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12期

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

作者:采 梅




  陈端生感到自己的神经已经崩溃了,这时,电话疯狂地响了起来,他像一具幽灵般飘到电话机旁,拿起话筒,听了几秒钟,抓起电话向墙上摔去。
  那是银行催他准备还贷的电话。
  陈端生忍不住又踱到电视机前,那个面目狰狞的男人又出现在屏幕上,那男人从自己布满血迹的胸前拔下一把陈端生似曾相识的匕首,恶狠狠地向他的心窝刺来。陈端生看了这一幕,恍惚间觉得自己的胸口割裂般疼痛,他感到自己开始碎裂,那是一种比肉体碎裂更痛苦的感觉。
  手机响了起来,他打开接听键,当他听清对方的声音时,他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被惊恐、绝望、负罪、羞辱等负面情绪挤压碾磨成了颗颗小得不能再小的粉尘,在每一粒极微细的粉尘中,都又充满了足以令他毁灭的恐慌。
  那个熟悉的声音具有一种致命的魔力:“端生,我的朋友,你还好吗?我清晰地听到了你绝望的喘息声。朋友,移动你的脚步到阳台上来,哦,我看到你了,伸出你的手推开玻璃,是的,就这样,你做的很好,朋友,你真是好样的。现在,把自己想象成一只寻求光明的飞蛾,而窗外的世界充满了光明,朋友,展翅飞翔吧,我在光明的世界等着你,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陈端生带着迷醉的笑容,张开臂膀,向窗外飞去,他在死去前看到了花雨纷飞的幻象,而他是一只在花丛中翩跹飞舞的蝴蝶。
  飞翔是蝴蝶致命的诱惑,陈端生临死前模糊地想到。
  而室内的电视机屏幕上,那个满脸狞笑的男人拿着那把沾着血迹的匕首,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我来自地狱,你相信吗?朋友。”
  
  真相背后的真相
  
  夜色茫茫。
  肖岚徘徊在这茫茫夜色中,不情愿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那个阴暗窄小的家带给她的除了悲伤的记忆就是恐怖的噩梦。陈端生死了,因为不堪忍受现实生活带给他的巨大落差,因为不堪忍受那折磨着心灵的秘密,他选择了放弃,他获得解脱了。肖岚这样想。
  今天是陈端生死后的第七天,在古老的传统习俗中,今天是他的鬼魂回家探望的日子,肖岚在超市买了几样陈端生喜欢吃的菜,准备做好了等丈夫的鬼魂回家享用。
  在走进小区的大门时,她意外地碰到了刘总,在这样一个简陋的居民区,很少能碰到那些有身份的经理、董事长之类的人物。物以群分,人以类聚是中国自古就有的优良传统,在这个崇尚浮华的社会里表现得尤其突出。
  “刘总,你怎么会在这里?找人吗?”肖岚勉强装出点热情来打招呼,她在陈端生死后就没有去上班,她还没有从巨大的悲恸中摆脱出来,无法在人前人后伪装出笑脸。
  “哦,我就是找你来了,你怎么了?怎么一直没有去上班,打你的手机又一直关机,刚才一个老大妈告诉我,我才知道你丈夫去世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希望在你陷入困境的时候能够帮助你。”刘总那热切的目光使肖岚感到很不好意思,她只好勉强地对这位只领导过她一上午的上司做出了邀请。
  肖岚很快就做好了饭菜,和刘总面对面坐在饭桌前,她一点食欲也没有,只是把面前的那杯橙汁喝完了,她一直有这个习惯,习惯总是不会随意更改的。
  刘总毫无拘束地大吃大喝,边吃边夸赞肖岚的厨艺。
  晚饭结束后,肖岚开始整理房间里的物品,她已经准备在最近搬离这间房子。
  整理挂在墙壁顶端的吊柜的时候,肖岚在吊柜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只描金绘凤的檀木盒子,她从来没见过这个盒子,好奇心驱使她把盒子拿了下来,却发现那盒子是被锁起来的,她毫不犹豫地拿起菜刀,把那把很不起眼的锁敲坏了,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竟然是一本厚厚的日记,是陈端生自从认识她以后所写的日记。肖岚从来没见过陈端生记日记,她从来想不到他会有什么需要瞒着她的秘密。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日记本,读完之后,她觉得自己的心顿时沉入了无底的深渊中,她呆呆地坐在一大堆杂乱的蒙着灰尘的东西中,手中的日记本滑落到地上,她却一点都没感觉到。她只是觉得世界在她的眼中开始突然变得暗淡起来。
  坐在椅子上听音乐的刘总看着失魂落魄的肖岚,不禁好奇地拾起那本日记:
  陈端生的日记讲述了一个发生在上一个世纪的故事,他的家乡在一个名叫桑南村的偏僻的小地方,他的父亲陈福喜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喜欢吹笛子的农民,娶了一个迷上他的笛声的从大城市下放到村子里的知识青年吕秀珠。在陈端生九岁以前,他们一家人过着让人羡慕的幸福生活。
  后来,知识青年回城了,陈端生和父亲随着他的妈妈一起回到了城市,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吕秀珠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她回城后在一家化工厂做工人,她所在的车间的技术员苗建国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她。
  那时候,苗建国的妻子已经因病去世两年,苗建国本人长得英俊潇洒,并且是大学毕业的高材生,陈福喜不可和他同日而语。
  吕秀珠心中爱的天平开始倾斜,她再也不愿意坐在床前的椅子上静心地欣赏陈福喜为她演奏的乐曲了,她频频和苗建国幽会,两人的感情如胶似漆,苗建国把家中祖传的一只玉锁和一把玉钥匙送给了吕秀珠做定情之物,催促她和陈福喜摊牌。
  当吕秀珠向陈福喜提出离婚的要求时,这个从小地方来的男人感到了莫大的耻辱,更感到了巨大的恐慌。
  想当初自己风风光光地带着儿子随妻子来到大城市,家乡的父老乡亲一时传为佳话美谈,如果自己现在再灰溜溜地回去做农民,他会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陈福喜请求吕秀珠看在儿子的份上,不要和他离婚,他说他甚至可以对她和苗建国之间的暧昧关系睁一眼闭一眼,他只想让儿子有个体面的完整的家庭。
  吕秀珠见陈福喜如此软弱无能,更加嫌弃他,决绝地要求离婚,并且经常十天半月才回家一次,回家的目的就是催促陈福喜在离婚书上签字。
  陈福喜妥协了,他对吕秀珠说他可以答应她的离婚要求,但是,他有一个条件,他要求吕秀珠陪着他父子俩到桑南村去一趟,重温一下过去的日子,作为分手时的纪念,吕秀珠答应了他。
  到达桑南村以后,他们一家三口在老宅子里度过了两天平静的日子,然后,那一家人就消失了,再也没有人看见过他们。
  真实的情况是这样的,陈福喜家住的宅子过去是陈姓家族的祠堂,祠堂下面有一个深深的暗道,那是在兵荒马乱的年月遗留下来的,曾经救过陈家世世代代许多人的性命。
  陈福喜在到达桑南村的第二天夜里,把一柄雪亮的杀猪刀刺进了熟睡着的吕秀珠的胸口,吕秀珠连叫一声都没来得及,在梦中来到了黄泉路上。而这一切,都没有逃过躲在窗外的陈端生的眼睛。
  陈福喜把吕秀珠拖进了地下暗道,他在她随身的包里看到了那把玉锁和玉钥匙,他想这一定是那个勾引她的臭男人送给她的,因为他在那把锁上看到了一个“苗”字,他觉得那些东西是石头做成的,农村人不觉得这些东西有什么稀奇。他决定把这两样肮脏的东西作为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的陪葬品。
  陈福喜用那把玉锁把暗道出口处的门锁了起来,然后,回到家中,把暗道的入口堵死,便连夜带着儿子到边疆流浪去了。
  
  你我都是命运转轮下的尘埃
  
  陈端生长大了,成了一个风度翩翩面如冠玉的美男子,陈福喜隐姓埋名在边疆的小城中做生意发了财,却在儿子高中毕业后,便撒手尘寰,大概是被吕秀珠的冤魂拖下地狱去了吧。
  陈福喜在把杀猪刀捅进吕秀珠的胸口的同时,也把一把无形的刀捅进了陈端生的心中,从那时开始,他是一个活在黑暗世界中的孩子,心中只记得仇恨,每天夜里,他在临睡前都要把这个万恶的世界诅咒一遍,他的外表和他的内心恰成反比。
  不论他出现在哪里,女孩子都会向他投去含情脉脉的眼光,但是,他从来就不曾对哪个姑娘动过心,他只知道女人是一种邪恶的动物,她们都是非常不可靠的骗子,她们是各种灾难的先行者。他以伤害姑娘们的心为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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