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11期
假币
作者：臧勇强
小王去楼下不远处的小店里买了包烟，等接过老板找来钱，发觉其中一张10元钞票看上去很旧，只是光线太暗，一时真假难辨，随口问道：“这不会是假的吧！”
老板解释说：“大概是谁洗衣服忘了取出来，泡过水了，绝对是真的，如假包换！”
小王没多想收起钱就走。
来到牌友家，搓了一阵麻将，小王先输了10元钱，便掏钱付帐。赢牌的李四用手指一捻钞票，生气地往他面前一拍：“怎么拿假钱骗人！”
小王一愣：“凭什么说它是假的！”
李四说：“我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什么样的钱没见过？假的就是假的！来得起就来，来不起就别来！”
两人吵了起来，另两个牌友连忙劝住，小王只好换了一张给李四。
重新垒牌开战，小王心里窝着一团火，暗暗骂道：你他妈神气个屁，看我今天不好好赢你几局！他平时牌技不赖，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该碰的失碰，该胡的不胡。一晚上搓下来，非但分文没赢着，反倒输得一塌糊涂，最后只剩下那张谁也不要的假币。三人见小王输空了，便说改日再来吧。临走时，李四还冷嘲热讽地扔了句话：“拿假钱糊弄人，能不输吗！”
小王气呼呼地回到家里，对着灯光将那张钞票仔细看了又看，果然发觉颜色和手感都不对劲，再跟别的10元票子一比，竟然还短了三毫米。他越想越气，肯定是那个狗日的小店老板，故意塞给自己的，害得自己输了一个晚上，还出尽了洋相。
第二天一早，小王来到小店里，不露声色地拿出那张钞票说买包烟。老板瞟了一眼，便要他换一张。小王说：“为什么要换一张？”
老板脸色变了：“你这张钞票是假的！”
小王火了：“明明是你昨晚找给我的，怎么会是假的呢，你还说过如假包换！”
老板眼一瞪：“我什么时候说过包换假币？银行也不可能换给你！我指的是香烟如假包换！我这里虽然是小店，但也讲信誉，从不收假币，更不可能把假币找给你！”
两人大吵，看热闹的人都说小王没有道理，你明知是假币，干嘛不当场拒收？现在也只能自认倒霉！小王气懵了，一时无话可说，心想我一家人一年到头，油盐酱醋，香烟肥皂，在你店里少说也消费千儿八百，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讲道德！
从此小王一见小店老板心里就有气，平时连买包盐，宁可多跑一段路，去别家店里买。他一想起这张假币，心里就憋气，却又舍不得扔掉，10元钱虽少，但挣起来却难，可以买二斤鱼一斤半肉呢，扔了岂不可惜！
小王下决心非要把这张假钱用掉不可。他想菜场里人多眼杂，这么多菜贩子,总不见得个个都是火眼金睛吧。这天他去买鱼，用那张假币付钱，鱼老板看都不细看，就叫他换一张。没过几天，菜老板们都知道了小王在用假钱买菜，一见他来买东西，就像防贼似的认真察看他付的钱，弄得小王哭笑不得。
一连几个月，这张假币怎么也用不出去，甚至几次差点儿跟人吵架。越是这样，他越是像着了魔似地非要把它用掉。
这天，他有事路过市郊，看见一个小姑娘在路边卖青菜。天很冷了，正刮着西北风，小姑娘冷得缩缩发抖，脸蛋被风吹得彤红。小王心想乡下小姑娘肯定认不出真假，便跳下车问青菜多少钱一斤？
小姑娘见来了顾客，高兴地说一元一斤。小王挑了一堆菜，小姑娘将秤杆翘得高高地说：“三斤二两，就算三斤吧。”
小王掏钱时候，不小心带出一枚5角硬币，滚进路边的臭水沟。小姑娘忙说你钱掉了，小王说算了不要了，便摸出那张揉成一团的假币塞给她。她很高兴地接过假币，没细看就塞进了口袋。
小王深怕她突然想起来去查看真假，便故意分开她的注意力，问她怎么不读书，这么小就学做生意啦？小姑娘说我在读五年级，学校刚放寒假。家里穷，平时自己学着种点菜，积攒几个钱，好交学杂费。
小姑娘边说边掏出一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把硬币。她数了半天，歉意地笑笑，总共才六元九角，还差你一角钱。小王说算了算了。小姑娘连忙挑了棵大菜，硬是塞给了他。小王接过找来的一把零钱，心里直想笑出来，总算把这倒霉的假币用掉了！
小王心里发虚，骑上车赶紧就逃，一路猛蹬，等骑出一段路，忽然感到两只手冷得厉害，这才发觉皮手套忘在了买菜那地方。这双手套是老婆化了28元，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戴了才几天呢。
小王只好硬着头皮转回去，等到了菜摊前，果然，黑色皮手套还搁在翠绿的青菜上面。小王刚松了口气，忽然瞧见小姑娘正趴在臭水沟旁边，袖子捋得高高的，一条细嫩的手臂，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污水里，像是在捞什么东西。
这时她直起腰，高兴地举着一枚硬币，冲他笑道：“叔叔，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你的手套落在了这里！这是你刚掉的钱，还给你！”她将那枚金黄色的5角硬币在旧棉袄上擦了擦，递到小王面前。
小王接过冰凉的硬币，一阵感动：“5角钱还要它干嘛！天这么冷......”
小姑娘开心地笑道：“5角钱虽少，但它可以买到一支铅笔和一块橡皮呢！”
小王感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发烫，迟疑了一下，说：“小妹妹，刚才我给你的那张钞票太旧了，快过年了，我用这张新的跟你换一下吧！”说着摸出一张崭新的10元真币。
小姑娘丝毫没有意识到，高兴地叫道：“好啊好啊，谢谢叔叔！”
小王从小姑娘手里换回那张假币，随手将它撕了个粉碎，使劲一扔，看着它雪花般随风飘去，终于吐出一口积压已久的闷气，感到有种说不出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