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9期

郭杰人断案

作者:伍维平




  陈伟度一到公堂便大声喊冤叫屈,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冤枉,真比窦娥还冤啊。陈天万是我没有出服的弟弟,我会害他吗?”
  郭杰人不动声色,“害没害他你自己心里清楚。”然后,把王爵亭传唤上堂,与陈伟度对质。
  王爵亭一见陈伟度,便指着他忿忿不平地说:“你就别嘴硬了,难道不是你指使我们干的吗?当初,在乌石寨门楼中,你找我们两人商量这事时,你说过,这样做有五利:一是不怕官府验尸无伤;二是远隔家属,不怕暴露;三是官府如果调查起来,就说被告人畏罪毁尸灭迹,合乎情理;四是尸体查不出,判官无法结案,我们乘机向陈天万等人敲诈,发财致富便指日可待了;五是事件平息之后,仍不告诉他们实情,阿梅的尸体永远找不到,我们也就永无后患了。这些不都是你说的吗?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事情既已暴露,你为什么还不从事招供,独使我们二人受罪呢?”
  可是,陈伟度还是一口咬定没参与此案,拒不认罪。
  “我问你,陈伟度。”郭杰人说,“既然王爵亭、王士毅是你兄弟仇人,为什么你还在东门旅店跟他们一起吃饭呢?”
  陈伟度没料到这一着,急忙应对道:“这是偶尔为之。”
  郭杰人紧追不舍。“吃一次可以说偶然,连日共饭,难道也是偶然吗?”
  陈伟度狡辩道:“青阳县城里饭店少,不得不共饮。”
  郭杰人转而说:“你们连日在旅店商量,若是仇人相遇,哪有这么多话说?”
  陈伟度反而将责任推脱干净,“因王爵亭、王士毅他们诬害我弟弟,所以我故意用好话劝他们。”
  “这一劝也真是劝到家了,”郭杰人笑道,“你不仅跟他们共饮,还跟他们同睡。”
  陈伟度一惊,慌忙矢口否认:“没有的事。”
  郭杰人又笑了,“恐怕天下没有比你脸皮更厚的人了。”
  说毕,又将一对父子传唤上堂,陈伟度一看,脸红一阵白一阵,嘴唇翕动几下,却无话可说。
  这对父子同时指着陈伟度说:“是的,就是这个陈伟度跟王爵亭、王士毅在我们家同宿三天。”
  陈伟度终于理屈词穷,耷拉下脑袋,“是的,我就是主谋。”
  随后,陈伟度交代阿梅的尸体埋在乌石寨外下溪尾,深约四尺,上面有一棵树砍了半截作为记号。
  郭杰人立即派曾虎及仵作前往起尸确证,经林氏和陈万天辨认,确系阿梅无疑,又令仵作勘验,浑身上下都很正常,没有被害迹象。
  原来,事情的起因很简单,陈伟度与陈天万因祖传房屋变价之故,结下了怨仇,便借阿梅病死之机,移尸陷害陈天万。
  此案审毕,陈伟度、王士毅、王爵亭三人各依法杖责一顿后,戴上木枷,由乡民举着写明此事的木牌,周游四乡示众。全县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卫成雪冤
  
  一日,青阳巨富郦东湖的女儿郦珊珂与嫂嫂一起去明月寺上香,回来的路上与号称该县神童的卫成相遇。珊珂见卫成相貌白皙俊秀,一副潇洒风流、聪颖可人的样子,心中甚是爱慕,老是看他,走出很远还不断回头张望。嫂嫂一眼看出了珊珂的心思,低声告诉她,这卫成生长在读书人家,小时候就很聪明,十三岁应童子试,被考官列为第一,并断言此人以后一定会青云直上,飞黄腾达,卫成因此名声大噪,传遍县城,不少人对他十分羡慕,愿把自己家女儿许配给他,但卫成在婚姻问题上不肯草率从事,一直没有定亲。由于卫成与珊珂哥哥的关系很密切,所以嫂嫂认得他。嫂嫂笑道:“如果小姑心中有意,就让你哥哥去给说媒。”珊珂低头含笑不作答。
  郦珊珂长得聪明伶俐,不但精于针线,而且酷爱诗画。父亲对她极其钟爱,给她选一个称心的女婿十分为难,也长期拖延没有婚许。但自从那天见到卫成后,这书生的身影不断在她心中萦绕,时刻想念着,以致茶饭不思。
  嫂嫂与珊珂关系不错,相处融洽,很了解她的心思。嫂嫂见此情景,笑道:“小姑这个样子,是不是为了卫成啊?倘若真能成就良缘,倒是天生的一对。可是他虽有才学,但家境很苦,一贫如洗,不知你是不是嫌他穷呢?”
  珊珂叹息道:“贫穷富贵没有定数,只要肯于图强,贫穷有什么可怕呢?”
  嫂嫂一拍巴掌,说:“这就好办了!你自己多加保重,三天内听我的回音吧。”
  珊珂大喜,疾病顿时消失。
  恰巧此时,县中有一个公子,年方十八,家境富饶,积蓄很多。公子久闻珊珂美貌多才,便委托媒人到郦家说亲。珊珂的父亲也羡慕公子门第显赫,家财豪富,立即欣然应允。珊珂的嫂嫂听此消息,知已无可挽回,只好全部告诉珊珂,并婉言相劝:“我听说此公子也正当少年,才貌并不弱于卫成,而且门第家道比卫家有过之无不及,像这样的天赐姻缘,焉知不是你的福气!你又何必一定重此薄彼,死心眼钻牛角尖呢?”珊珂无可奈何,只好听从父亲的安排。
  成亲那日,张灯结彩,贵宾满堂,十分热闹。夜深,客人散去,新郎步入洞房,见珊珂在帐中低头含羞而坐,于是脱去礼服,出外小解。突然,黑暗中窜出一人,从后面抱住公子脖颈,手持钢刀直刺公子胸膛。公子未及呻吟,一命呜呼。凶手直奔室内,吹灭蜡烛,钻入床帏,猛地搂住珊珂,意图行奸。珊珂以为是公子,十分惊诧,忙问:“你为何这般粗野?”
  那人低声答道:“我、我并非公子,我、我是卫成啊!深感你的情、情意,今天特来相、相谢!”
  珊珂大惊失色,急忙说道:“公子刚刚出去,马上就要回来,你快快离开,以免闹得不好看!”
  “你、你尽管放心。”那人满不在乎地笑道,“公、公子已被我杀、杀了!”
  珊珂一听此话,失声痛哭,“你可害苦我了!天啊,这可怎么好?”
  那人见此情景,不敢久留,慌忙抢下珊珂头上簪饰,急急溜走了。家人听到珊珂哭声,打着灯烛进去询问出了什么事。珊珂把刚才的事情一讲,众人大吃一惊,急忙外出寻找,果然看到公子满身血污,僵卧在地。家人们急忙写出诉状,告到县衙。
  郭杰人接到诉状,对其家人稍作询问后,即命曾虎等人将卫成和郦珊珂拘传到案,分别审讯。珊珂哭诉情形,声称与卫成素不相识,实在不知杀人之情,其状甚为可怜。轮到审讯卫成,由于他乃一文弱书生,从未登过公堂,忽受追问,结结巴巴不知如何对答,十分恐惧,样子也极为可疑。但他也拒不承认杀了公子,审讯一时陷于僵局。郭杰人令把卫成关进监牢;珊珂虽不知情,但事出有因毕竟不能洗脱,也暂时监押。
  回到后堂,郭杰人觉得事有蹊跷,心生疑惑。于是,他秘密命令曾虎扮作狱吏打扫一间房间,准备好床铺被褥,把珊珂与卫成放入其中,察看情形,如实禀报。曾虎照办,还预备了酒菜,将二人叫来说道:“我看你们俩确实是天生一对,可是很快就要生离死别了,真让人可惜。所以我特地准备了点吃的,虽然不成样子,勉强供你们话别吧,可千万不要推辞才好!”珊珂和卫成极力谢绝。曾虎又说:“这不过是我的一点怜悯之心,以表同情,你们不要多心。”然后把门从外边锁上走了。
  珊珂过去在由明月寺回家途中遇见卫成时,因有嫂嫂的介绍而知道他,可卫成并不认识珊珂。卫成因公子被害而身陷囹圄之后,自以为与珊珂无仇无怨却横遭她的诬陷,对她极端痛恨;至于珊珂,最初虽然钟情于卫成,但自公子遭难之后,认为他凶暴残忍,爱恋之情完全消失了。但今天被倒锁在这间房中,彼此相对,都难免有些动情。
  终于,卫成强打精神走上前去,向珊珂深深一揖说道:“我与你平日无仇无怨,忽然飞来横祸,诬我杀人,请问究竟为了什么?”
  珊珂冷笑道:“杀人者抵命,有国法明文,你自作自知,何必怨我!”
  卫成叹息道:“你至今还以为杀人凶犯真是我吗?你看我这样一个人,体弱无力,连一只鸡也抓不住,怎么能去杀人呢?你既然咬定是我,我有一百张嘴也分辩不清,可是冤枉担当了强奸杀人的罪名,实在不甘心。如果你还有一丝善良的心肠,真的让我亲近一次,那么我被处死也可瞑目了。”
  珊珂听他说得可怜,心中也觉凄惨,不忍严厉拒绝。但等到卫成走近身边时,她问道:“以前你说话结巴,又有刺鼻的狐臭,今天怎么一点也没有了呢?”
  卫成笑道:“我从来也没有这样的毛病,你这话是从何说起?”
  珊珂于是把公子被杀当夜凶手的形迹说了一遍,奇怪地说:“那么凶手果然不是你吗?”
  卫成感慨万端,忍泪说道:“事已至此,看来铁案难翻,想来怕是前生注定的吧!今天你当面辨明,知我冤枉,我也就无可怨恨了!”
  珊珂连忙说:“现在我完全知道你是无辜的人了,无奈已经定案,轻易不能平反。你如受屈而死,我也必定相随九泉,决不一人独活世上!”
  珊珂和卫成并不知道,曾虎早在门外把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曾虎回到后院,将二人原话禀报给郭杰人。郭杰人得知,马上传讯珊珂的父亲上堂。
  郭杰人问郦父:“在你家经常来往的人中,有一个身带狐臭,说话口吃的人吗?”
  郦父沉思半天,答道:“只有做衣服的金二朋是这样。”
  郭杰人大喜:“这就对了。”
  立即命令曾虎捉拿金二朋到案。
  金二朋被押上公堂,郭杰人厉声喝道:“你这个杀人凶犯,作了案嫁祸于人,还不赶快如实招来!”让左右衙役细搜其身,果然搜到一张当票,按票到当铺取来一看,就是珊珂结婚当天头上所戴簪饰。
  “赃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郭杰人冷笑道。
  金二朋只好供认罪行。
  原来,金二朋经常在郦家作缝工,郦家的衣服全都出自他手。珊珂长大以后,身上的衣裙不是金二朋作的便不穿。金二朋错以为姑娘对他有情有意,不时想入非非。另有一妇人,一直在郦家当仆工,早与金二朋相好。在珊珂与嫂嫂议论卫成的时候,被她悄悄听到,便当作笑话说给金二朋听。金二朋早就垂涎珊珂,正苦于无从入手,听到此事,便心生恶计。在公子娶亲那日,他潜入宅院,阴谋孤注一掷,杀死公子,冒充卫成,达到奸污珊珂的目的;纵然不成,也可以嫁祸于人,自己逍遥法外。现在案件查清,金二朋无从抵赖,终于被依法处决了。
  后来,郭杰人亲自出面作媒,成全珊珂、卫成的婚事,还鼓励卫成能读书上进。以后,卫成发愤努力,果然中了进士,名传一时。
  

[1]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