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2期
父女情仇
作者：刘吉海
郭清清考取了武汉大学，专业是涉外经济管理。中学时代，渐渐懂事的她曾几次问妈妈，她的父亲到底是谁？有人说她的父亲是现任市长唐鑫。妈妈告诉她，不要听别人胡说，你的爸爸是因公去世。她也曾问过妈妈，爸爸去世那么早，你为什么一直没有改嫁？妈妈说等你成人以后，会告诉你。去大学的前一天晚上，妈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叫女儿坐在她身边，然后轻声细语地开始讲述那尘封了二十年的往事：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我和一个叫郭刚的同学一起从北京钢院分到天冶钢铁公司。我们同届同系，学的都是冶金专业。郭刚成熟健壮，才思敏捷，对女同学彬彬有礼，赢得了我的喜爱，大四时我们悄悄确定了恋爱关系。毕业分配时，天从人愿，我们一同被分到了天钢，郭刚在一炼钢厂当技术员，我在二炼钢厂当技术员，我们打算一年后结婚。那时我们都住在单人宿舍里，与郭刚同房间的是个叫唐鑫的年轻人，是上海复旦大学经济管理系毕业后分配来的。由于我常到郭刚的房间去，唐鑫就与我认识了。唐鑫一表人才，才华横溢，文才口才俱佳，是非常吸引女孩眼球的那种风度翩翩的知识型青年，被安排在总经济师室当秘书。他明明知道我与郭刚在谈恋爱，仍然不失时机地追求我，向我表达他的爱慕。他说在复旦大学读书的整整四年时间里，他没有发现哪个女生有我这么美丽，我的美丽把他迷住了。我三番五次地明确表态，说已经不可能了，我有了恋人。他却执著地说，只要我没有结婚，他就有权追求我，他只不过比郭刚起跑晚了一点，有信心后来居上。如果我没有与郭刚谈恋爱，我想我会毫不犹豫答应他的求爱。
一年后，我与郭刚正准备去登记结婚，一炼钢厂发生了一次跑钢事故，当时郭刚在炉前紧张地处理事故，流淌到地上的钢水突然爆炸，他被钢水大面积烫伤，经抢救无效，因公去世。孩子，那时我的悲痛你可想而知。更令我焦虑不安的是我已怀有身孕，由于我们还没有来得及领结婚证，孩子降生后不但没有父亲，也没有合法的身份，我的名誉同样也会受到破坏。这个孩子是郭刚的骨肉，是我们相爱的结晶，为了郭刚，我不忍心将她打掉，哪怕背上一个坏女人的名声，我也一定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把她抚养成人。我当时五内俱焚，连自杀的念头都产生过。这时，唐鑫出现在我的面前，给了我极大的安慰，对我表示了真诚的关切。他信誓旦旦地说，是上帝给了他一个爱我并与我终生厮守的机会，让我嫁给他，他一定会像爱护眼睛那样小心翼翼地呵护我。我含蓄地对他说，我有特殊情况，不能嫁给他，如果娶了我他会后悔的。他坚定地说，只要我嫁给他，不论什么特殊情况，他都不会后悔。听他这么一说，我感到欣慰，在我最困难悲伤的时候，能嫁给一个这么痴迷地爱着我的人，是我的福分。考虑到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在长大，不能拖，三个月后我和唐鑫结了婚。
新婚之夜，我在经过一番考虑后，决定把怀孕这件事如实告诉唐鑫。他既然爱我，也表示了不论我有什么特殊情况他都不后悔，我就没有理由隐瞒这件事。再说，我如果不坦诚相告，他迟早也会知道。当我把怀孕的事和盘托出的时候，他瞪着一双怪异的眼睛惊恐地看着我，那张脸痛苦地扭曲着。他把双手深深地插进头发里，用力抓着头发，声嘶力竭大喊一声：你怀了他的孩子，你居然怀了他的孩子，怎么会是这样啊，你为什么不早说啊！
我被当时的情景吓坏了，虽然作了思想准备，但没料到他会有如此强烈的痛苦反应。我解释说：当初我明白无误地告诉你，我有特殊情况，嫁给你你会后悔的，你说不论什么特殊情况你都不后悔。
他可怕地瞪着一对寒光逼人的眼睛说：特殊情况，特殊情况，特殊情况难道就是你怀了他的孩子吗？！这难道是特殊情况吗？这是欺骗，是欺骗！
我看到他眼里有了泪花。他静默了一会儿，用一种瘆人的语气说：你居然怀着他的孩子和我结了婚，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从那一刻起，他一改往日彬彬有礼的谦谦君子形象，像个残暴的野兽蹂躏捕获的食物一样，粗暴地折磨了我一夜，以发泄他对我的愤恨。我心知肚明，他是想用粗鲁野蛮的动作弄掉我肚子里的孩子。从那一夜开始，我就陷落在他无穷无尽的折磨里，成了他的一个泄欲器具，成了他发泄愤恨的一具活尸。除此之外，我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保姆，洗衣买菜做饭所有家务活全成了我的事，他一概不管。我的婚后生活没有丝毫的快乐，也从没有体会到做爱的美好滋味。幸福离我十万八千里，这桩婚姻给我带来的只有难言的痛苦和懊悔。在家里我们形同路人，从没有思想和语言上的交流；睡到床上，我只得咬紧牙关忍受他强蛮的蹂躏，直到临产的那一个星期，他都不放过我。
头上三尺有神灵，苍天同情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不论唐鑫怎么折磨我，孩子都顽强地在我肚子里生长着，没有被他弄掉。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为了给孩子一个合法的身份，我忍受着肉体和心理上的巨大痛苦，把所有的眼泪往肚子里吞。孩子在冬天一个飘着瑞雪的日子里顺利降生了，他不允许孩子跟他姓，叫孩子跟我姓，我给她取名叫文佳。从孩子出生的那一天起，抚养孩子的所有事情他一概袖手旁观，不闻不问，全落到我一个人身上，同时还要一如既往地做家务。令人不能容忍的是，在我没有满月的时候他强行和我做爱，由于在产假里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劳累过度，又受了风寒，从而落下了全身性的风湿关节炎和心脏病。在孩子一岁的时候，唐鑫闪着狰狞的目光，冷言冷语地对我说：你的孩子有了合法的身份，你的目的达到了，我对你的惩罚也到此为止，离婚吧。
离婚不到一年，唐鑫就与现在的妻子结了婚，是市歌舞团的舞蹈演员。我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你就是这段爱情的结晶。在你上幼儿园的时候，我把你的名字改了过来，让你名正言顺地跟你的亲生父亲姓。至于取名清清，是希望你的一生像那山涧树林里的泉水清澈明亮，平安幸福地度过一生；郭与国同音，我也希望国家干净美丽，不要受到污染，尤其不要受到歪风邪气和腐败的污染。我与你爸爸的爱情再加上你这个可爱的女儿，是我一生的财富和守望。我和唐鑫的婚姻，给我带来的是什么，你已经清楚了。由于疾病缠身，由于我害怕再婚后的继父不能容纳你，我一直没有再婚。培养你成人，坚持搞好我的本职工作成了我生活的全部。
生活和命运似有不公，唐鑫官运亨通，几年后当上了天钢的副总经济师；过了几年，当上了天钢的副总经理；1996年他又升调到市里任副市长，四年后又升任市长。二十年的时间，他由一个小秘书爬上市长的高位，可谓一帆风顺。唐鑫到市里以后，有了更广阔的舞台施展他的聪明才智，为滨江市的发展确实作出了很大的贡献。他在担任市长后，滨江市变成了一座天天在膨胀的工厂、旧城改造的工地，城市逐渐变得像花园，月湖污染的水也在天天变清。但是近两年，他的口碑就点不大好了，群众里流传着这样的顺口溜，说他“会上大讲不要站错队，会后富豪请吃喝个醉；白天大讲干部不要上错床，夜里他情人老婆两头忙；要求下级不要拿错钱，自己贪得无厌不清廉。”顺口溜说的如果都是实情，他迟早会遭到报应。
当唐鑫知道我怀孕后，他可以不爱我，可以不接受你，可以与我离婚，在这一点上我理解他，也不会恨他。我恨他，是因为他采取了一种令人无法容忍的非人性的家庭暴力，把我视同一个性奴家奴，进行了冷酷无情的报复。唐鑫是个有才干有魄力的领导干部，他如果能兢兢业业当好人民的公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他的前途无量。他如果像顺口溜说的那样滑下去，终究逃脱不了法律和人民对他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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