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7期

碧血红颜

作者:赵遵生




  这时,金水玉却不时瞄瞄左右道:“我老觉着四底下都是眼睛……”
  “别吓人!”梅迪嘴里斥责,心下也禁不住阵阵打颤。
  “好了,快睡,明天要赶早。”闻琴一面叮嘱着,一面捡了些干柴,点旺一堆篝火,这才乏力地倚坐到一株大树底下。
  
  巾帼勇就义,舍身报国恩
  
  当一抹惨淡的晨曦透过峭壁的缝隙,斜照到已经熄灭的篝火旁的姐妹们身上时,她们还在酣睡。对于她们,能这样尽性地酣睡,实在是太难得了!看看,一个个脸上还挂着因获得自由而甜蜜的笑靥。
  像是冥冥中有谁在催唤似的,警觉的闻琴忽然睁开眼,一骨碌爬起身就连连催唤:“哎呀,都天亮了!快快!”
  梅迪也一直提着心,顿时醒转过来:“起来,起来,赶紧走!”
   “都别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在清潭口子上直迫压过来,就像一响闷雷,将惺忪的姐妹们个个轰醒!怎么会?怎么可能?惊慌的众姐妹急忙抬头——
  峭壁上、蜀道里、潭口间,一层层日军荷枪实弹,竟已如布下了天罗地网。
  “你?居然没有死!”闻琴很是意外,又很是愤懑。
  小岛高居在潭口的硗石上头,右臂缠着绑带,哈哈一阵狂笑!
  几个历经艰险逃出狼窝的女人,又再度被押回基地。“笃笃”的皮靴声里,班师回朝的小岛好不得意:“报告将军,逃犯如数抓获!”
  大野声色不动:“唔。”眼镜里阴阴的光束直直地逼视着对手,掠出得计的奸笑,“彭先生,你的输了。”
  闻琴、梅迪、金水玉、姜平儿与白玫瑰,被长绳子捆成一串,你搀我扶地拖步而来。
  洋子暗下打了个冷战,她的心揪紧了,直替众姐妹叹息。彭如汉也心下紧揪着,悲忿不已。
  梅迪一眼发现在跟大野“对酒”的彭如汉,“啊”地失声一叫,暗暗捅了一把闻琴。闻琴强按住纷繁的心绪,默默地转过眼——是他,如汉!
  彭如汉也直面着姑娘们,眼中翻滚着波涛。他随即将目光投向自己的恋人——闻琴身上。四目交会,火花迸溅!
  大野端坐不动,静观其变。
  “如——汉!”
  随着一声轻轻的呼唤,闻琴拖步而上。彭如汉连连拔脚迎去。两双久违的手握住了!两颗久隔的心振荡了!
  “叫你吃苦了,闻琴!”
  “我没有完成任务……”
  “不,我们已经做了——用自己的生命。我、还有你的同志们,都感谢你!”彭如汉松开手,向闻琴庄穆地敬了一个挺挺的军礼!
  静如雕塑的闻琴一时泪如泉涌。女伴们个个憋不住眼泪,一齐哭了……
  “啪!”“啪!”“啪!”
  大野不阴不阳地拍起手掌道:“不保守你们的‘秘密’了?”
  “没有必要了。”彭如汉与闻琴,双双平静地作出了回答。
  “哟唏!”大野镜片后的幽目忽闪出拂拂的杀气,挥手一拨。四个兽兵一拥而上,将彭如汉裹挟到死犬黑神墓后的大树下。
  “钉上。”大野口气平和地下了命令。
  姐妹们一时费解,但见两旁的兽兵撕开彭如汉的衣领,另两个极熟练地一把将人搡贴到树上,旋即两道寒光“嗖嗖”横出。
  “啊!”
  一声强抑的痛呼,活生生的彭如汉已被两把军刀刺通锁骨,钉在树上,两缕鲜血随势淌落下来。
  姐妹们尖叫起来。兽兵堆里却喝彩连连。
  “如汉!”闻琴痛呼一声,挣身想去,怎奈人被缚着,挪动不开。
  彭如汉咬牙吸一口气,安慰着:“没有什么,他们原本就是兽兵!”
  “八格!”小岛暴怒,左手抽出军刀,挥手便砍。
  大野抬手止住,故作夸张道:“不不,还得叫他欣赏‘好戏’。”他嘴角仍浮着笑意,目光一斜,光束直趋闻琴道,“我很佩服你的‘忍辱负重’。你的,更像是共产党。”
  闻琴眼波一荡,不置可否:“喔?”
  “不过今天,只能委屈你了。”大野手起刀落,削断绳子,随即将眼色一抛。又有四个兽兵应命扑到。
  大野横刀指问,“是你打死我的‘黑神’?”
  “是的。”闻琴毫不犹豫。
  梅迪不忍闻琴替自己受罚,那本是自己性子太急,不慎开了枪!她身子一挺,要站出来,却被姜平儿和金水玉暗下死死拖住。
  “你的谢罪!”
  “它?死有余辜!”
  大野头一回勃然作色:“扒光她!”
  篝火中,四个兽兵一把掀倒闻琴,几下扯光闻琴的衣服。姐妹们闭眼埋首,个个不忍目睹;洋子也一样,独有津子兴奋地大叫:“支那猪,活该!”
  彭如汉睁开眼,双目怒瞪:“大野一郎,不要忘记你失败的那一天!”
  大野不觉也下意识地打出一个冷战,益发横溢出兽性:“你的还是看看今天!”接着转向小岛问,“她的打死几个皇军?”
  “有四……唔,是五个。”
  大野环指下属道:“你们的五人,都拿出一颗子弹;你的替黑神,补拿一颗。”六个兽兵,迅疾从子弹夹里各卸下一颗子弹。
  “打吧,开枪吧,我一人换你们六条命,也值了!”闻琴的声音,就像从篝火中燃出来一样,滚烫得灸人!
  “你的想得太美了,尊敬的中国姑娘。”大野拨弄着兵士手里的子弹,“她的要了皇军的六条命,你们的就从她生出命来的地方进去‘讨伐’!”
  彭如汉震惊了,忿然喝斥着:“大野一郎,你是一匹十足的禽兽!历史会记下你的血帐!”
  “你们都不是人。住手!住手!——”梅迪实在憋不住,血性一发,厉声咆哮了!
  小岛眼里一记闪动,也想起什么,报告道:“将军,有三个士兵,是叫她的手雷炸死的。”
  “喔?”大野好像更来了雅兴,眼一斜,问,“是用的户八中尉那颗手雷?”
  “哈依!”
  “手雷。”大野巡视下属,索要着。
  他想干什么?众姐妹连同兽兵也一时木然了!只有彭如汉惊悟出大野的手段,他再一次震怒:“我看你上军事法庭时,有没有胆量交代今天的兽行?!”
  “你们绝逃不了!”咆哮的梅迪挣不出身,几乎发狂。
  “哼哼!”大野笑得有点怪异,有点变态的漠然。“手雷!”小岛见一时没有,喝令宪兵队长:“快去拿!”
  “我有。”众目回顾,走出的竟是木村少尉。他解下腰间一颗手雷,请命道:“要我木村少尉的上么?”
  大野镜片后狐疑的光束不觉亮堂开来,头一点道:“你的,戴罪立功。”
  “哈依!”
  彭如汉厉色责问:“木村,你也甘愿与禽兽为伍?”
  “你这两面三刀的刽子手!”梅迪拼命一冲,带动了众姐妹的愤怒。
  “啪!”监守的兽兵一枪托将梅迪打倒在地。
  此时的“木村君”充耳不闻,一步一步走到“黑神”墓前,在闻琴身旁站定。沉默的闻琴静静地盯着一反常态的木村,依稀判断出一点什么。木村并不回避闻琴的目光,道:“对不住了!”他像饿狼扑食一般,迫压住闻琴。
  “这是你最后的武器!”
  一声极低、极快、极沉的关照,顿使闻琴明悟了,这是木村在帮自己啊。闻琴目光里透过感激,而嘴上痛骂着:“塞吧,糟蹋吧,你这条狗!”
  “八格!”木村挥手掴出耳光,随手将鸭蛋状的手雷佯作狂猛地塞送了进去。
  “啊——”半是有心,半是撕痛,闻琴大叫一声,人便昏厥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昏厥的闻琴又从撕心裂肺的疼痛中苏醒过来。呀,自己还没有死。这是哪里?噢,是地下室?
  “看——”金水玉终于从闻琴的下身,抠出血淋淋的手雷。
  “这帮禽兽!”梅迪一把抓过,刚欲扔掉,即刻被闻琴唤住:“别扔!”
  梅迪一愣,有点莫名其妙。
  闻琴小心翼翼地接过椭圆的手雷,爱嗔地一瞪女伴道:“你这一出手,我们就一起去‘西天’了。”
  梅迪与金水玉好一阵战栗!
  “这种手雷只要稍稍一碰撞,就会爆炸。”闻琴轻轻擦抹去手雷上的血水,“别看它小,可有点威力呐!”
  金水玉费解地自言自语着:“也不晓得木村是怎么想的?下得了这个手!”
  梅迪怒道:“都是一路货——十足的禽兽!”
  闻琴捧着擦净的手雷,软软地躺下,摇摇头道:“你们误解了。木村君做得妙——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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