算数，现在把借条还给你。
王辉把借条接过来，满脸激动得通红，说话也有点结巴，老同学，欠你的情意，我一辈子当牛做马也还不了。
吕胜不紧不慢地说，言重了，谁叫咱们是老同学呢！人帮人帮上天嘛。
那是那是，以后只要你老同学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是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王辉说着就端起眼前的葡萄酒杯，摇了摇说，这酒也有点像血的颜色，就算是咱哥俩的血酒吧，今生今世，生死至交，如有违犯，天地不容！
吕胜赶紧站了起来，很响亮地跟王辉碰了一下杯，然后一扬脖子，一口喝干了。
吕胜看着王辉说，实际上我早就想找你了，只是见你这一段时间应酬多，顾不上，就没有给你添麻烦。
什么麻烦！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有什么吩咐，只管开口。
这件事情，对你来讲，是小事一桩，对我却是难于上青天啊。
老同学你就直说吧，你这样绕来绕去的，我都快要急死了。
你刚刚当上支行的行长，我就给你找麻烦，实在是于心不忍啊。
我这个支行行长还不是多亏了你才能当上的？给你办事，那是哑巴见面没说的。
吕胜又沉吟了一下，才缓缓地说，我真的是遇见难题了。我的公司，运转很好，也很挣钱，要不然的话，也不会一下子给你拿出几十万元眼睛都不待眨一下的。不过，在赚钱的背后，我也要预先看到危机呀，居安思危。
王辉觉得吕胜果然是做大生意的人，看事情的眼光就是比一般的人要远一些。
我现在做的生意，虽然挣钱，但是竞争也很激烈。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家挤出局去。所以，我看准了一个机会，准备到境外去发展。
走出国门，挣外国人的钱，这才是真正的生意场上的人。王辉不由得对吕胜高看几眼。
我现在遇到了难题。就是我没有那么多的外汇呀。
外汇贷款，王辉马上就想到了吕胜的意思了。尽管他现在是一个支行的行长，但是仍然没有外汇的贷款权。不过，王辉是下决心要帮助吕胜的。虽然自己暂时还没有外汇贷款权，但是，作为一个支行的行长，如果铁下心来要帮助吕胜搞到外汇贷款，还是有很多用武之地的。
王辉就说，老同学要搞外汇贷款吧？
直接搞外汇贷款，当然更好。但是我也侧面进行了了解，像我需要这么大的额度的外汇贷款，不说是根本不可能，难度也是相当大的。你刚刚上台，我能给你出这难题吗？所以，我思谋再三，还是走另一条路吧。你能不能给我搞到外汇额度。有了外汇额度，再说资金的事。
王辉听到这里，感觉到吕胜托付自己要办的事情，是自己所在银行业务范围内的事情。既然如此，就好办了。
王辉就说，外汇额度的事情，比起外汇贷款来，应该是相对好办一些。
你来操作这件事情，还是那句话，需要多少活动的经费，全部由我来出。
看你把话说到哪里去了，现在我这个支行的行长，也有一定的费用开支权。
车走车路，马走马路。现在你是为我办事情，只要事情能顺顺利利地办成，花费上一些钱财也算不了什么。
有老同学你这一句话，我就放心了。实际上，我在你面前也是打肿脸充胖子。要办外汇额度的事，说实话，如果光是我们银行的那一些人，也不是吹，用不了几个小钱，就能拿下来。问题是还要牵涉到外单位的一些人。
所以嘛，费用你就不要考虑了。免得到时候请人家潇洒的时候，你抠抠索索的，钱也花了不少，人家还是不高兴，事情办不成。
当然，这方面，你是大手笔，我们吃公家饭的跟你没法比。
不管是公家饭还是私家饭，反正都是为了自己的那一碗饭比别的人多一些，要不谁会辛辛苦苦地奔忙。其实，只要想通了，大家都是为了吃饭，为了吃得比别的人更好一点。所以，要想自己过得好，就得时时刻刻想着点别的人。我弄外汇指标，是想把自己的生意做到国外去，说到底是为了把饭吃得更精致一些。人家凭什么把外汇指标给我呀？灶王爷都是神仙了，要想上天言好事，还得拿上一些糖瓜给贿赂贿赂呢。何况咱要求的都是一些凡人呢。
还是老同学在社会上混得时间长，看问题深刻到位。
你这样吧，你把管理外汇指标的有关人士拉一个单子，务必弄全，要是拉下一个半个的，就坏事了。单子拉出来以后，由你出面，发邀请，就说是参加一个境外游的团，出去散散心。
你只要把该请的人请出来，就算帮了老同学的大忙了。
应该没有问题。现在说一句实话，你请人家吃饭桑拿按摩，都是一些小儿科的东西，没有人真正的当作一回事。何况，有些事情，在国内干，人家还是提心吊胆的。
所以，咱们就要到国外去玩，那才能玩得开心，玩得放心。
两个人吃完饭出来，王辉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仔细地想了想，觉得请自己的上级部门负责人去境外问题不大。有问题的是那些银行以外的关系户，他自己跟那些人不是太熟，没有太大的把握。
他得好好地策划一下。
他想起了小刘，小刘在这方面就是比他强。
王辉打电话把小刘叫过来，跟她商量。
小刘自从和王辉一起跑外勤揽储以来，对王辉很有好感，觉得他尽管是一个领导，却没有领导的架子，也不贪财，还讲义气。储蓄所升格为支行以后，王辉任命小刘当了会计科的科长，是一个有实权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