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8期

他改变了我对婚姻的恐惧

作者:朱 迅




  同在中央台我却从没见过他
  
  那是一段特殊的日子,“非典”横行,国难当前,被称为没有硝烟的战争进入到最低谷、最残酷的时期。2003年3月,北京开始恐慌,人们开始抢购,流言四起,乌云密布。工作上我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难,每天“连轴转”的工作弄得我身心疲惫。
  晚上常守在父母身边看电视,这时北京的电视收视率应该是最高的。街上静悄悄、空荡荡,人们足不出户,但都在家里竖起耳朵、瞪着眼睛,注视着电视中播送SARS的动向。电视里一位记者正在采访广州呼吸疾病研究所的钟南山院士。同样是在中央台,我却从没见过这位叫做王志的记者。厚厚的嘴唇、深深的酒窝。语风犀利、问题深入,层层紧逼,穷追不舍。
  
  11月,爸爸生病了
  
  11月,一个明媚的中午,妈妈突然打电话给我,“三三,”她在电话里的声音很反常,“你能抽空回家来一趟吗?”妈妈从来不在我上班时间打搅我,今天很奇怪,她的声音在颤抖。我的心开始往下沉,不祥的预感笼罩着我,一溜烟地跑回了家。一行泪顺着妈妈的脸流了下来,“你爸爸得的是癌症,宣武医院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
  我不信,根本不可能!这样乐观的人怎么会……
  妈妈的眼泪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医院,医院,哪个医院有熟人呢?”焦急中我猛然想到了王志,在“非典”期间他奔跑于各大医院,应该上上下下都很熟悉。躲进书房,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喂,我是王志。”他的声音轻松而快乐。
  “我是朱迅。”憋了半天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有事求你。”
  第二天,我和妈妈陪爸爸去301医院检查,两天后,加急化验的结果出来了,诊断书上写着:“初中期结肠癌”。
  我跟妈妈商量有两条路。第一,瞒着父亲说是良性瘤,在宣武或301做手术;第二,直截了当地告诉爸爸病情,然后尽快送进位于潘家园的中国医学科学院的肿瘤医院做手术。家人都很了解,最终,瞒是瞒不住的。爸爸这一辈子经历了无数政治风浪和变革,他有一种特殊的敏锐。就在这时,王志从湖南出差回来了,他到家里看爸爸,聊了聊天,然后悄悄地跟我说:“告诉他吧,你爸爸很坚强!他已经感觉到了,再瞒无益。”
  摊牌并不像想象的那样困难。爸爸看上去很平静,好像早就料到了一切,表示将全力配合医生的治疗。
  
  这个时候他就是我的救命稻草
  
  11月中旬,带上一万个不放心,我离开病重的父亲,踏上了遥远的南美之旅。整整20天,从没有感觉过竟然那样漫长。在王志和家人的努力下,父亲住进了肿瘤医院,并定于12月8日开刀切除结肠内的恶性肿瘤。可我12月11日才能回北京,这让我心急如焚!从国内带去的手机在阿根廷打不通,时差有10多个小时。北京时间进手术室的前一天晚上,我在阿根廷迎来了一个明媚的清晨。今天摄制组要拍摄一种很刺激的探险活动——在地球上少数仍在移动的莫雷诺冰川上攀登、行走。出发前我又拨通了爸爸的手机。
  “爸!……”我觉得自己的声音焦急而无力。
  “三三,你还好吗?”听到父亲的声音我简直要哭出来,我远在地球的另一端遥不可及、爱莫能助。“爸爸这边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你别担心。”
  “我马上要出发去冰川了,再过两天就会回去,你一定要坚强些!”我声音发颤。
  “好!我的女儿长大了,冰川是个有危险性的地方,你路上要小心,我等你回来讲故事。”爸爸轻笑,却也无力继续说下去,把电话递给了身旁的人。
  “放心吧,”王志的声音让我感到宽慰,“我明天请了假,会在这里守着。爸爸是老共产党员了,心态好极了!”
  “让你费心了,”我知道他很忙,但这个时候王志就是救命稻草,我怎么肯放手。“医生护士都嘱咐清楚了吗?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不会。”他犹豫了一下,“我跟他们说是我爸爸。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说出的同时,我自己也愣了一下,但在这种时候别说是爸爸,就说是爷爷我也认了。
  “朱迅,出发了!”领队林锋在喊我。
  “拜托你了!”我哭出了声。
  
  见到他我像一个走失的孩子见到亲人一样
  
  从南美回来后,我就一直守在爸爸身边。2004年1月1日上午,王志风尘仆仆地从他出差的开县赶回来。一整夜汽车上的颠簸,一看就知道他很疲惫,胡子拉碴的,有些狼狈。他拖着行李从机场直接到我们落脚的医院宾馆。
  “怎么样了?”他推门进来。
  我正一个人在房里抱着手机等大夫的电话。见他进来,一动没动。像一个走失了的孩子见到亲人一样,看着他还没说话,大颗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好怕,”忍了好久的一句话。
  他走过来轻轻地拍着我,“别怕,我回来了。”
  我继续流泪。一夜的提心吊胆,一夜的担惊受怕,都随着眼泪一股脑儿往外涌。
  “现在手机一响,我就哆嗦。”我把攥着手机的手伸给他看。“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时候见了爸爸一面。好可怕,他的嘴张得大大的,插着呼吸机呢。”
  王志一皱眉,“‘非典’的时候我见过插着呼吸机的病人,很痛苦。什么时候能拔掉?”
  “不知道,一般是24小时,爸爸病重,可能要久一些。”
  外面响起脚步声,是妈妈和姐姐。“王志,你回来了,”妈妈见到他由衷地高兴,一直是一群女人围着爸爸哭,多了一个“男丁”,大家心里踏实不少。“朱迅的二姐下午就能赶到,你们都在身边,老朱一定会安心不少。”妈的眼圈又红了。
  
  爸爸委托妈妈与他进行了一次面对面
  
  爸爸的病情时好时坏,让人欢喜让人忧。他最不放心的就是妈妈的健康和我的事情。王志经常一起来陪伴。入院的时候他说是自己的爸爸,这个时候也改不了口了,一口一个“爸爸”地叫着。以至于有些护士以为他是儿子,我是媳妇。一天,我们一起从监护室里走以来,王志轻轻对妈妈说,“您能不能找个合适的时候跟爸爸说件事儿?”
  “什么事?”妈妈迷惑,王志一向说话果断、直率,有什么不能自己说的?
  “我希望能请求父母同意,让我来照顾三三一辈子。”
  妈妈愣了一下,一起走过这段最艰难的日子,现在的请求似乎在情理之中,但在这个时候又是意料之外。“好的,我尽快和她爸爸商量。”第二天,妈妈就给了答复,说爸爸已经在病床上点头同意,条件是委托妈妈与王志来次面对面。
  面对面是在我家客厅里进行的,时长和节目一样,45分钟。妈妈换了一件新衣服,还挺正式的。两位姐姐坐在两旁,茶几上摆了果盘、花生,还泡了一杯清茶,就像电视里相亲的阵势。我觉得有些好笑,王志今天脸上带着几分谦恭和尊敬,衣装笔挺地坐在沙发上。每次采访前的那几分洞察人心的笑还挂在嘴角。我知道他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作为长辈,妈妈先开口了……
  “三三是一家人最疼爱的宝贝,从小到大全家人宠着她,怕是被惯坏了。”
  干吗一上来就自我检讨?我开始低头吃果盘里的小核桃,一声不吭。还好,王志在为我平反,“不会,是你们教育得好。三三最大的优点是知道与人相处,在关键事情上从来不顶嘴,很谦让甚至是忍让。会留面子,对我这样的‘老男人’来说这点很重要。”
  “以前也有很多朋友来介绍,但孩子们之间没缘分,你喜欢她什么呢?”
  太直白了吧,我接着吃水果。他接着说,“她也问过我,图她什么?我告诉她什么都要,图人、图财、图名、图色。但我们之间都是以情为基础,不能单独割裂。她是一个综合的人,所有的一切构成了她现在的样子。我想娶她做老婆,也就是准备接受了她的一切,包括所有的优缺点。当然如果娶一个比自己还有名的老婆是有些压力的。”
  “你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怎么看待婚姻?”大姐感兴趣。
  “婚姻中两样东西对男人来说很重要:激情和踏实。人年龄越大越不容易和人相处。三三本性善良,性格中的好与坏形影相随。善良同时又带来不好的地方,她可能受日本的影响太深,不会说‘不’,不会拒绝,怕伤害别人。这事让我很担心。但找老婆不是挑好坏,而是合适不合适。这就如同鞋子,自己是否舒服,是个人的感受,不是给别人看的。”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