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9期

猝死的摄影师

作者:樊海燕




  一
  
  刘之华疯了一般地拽着主治医师问:“我哥哥是怎么死的?前天还领他们全家出去涮羊肉,怎么就不行了?”她挥拳跺脚完全没有女孩子的文静。
  接到嫂子白惠变声变调的电话,说:“你哥吐血正在医院抢救,你快点过来。”刘之华和同事去乡下给一对新婚的青年男女拍化妆婚照,走了两天刚刚回来,看天色已晚。正想着先回影楼还是直接回家,对发生了什么一点儿都不知情。她把相机往同事手里一推,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医院急救室。此时,刘之中的心跳已经停止。
  哥哥刘之中已撒手人寰……嫂子白惠坐在地上哭得凄惨绝望。刘之华脑袋木木,冷眼见一屋的医生护士都直着眼珠子看嫂子痛哭……心里像有针扎过,莫名地抽了一下。
  两年前,刘之中做过一次切除癌细胞手术。多次电疗后,内脏血管什么的都异常脆弱了,不像一般人那样有韧性。刘之中是失血过多猝死。医生解释。
  刘之华不相信。哥哥活得好好的。食欲好,吃什么都香;能睡觉,坐着洗脚便打起了呼噜;精神状态也不错,出去拍照谁都看不出他得过大病。好端端如何就阴阳两隔了?哥哥的死一定是个阴谋。哥哥的死一定和嫂子白惠有关。
  白惠嫁给刘之中那天,刘之华就不喜欢这个嫂子。买几斤白薯也要哥哥帮着拎,出去看亲友要哥哥陪着,竟还有哥哥以外的男人和她来往。那男的来过“一眼万年”影楼几次,头发特别乌黑生硬,有点自来卷,刘之华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他“人造毛”。刘之华看不惯嫂子的矫情,觉得嫂子是嫌弃哥了。
  对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白惠凄凄然地说:“全怪那个小偷。是小偷要了之中的命。吐血的那天,之中已经两个晚上没回家,住影楼。和一位客户约好,拍写真集,活儿要得急,之中白天拍外景,晚上剪接编辑。那天早晨起床,去附近的小吃店喝了一杯豆浆,吃了一碗豆腐脑,两根油条,也就二十几分钟的光景,回到影楼门前,一辆蓝色的面包车形迹可疑绝尘而去,他掏出钥匙开门,发现门没锁。进去一看便傻了……多功能摄像机、数码像机、还有为客户保存的光盘……都被洗劫一空,价值数万呢。贼一定没跑远,之中拨腿就追……他上学时是蓝球运动员。跑得快。当兵那两年每天跑早操。以为能追过汽车?也不想自己是动过刀子的人,小偷没追到,之中又气又急又累之下吐了血。如果情绪平和,没有意外刺激,他不会突然死亡。”白惠说得泪水涟涟。“那就报案抓贼,把他千刀万剐,别假惺惺。”刘之华手握成拳狠狠地说。因为手指甲太长,拳握得太紧掌心都生疼了,她想:这小偷早不偷晚不偷,那一会儿功夫便偷,而且故意让哥哥发现了背影……说不定就是故意的。
  
  二
  
  北城公安局座落在旧街的繁华地带,比邻幼儿园和北城宾馆。刘之华有些莫名的心存异样,那感觉就像去拜见一位从未谋过面的大人物,求人家为自己出面,却完全不知对方的秉性、习惯等等,因为心里没底而感觉慌慌……严弥是大人物,刘之华跟着哥哥给他拍过英模照片,真人一般大小摆在街上的灯箱中,不知他记得不?
  刘之华六岁那年没有了母亲,父亲脾气不好,嗜酒成酗。比刘之华大十岁的哥哥很疼爱妹妹,惯着她让着她。父亲肝癌去世那年,刘之华还没有高中毕业,是哥哥鼓励她完成的学业。没考上大学,哥哥也不责怪,送她出去学习摄影技术,回来在影楼干。兄妹俩的感情非同一般。刘之华要请严弥出面查哥哥的死因,就是跪下求也得请他答应。她不相信人的生命会那么脆弱,哥哥的死一定是个阴谋。刘之华敲严弥办公室的门。关着,问了隔壁,告知,“心港”旅游公司主任左玲在里面,有会儿功夫了。
  那就等。刘之华双手抱胸,咬着下嘴唇等在楼道里。左玲她熟悉,和哥哥嫂子在一所中学上的学,哥哥是学校蓝球队的,身材健美,一张脸棱角分明,笑的时候牙齿洁白还有一颗虎牙很讨女孩子喜欢。左玲和白惠对哥哥都有那么点意思,九岁时的刘之华喜欢左玲穿白色毛线衣、花格裙,弯嘴笑,一笑很美的花季。可哥哥觉得人家家境好,门槛高,不像白惠柔柔弱弱慢声慢气邻家女孩模样。左玲的父亲退休前是北城的宣传部长,在父亲的光芒照耀下,左玲从小就光彩照人。走到那,都有一帮追随者。大学毕业分配在机关工作,嫌单调,自己筹资开起旅游公司,起名“心港”,和省里甚至中央好几个部门的领导挂上业务,拿个他们下发的出国考察学习文件,组织各行业的暴发户们走出国门,引领别人开了眼界,左玲手里有了大把的钱。刘之华很羡慕左玲。叫她玲姐。左玲和白惠一家子都处得不错,“心港”的摄影、照相业务都请“一眼万年”影楼承揽,也算左玲对他们家的照应吧。
  刘之中葬礼那天,“心港”还送了硕大的花圈和两千元礼金。那天大大小小的花圈从自家的楼底一直排到小区门外……好多熟悉或不熟悉的人都在为“一眼万年”影楼老板刘之华的猝然离世痛惜。他才三十六岁,正是一个人的黄金年华……心头一阵痛,刘之华眼角便红了,思忖:左玲什么事来公安局?门“吱咛”一响,出来的正是风姿绰约的左玲。
  “玲姐?你找严局?”刘之华上前一步问道。
  “之华,没想到……这里遇见你。”左玲神情中明显流露出一丝的慌张。她飞快地扬眉一笑,抹去了,冲刘之华说,“你是?”
  “我想找找严局,说些事。”
  “要我陪你吗?”左玲可能为刚才的失态不好意思,她友好地拍了拍刘之华的肩膀。
  “不用了,你那么忙,回头给你电话。”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刘之华不想说出对嫂子的怀疑。况且,万一左玲和嫂子说了,她把自己包裹起来,影响发现真相。
  
  三
  
  刘之华推门进去时,严弥正背剪着手,望着窗外出神……严弥听到响动回过头来,右边的眉毛竟是短了一截,左右两只眉不一般长显得很是滑稽。“您眉毛怎么了?”刘之华由不得就问出声来。
  “昨天一个冒失鬼给我点烟,打火机烧的。”
  “是吗?那不把这边也剪得一样齐?”刘之华心里思谋着怎样和严弥说起她的疑惑才不唐突。
  “还没顾上剪。你是‘一眼万年’影楼的刘之华对吧?”“我哥哥刘之中上个星期二死在医院,医生说是失血过多引起的,我怀疑是被人害的。”严弥能够毫不迟疑叫出她的名字,这让刘之华心情激动,而且开门见山是她的风格,
  “哦?”严弥示意刘之华坐下来慢慢说。他的神态是鼓励的。当事人一旦开口最好不要打断,让他(她)一口气说完,不然会影响思路。这是严弥的经验之一。
  “我怀疑和我嫂子有关,前两年有个男人,我叫他‘人造毛’。常找我嫂子,和她一个单位的。都在饲料公司,‘人造毛’是经理。听人说照顾我嫂子干活还帮她打饭,下雨的时候还开车送我嫂子回家,传得我哥也知道了,我嫂子说是‘人造毛’单方面对她有好感,俩人什么关系也没有,为避嫌,我嫂后来辞职回到影楼工作。
  “我嫂子辞职后,‘人造毛’常带人来影楼拍照。还不是为和我嫂子拉呱,您准想不到,竟然找到我让我劝我嫂子回去上班,说那么多年的工龄扔了多可惜。我当时就把他骂出去。”
  “什么时候的事?”严弥抖动着左边长,右边短的眉毛问。
  “去年,清明节刚过,我记得我和我哥给父母上坟回来,那天风特别大,影楼打电话说有影集急要,我打了个车去,去了影楼,同事说有人在办公室等我。我进去一看是‘人造毛’,要不是我哥拦着,我准找人收拾他了。”刘之华想起这件事来就气。严弥问清楚了男人的姓名、地址、电话,记在一个本子上说:“你肯定那男人对你嫂子是单相思,他们没有过分的关系?”
  “应该不会,虽然我看嫂子不顺眼也不能睁着眼说瞎话。她每天在影楼帮着招呼客人,开票。回到家洗衣做饭照管淘气的侄儿表现得像个贤妻良母,可‘人造毛’是经理,有钱。除了长个重下巴,转头时脖子转得慢,像个老太太,其它地方长得也能说过去。我看他不会那么轻易就死心,好多有钱人想干什么事不是不择手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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