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7期
碧血红颜
作者:赵遵生
闻琴其实已盘算了好一阵,她握住同伴的手,重重一摇道:“……现在还不行。恐怕一出这个门,连院子都没过了,就……”她瞟一眼窗外,压低嗓门提着醒,“别以为没人,明碉暗堡里,都是眼睛。”
“那?……”
“要想办法混出去,只要出了这个洞门就好了!”
“吱吱——”沉重铁门的拉动声响,打住了两人的计议。
四目循声望去——鬼影幢幢中,右首那道曾“吞掉”货车的崖壁洞开了,居然驶出一辆辆坦克来。夜幕中,这骇人的坦克车 “嘎嘎”的挤压声连连震荡开来。
“他们……是干什么?”梅迪不堪惊疑。
闻琴的心顿时抽紧了:“这阴毒的大野司令,他是要灭绝我们盟军的先遣队!”
而此时,野山的战地敢死队竟反常地撤离了,光网也迅疾消遁,火流随即灭迹。一时间,万籁俱寂。这突然而至的死寂,反倒叫重新聚集的先遣队员们一时失措。
“搞什么鬼?”
彭如汉预感到这死寂背后的险恶,立马发话:“这是个不妙的讯号!照原计划……”
话未了,沉闷而骇人的“嘎嘎”之声犹如从地下蹦出来一样,已渐渐可闻。
彭如汉条件反射般地一吼而出:“散开!快!”然而一切都晚了。这里散开的队员一脚才跨出,山里光网又从天罩下,暗堡内的火流顷刻又斜扫过来。
队员们不得不撤往另一坡头,不想眨眼之际,骇人的“嘎嘎”之声已扑面压到——竟是坦克群!再想突围,火流早已切断去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彭如汉不乱方寸地四下一瞄,急令:“避开山道,下溪沟!”
可惜又晚了!南边的坦克已拐弯截到,后面是密集的火流,前面是铁甲坦克,突围的队员们顿时陷入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绝境!
但见瘦小的彭如汉一按伤腿,抓住一根横斜的老藤,干脆借势荡到坦克上,拔出两枚手榴弹,在可怖的光网中,就像一尊通体透亮的武魂!怎奈火流无情,只听得“啊”的一声,彭如汉中弹,翻落地下。同时间,一条黑影横身扑上,双双避开火流,翻滚开去。
凶毒的铁甲坦克纵驶横行,生生将伤的、活的,连带着死了的,碾碎在“嘎嘎”坦克的厚厚的钢轮履带之下。
彭如汉队长没有死,他躺在灌木丛里,不解地眨眨眼,借着火流的光影,看清面前蹲着的竟然是日军基地敢死队队长木村少尉!他忿而挣身欲起。
木村强按住他,低声道:“朋友,我的佩服你们的胆识。快走!”
彭如汉几乎不敢相信,反问着:“你不怕我带领盟军大部队把你们这个秘密基地摧毁?”
“这里是罪孽之地。快……”木村“走”字没来得及出口,一些敢死队成员已经四下围到。
不愧是彭如汉,他脑际闪电般地意识到什么,蓦地撑身而起,一拳击倒木村,故意响声喝斥:“士可杀不可辱。你们这帮人面兽心的东西!开枪罢!”
“不能留下一个活口。”一敢死队员横过冲锋枪。
木村感激地深看一眼彭如汉,压下同伴的枪口,故意响声道:“说不定还有用,押送司令部。”
梅迪巧演戏,如汉暗传情
木村几个押着彭如汉慢慢走进基地。彭如汉停住步,佯作抚摸伤腿,眼光却极快疾地扫描一眼久来想探明而终以失败告结的神秘日军基地。
“嗳,快看——”这幅情景被石屋子里的梅迪瞥见,她赶忙向闻琴招呼道。
闻琴正独自躺在床上细思慢想着什么,见梅迪招呼,也挪身窗下,不看犹可,一看身心一记狂颤,定定的双眼一反静谧的常态,不禁冲口而出:“如……汉?”
“你认识他?”梅迪甚感惊讶。
“嗯。”闻琴意态恍惚地说,接着她便把自己和彭如汉的关系一一向梅迪道来。讲罢,不觉又泪如泉涌。
梅迪依旧在回味闻琴追溯的故事:“嗳,他很爱你?”
闻琴情思绵绵,点点头,惨然一笑,渗出两点泪花。“如汉他们这次回来,十有八九是为这个基地……我们得提前行动!”
梅迪很有些等不及了:“什么时候行动?”
“就这几天。”
“你的那个……怎么办?”
闻琴无言以对……人在大野手心里,她又能如何?
此时的彭如汉,已经被大野请进了会客厅里。
大野颇识礼仪,躬身迎接道:“幸会。”在他眼里,彭如汉实在名不符实,瘦瘦小小,毫不起眼。
“请。”大野抬臂往红木太师椅一引。彭如汉也不客气,拖着伤腿,慢慢坐落椅中,忽然间,他发现茶几上的“条子”。大野抓过条子,故作不解地问:“彭先生身为国民党军人,怎么揣着共产党宣传的口号?‘国民政府务必改革内政,实行民主,取消党禁,携手打退法西斯……’”
“难道不对?”彭如汉倒并不忌讳。
“你们蒋介石总司令的知道了,怕会要你脑袋。”
“我这颗脑袋不值钱,蒋司令未必会要;现在在你将军阁下手上,随时奉送。”
两人眼光一撞,各有所思。一个微微愣怔,一个微微哂笑,大不协调。
彭如汉不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司令官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是盟军大反攻的情报么?”
倒是大野猝不及防了,略略一愣,随即恢复雍容的神态,缓缓道:“不愧是军人,习惯‘单刀直入’。你的下面是不是想说,德国希特勒的败局已定,我们大日本皇军的也‘指日可待’了?”
“你不信?”彭如汉带着明显的奚落。
大野不遮不掩:“我大野一郎……的相信。”他呷一口香茶,有点“烈士暮年”的惆怅。
“喔?司令官既然如此识时务,何不……”
“做‘俊杰’?”大野即刻一扫惆怅,又恢复出雍容,“你我的都是军人,各在其职,各尽其忠——你的为蒋介石总司令,我的为天皇陛下。”
彭如汉苦笑了:“那你该送我去‘西天’罗?”
“不,不忙。”大野很是不忍一样,头微微一摆,“你们是不是看中了我的这块神秘的‘风水宝地’?一次、两次地摸进来‘光顾’。”
“不假。”
“太性急了一点罢?”大野反话正说,“你们急着打通从印度、缅甸到中国的陆上交通线,却偏偏忘了——这边界的一南一北,都在我们手心里。”
“是的。不长了。”
“哼哼。不要忘了,我的这块‘风水宝地’就“收容”过你们的千军万马!”大野眼里即刻划出寒光。
“是的。也不长了!”
大野心下一记 “咯噔”,脸上却浮起笑意:“彭如汉先生,你的未免太自信了。”轻轻一语,泄露出杀机。不过他又旋即雍容地一笑,“你的保守着你们联军的秘密,不过我的还是判断出你们南北合击,一举反攻的战略。多谢。”
彭如汉听了大野的“多谢”,很是愣了一下,有点不明所以。
大野送彭如汉出来,于随意中一记突袭:“送队长先生去‘西天’之前,你……想不想见见你的一个‘同志’?”
彭如汉心下一阵紧揪:“‘同志’?你这里?”
大野轻描淡写地说:“她叫——闻琴。”话语出,镜片中的光束直迫对方。
“闻琴?”彭如汉紧揪的心一记猛抽。
大野扶扶眼镜,笑了,颇为满意自己“突袭”的成功:“怎么样?很熟悉吧?要不要去看看?”
“还有这种怪名字么?”彭如汉反问道,恢复出漠然的神态,“很抱歉,从没听说过。”
大野收住笑,阴冷的光束洞察着对手。
彭如汉随即被带到别墅的一间侧屋里。难道要见面的真是闻琴?他猜测着,打量起房间。
“报告!”门外响起小岛参谋的粗嗓门。
“来了?”大野依旧挂着笑,“队长先生,这也算是我送你的‘最后享受’。”应声步入的却是梅迪,放沐完浴,披着诱人的浴袍。
大野的目光在梅迪脸上警告性地地看了一番,便走了出去。女保镖即刻带上房门。
梅迪定睛细睹着闻琴的心上人,竟直奔主题:“你就是彭如汉?”
彭如汉不由一怔,打量着来人道:“姑娘,你哪里来,还是回哪里去。我不需要‘慰安’!”
“嘿唷,还有不需要女人的男人?嘻嘻,别假正经啦!”梅迪嘴上装得狎声浪气,手里却指向墙壁,示意隔墙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