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7期

碧血红颜

作者:赵遵生




  金水玉紧挽着闻琴,依旧大气不敢出。
  “啊!”掮着只包袱的梅迪一脚踩空,摔出个大筋斗。人还没有爬起,眼睛已逮着凹陷进去的一间怪屋,弧状的门洞也怪里怪气的,上面镶着玻璃。她小心翼翼挨摸过去,往窗玻璃内一探,浑身猛打出一个冷战!
  “梅迪,怎么了?”
  “天哪,你们看——”
  闻琴她们连连返转回来,不知所以地从窗玻璃上往里窥探,顷刻,便个个瞠目结舌了:密室中,一围古色古香的大立橱,格档错落有致,颇有艺术情趣。格档上,一样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一个个形状各异的玻璃药水缸与药水瓶,里面浸泡着一只只女人的头、乳房、阴蒂、子宫……
  “真是禽兽!”闻琴实在止不住一腔的悲忿!
  “一定要向全世界揭穿他们!……”梅迪发着毒誓。
  一串怪气的狗唁,顿将惊呆着的姐妹们唤醒过来;众人急急回首,却又寻不见狗的影踪。怪了!狗声轻唁着,时断时续的,即刻又消逝在空寂之中,平添出魔窟的恐怖。
  她们掏出枪,横过刀,屏住息,悄悄地往斜对面的弯口摸去。弯口子上,一阵“哈哧”的怪响与女人的呻吟直钻人耳膜,拂拂的寒气中,听来不由叫人毛发直竖!
  她们瞪眼搜索,定睛细看,那怪响是从一孔洞穴门缝里传出来的。
  闻琴跟梅迪眼色一递,双双同时撞门而入——但见黑影一闪,划向墙角,竟是狼犬“黑神”!它也被猛吓了一跳,正瞪目审察着这些不速之客。
  潮湿的地下,软瘫着白玫瑰。她惊怵地一瞥来人,原来是闻琴一班姐妹!
  狡猾的“黑神”趁机狂吠一声,纵身跃起,龇牙咧嘴,冲着头里的闻琴扑咬下来。
  “闪开!”闻琴一把拔开白玫瑰,疾喊一声:“用刺刀!”
  “砰砰砰!”梅迪性子一急,手里的枪响了。
  子弹击碎了猖獗一时的“黑神”,它从半空里跌落到地下,还于心不甘地挣扎几下,终于丢失了狗命。枪声破屋而出,在地下室里隆隆回旋着,就像闷雷击顶。众姐妹一时间也被这“击顶”的闷雷轰哑了,一个个不由得噤若寒蝉。
  院中的警报拉响了,声声逼人!一发千钧!
  梅迪猛一把搡开门,急急催道:“快!快!”她抖开包袱,取出一套军服,塞给白玫瑰道:“快换上。”
  “彭如汉不见了!怎么办?”寻找彭如汉的金水玉突然拐进门相告。
  “如汉,你的琴琴救不了你啦!……”闻琴思念着无踪可寻的恋人与同志,苦痛地告辞着,随即返过身道,“姐妹们,从现在起,全靠我们自己了。”
  声声警报直揪人心!探照灯刺破夜色,交相搜寻着再度出逃的目标。小岛参谋早已怒气冲天,扯着大嗓门直吼:“她们逃不远,严密搜查!”
  宪兵们急急加岗放哨,有出追的、有巡查的,还有回来报告的,霎时间忙作一团。这时,有人发现了石屋子里的反常情况,便立即报告给了小岛。小岛立即率兵赶到,只见一地的尸体,洋子和津子则被捆绑在一张床上。
  “她们扒了皇军的军衣逃了!”津子嘴里的东西刚被掏出来,便大呼小叫道。
  小岛立马省悟,拔出枪,回身喝令:“八格!抓活的!”冲天三枪,发出紧急追捕令。
  见背后宪兵纷至沓来,闻琴一思量,牙一咬,乘其不备,干脆杀了它一个回马枪,于是命令众姐妹道:“打!”
  众姐妹回身一阵乱射。争功抢先的宪兵猝不及防,不少人鱼贯倒地。梅迪一步跳开,借着空档,瞄准了小岛,手里的一梭子弹同时打出。怎奈没瞄准,火流从小岛耳旁擦过。
  小岛一惊非小,嘿嘿冷笑着举起手枪,讥刺道:“好好,先叫你的归天!”“砰!”的一枪击中。抱臂倒下的却是小岛。
  闻琴回以冷冷一笑,急催梅迪:“快走!”眨眼之间,横肚里杀出一班宪兵。闻琴一愣,即刻卸下颗手雷,拼力扔将出去。“砰!”的一响爆炸,三具断尸。
  姐妹们乘追兵趴地还没起身,一面横枪乱射着阻截,一面回过身紧跟住闻琴,拼命地边打边逃。众姐妹避开公路,直插林莽。刚要斜穿过溪沟,乏力的姜平儿脚下一绊,摔出个筋斗;扭头一看,绊着自己的竟是个人尸!
  “啊!”
  “别叫!”闻琴低声喝止着,凑身一看——
  探照灯的余光下,见到的是两具面饼似的变形尸体!
  “呀!死……死人!”金水玉那头也发现尸体。众姐妹定睛四顾:草丛、泥地、石滩上,条条尸体横七竖八的,血肉模糊,身子碾压得都扁渣渣的,早失了人形,实在惨不忍睹。
  “像是军人?”梅迪猜度着。
  闻琴细细辨认着,点头道:“是我们的一支侦察小分队。”
  “砰砰”!追兵从林莽里偷袭而出。闻琴急呼一声:“快,下溪滩!”
  探照灯前后挪移、洞照着,将子夜的溪滩与山坡映照得像白昼一样。闻琴领着众姐妹,绕过开阔的溪滩,拐往黑森森的蜀道小路。
  正是欲登未登之际,溪滩头的地堡里突然冒出一支队伍,劈头压到;她们再想躲避,已经迟了!
  梅迪牙一咬:“拼了!”众姐妹齐声响应,反正是个死,总比束手待毙强。
  “什么人?”顶头上传来喝令。
  闻琴听出什么,只能硬起头皮铁起胆回答:“搜索队!”
  “搜索?”
  “发现有游击队赶来接应。”
  “游击队的哪里?”
  这里正问着,后边的追兵又眼看扑到。生死一线之间,闻琴突发灵感,就势手一引道:“看——这里。打!”
  见闻琴卧地开枪,姐妹们也齐齐转过身子,跟着卧地一阵扫射。
  那头追兵的子弹被吸引了过来。这头的日军大怒,迎头痛击。一时间,弹如飞雨,交相穿梭,两伙日军不分敌我,自己人打起自己人来。
  趁着混乱,女兵们一个紧接一个攀树、登坡,匆匆隐入深山密林。
  对这些女俘的逃脱,大野似乎并不关注,表露出一种极为平和的态度,他在墓地林中小空坪上摆下祭坛,一簇篝火,一具狗尸。四周围着一群宪兵。他与彭如汉在祭台上对酒消闲。两边是斟酒的洋子与津子。气氛诡谲,暗藏杀机。
  宪兵队长凑到大野耳根下,叫大野止了:“彭如汉先生是贵客,不是外人。讲!”
  “哈依!是不是增派部队进山?”
  “不必。”大野胸有成竹,“我们又得打上一赌了。你看你的‘同志们’逃得了?还是逃不了?”
  鼓如汉不卑不亢地回道:“逃不了,你也输;逃成了,你输得更快。”
  大野幽目一抖,却仍笑微微的:“你的也跟我一样的自信。哟西!干。”
  彭如汉也把杯回应。
  大野玩赏着酒杯,徐徐道:“贵国古代的大英雄曹操有一句名言——‘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只可惜你和你的‘同志’不能理解。唉!”
  彭如汉品出话中杀机,目光不觉一跳!他在心底默念着,但愿你们能够躲过此劫,神思却早已飞到逃亡之人那里去了。
  他哪里知道,危险正一步步逼近自己所关心的人。那些在黑夜里匆匆逃亡的姐妹,早已是神情昏沉、脚步踉跄,一个个摇摇欲坠。闻琴背着白玫瑰,也是一步一喘的。
  “放下我,好闻琴!你们走,不要管我了,求求你!……”白玫瑰苦苦哀求着,很有点惭愧。
  “别说了,我们都得出去!”闻琴停住步,乏力地喘出几口大气。
  梅迪、金水玉和姜平儿紧跟其后,使出吃奶的气力,一步一挪的。
  一行人出得飞瀑,便见到一条山径。山径边,竟是一泓清潭,一道峭壁;峭壁石龛里还有一尊菩萨。
  闻琴觉着腿发软,只得强自挺住,还扶携住平儿,激励道:“再挺一挺,就熬出头了!”
  “嗯。”平儿嘴里应诺着,却还是困乏地闭上眼皮。
  闻琴搀扶着白玫瑰,可白玫瑰还是瘫软了下去:“我再……走不动了!……”
  梅迪瞄见了,不得不大声提醒:“不能躺下!”喊着,又急急转回来,扶托起这位外交官夫人。
  白玫瑰睡眼惺忪道:“就让我躺一歇。”
  “一躺下来你就再起不来啦!”
  “走!一定要活着熬出头。”闻琴扶起白玫瑰,费力地迈开脚步。
  金水玉不忍心了,央求着:“就歇一歇罢?养点力,再走。”
  白玫瑰又昏睡了过去。梅迪无奈地看看闻琴。闻琴瞟瞟地下的白玫瑰,只能软下心:“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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