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3期

血染棒桔草

作者:叶雪松




  陈起凤越是这般平静,张万德的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陈老哥,正月十五那天晚上,要不是我,您或许早就逃了呢!老哥,我对不住您哪!”
  “兄弟,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那天晚上,要不是你挺身出手,我恐怕早被打成了筛子。我看得一清二楚,典狱长手下有好几挺机关枪都冲着我呢!”
  两个人越聊越近乎,张万德的情绪倒稳定下来了。张万德将那壶药酒给陈起凤满上道:“陈老哥,您还有没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办的?如果有,兄弟我就是豁出命去也给您办妥了。您就放心地走吧!”
  “兄弟,你这么一说,老哥我还真有件事要拜托你。”陈起凤说到这儿脸儿一红,“哥哥我没出息,养了一个相好。她是北行丽春院的窑姐,叫小荷花,你要是出去了,一定要替哥哥我把她给赎出来。我曾答应过人家,可是现在,这件事情只有你能替我办了。至于赎银嘛,你只要找到这个就成。”
  紧接着,陈起凤和张万德耳语了一番。原来,陈起凤在他家后花园的一个地窑里藏匿了许多奇珍异宝。陈起凤让他将那些珍宝取出,除了赎出小荷花的以外,余下的悉数归他。陈起凤交待完了这些,一扬脖,就将那碗毒酒喝了下去。工夫不大,陈起凤便气绝身亡。张万德交待完了典狱长,当天夜里便离开了……
  
  丽春院怒赎小荷花
   皇姑屯相亲走过场
  
  陈起凤入狱后,他的家产早被查封,偌大一个院落如今冷冷清清,门前满地黄叶。陈起凤不止一次对张万德说过,他没有子嗣,夫人在十八年前进香的途中神秘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张万德纵身跳进院子,由于长时间没有住人,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几只野狐见人,赶紧分路而逃。张万德望着空寂的院子,心想,是什么人能将声名显赫的陈起凤置于死地呢?
  在陈起凤指定的地点,张万德果然发现了一块偌大的青石,掀开青石,现出了一个地窑的入口。地窑里正如陈起凤所说,果然有不少奇珍异宝。张万德挑了两件瓷器到北行的古董行碰碰运气,没成想,这两只不起眼的小瓷瓶竟卖了五千六百块大洋。张万德暗忖,这陈起凤虽然表面上被抄了,可地窑里这些东西足可以让他东山再起。
  张万德到了丽春院,老鸨子见他一身布衣打扮,心里就有几分瞧不起,迎上前来:“客官,我们这的姑娘可贵啊,您能出得起那么大的价钱吗?”
  “您这是门缝儿里瞧人。您怎么就知道我出不起那么大的价钱?”张万德是个急性子,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了,“不错,我张万德是穿着寒酸点,可这并不意味着我出不起钱啊!实话告诉您,我今天既然来了,就冲你们这儿最漂亮的姑娘小荷花来的!”
  “小荷花的价钱可高啊,给客人唱一个曲子就二十大洋,要是再让他陪着喝酒,可就是一百块。”老鸨子仍没拿张万德当回事儿。在当时,乡下人三块现洋就可以娶一个黄花大闺女,老鸨子想,一个曲子就要二十块现洋,还不得把这个土包子给吓晕了啊?
  “我出二百块!”张万德说着将一张二百块现洋的银票放在了老鸨子面前。
  老鸨子验过了银票,马上露出一副笑脸儿,冲着楼上喊道:“来人,侍候这位爷去荷花轩。”
  “谢妈妈成全。”张万德道。
  “不过,咱们可得有言在先,我那闺女可是卖艺不卖身。你要是想占她的身子,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老鸨子诡秘地一笑。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听一听荷花姑娘唱的曲子。我早就听说荷花姑娘的黄梅戏唱得好。”张万德道。
  一个清水丫头在前带路,张万德一进门,不由睁大了双眼,长了二十多岁,还没见过一位如此漂亮的姑娘。只见姑娘身穿白色旗袍,十八、九岁的年纪,一张鸭蛋形的脸,犹如百合花一般,身材高挑丰满,曲线优美,一头黑发随意飘洒在脑后,一双修长的大腿被丝裙裹着,那面颊上的两只梨窝,就好比两池春水……
  小荷花冲着张万德点了点头,丫头献茶退去,小荷花问道:“不知客人想要听什么曲子?”
  张万德从怀里掏出一只雕有戏水鸳鸯的羊脂玉鼻烟壶道:“姑娘,这个你可认得?”
  小荷花接过鼻烟壶,惊讶地问道:“请问,这只鼻烟壶您是从哪儿得到的?”
  这只鼻烟壶,就是她送给陈起凤的订情之物。他是她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这只鼻烟壶是小荷花亲自到北行的古董行花了一千现洋买下来的。就在他答应要将她赎身出去的时候,他却因为一场官司进了监狱。她本以为今生今世再也得不到他的消息了,没想到一个相貌平平的汉子,竟然拿出了她送给陈起凤的订情物!
  他一定知道陈起凤的下落!想到这儿,小荷花急急问道:“这位爷,起凤他还好吗?”
  张万德见小荷花秀目里泪花直闪,知道这是一个重情义的女人,可不想骗她。
  “姑娘,节哀顺便。陈爷他、他已经死了。”
  小荷花一听,当时就昏了过去。张万德掐了一下小荷花的人中,小荷花这才悠悠醒来。醒来后趴到床上痛哭不已,张万德劝了半天,小荷花方才止住哭声。
  张万德说明了来意后问道:“姑娘,你现在还想被赎出去吗?”
  小荷花茫然地点了点头:“能够跳出火坑,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只是,我家里现在没有一个亲人,起凤又去世了,我出去后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不过,就是再苦再累,我也不想回到这个鬼地方来了。”
  小荷花的脸上满是纯真和聪慧,张万德道:“姑娘才貌双绝,如果信得过我,就先到我家住一段时间,然后再做打算吧。”
  小荷花点了点头。当张万德向老鸨子提出赎小荷花时,老鸨子着实吃了一惊,便狮子大开口,开价五千。张万德二话没说,便掏出一张五千大洋的银票。小荷花走出丽春院,回首再望那高高的门楼,心中感慨万千。当年答应赎她出来的男人虽然没有来,可他还是履行了他的诺言,可这个人却死了。想起陈起凤对她的好,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双眼。
  走到半路上,小荷花对张万德说:“咱们得换个称呼了。以后,我就叫您万德哥,我姓梅,你就叫我爱钟好了。”
  张万德道:“行啊!省得叫起来怪绕嘴的。”
  张万德的家在皇姑屯,其实,他的父母早就没有了,染坊是回不去了,他只好带着梅爱钟又回到了那个本家叔叔家里。本家叔叔见他带回来一个漂亮姑娘,还以为他这是将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姨太太给拐来了呢。张万德为了满足本家叔叔的好奇心,又要将梅爱钟的身份隐瞒住,就编了套瞎话,说这是他的一个朋友的未婚妻,朋友出远门,让他代为照顾的。本家叔叔这才信以为真。
  张万德脑子活泛,用典狱长给他的一百现洋,在皇姑屯的街上盘了一家铺面不小的酒楼。他知道陈起凤的地窑里还有一些宝贝,他怕这些东西落入他人之手,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子夜,将地窑里的东西全都偷运出来,然后藏在了酒楼内室的地底下。
  当上了掌柜的张万德不忘陈起凤,因此,对梅爱钟分外的好。他觉得,梅爱钟的确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姑娘,怪不得陈起凤对她那样。没事儿的时候,张万德就想,要是梅爱钟能当自己的媳妇该多好啊!
  梅爱钟平时冷若冰霜,就是对他也不例外。她不止一次对他说过,她这辈子就认陈起凤一个男人。是他让她知道了什么是女人,除了他,恐怕再没有第二个男人会对她那么好,明知自己是死,却还履行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许下的诺言!
  有一回,两个人聊天,梅爱钟对张万德道:“万德哥,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也该成个家了。婶子今天早上来过了,她对我说,她给你找了一个好姑娘。她让我带话给你,明天让你到他们家去相人。”
  “我、我还不想成亲。”张万德红着脸嗫嚅着。
  “万德哥,我可是和婶子说好了,明天去婶子家相人。我明天一早就过去帮婶子忙,婶子说人家大老远来的,怎么也得供人家一顿饭不?去不去你自己看着办吧,你可不能让婶子夹在当中儿不好做人,婶子可是为你。”梅爱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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