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8期

密室里的《安妮日记》

作者:丁 刚




  在阿姆斯特丹那密如蛛网的运河旁,数不清有多少这样的小楼,可不管刮风下雨,不管地冻天寒,惟独这座小楼前总是排着长长的队伍。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无论是白皮肤还是黑皮肤,人们从世界各地来到这里——荷兰阿姆斯特丹市普林森格拉赫特大街263号,走进那个留给世界一本日记的犹太小姑娘——安妮·弗兰克的故事之中。
  安妮这个不到16岁就被纳粹夺去了生命的孩子,以那本厚厚的日记告诉世人:活着,并且永远要记住。
  
  一
  
  安妮·弗兰克1929年出生于德国法兰克福。就像所有普通德国女孩子一样,她也有过欢乐的童年。1932年7月,欢快活泼的安妮和德国小朋友在草地上一起玩耍;1933年3月10日,小安妮与家人一起去法兰克福市的商业中心,在回来的路上照了一张照片,小安妮腼腆地站在母亲的身边。几个月后迫于德国法西斯的迫害,小安妮全家迁居到了阿姆斯特丹;1934年秋,安妮上学了。
  战争的炮火打碎了安妮一家人的平静生活。1942年5月,占领荷兰的德军要求所有6岁以上的犹太人必须在左前胸缝上标志,一场大迫害就要开始了。
  1942年7月6日,安妮一大早就被母亲叫醒。她看了一下表,不过才5点半钟。全家人离开的时间来到了。安妮后来在日记中写道:“我们穿了好多好多衣服,就像是我们要去北极—样。像我们这样的犹太人,谁还敢带着装满衣服的箱子走在外面……我都快要被窒息了,可没有人问我感觉如何。”
  从此,安妮一家人开始了在普林森格拉赫特街263号楼上“密室”里的生话。
  1944年8月4日,一个晴朗的夏日。密室中的人们像往常一样,刚刚开始一天的生活。奥托走进了彼得(另一个藏在这里的犹太男孩)的房间,准备给他上英语课。他瞅了一眼手表,快要10点半了。通常,他总是在这个时间开始讲课。忽然,他们听到楼下传来了陌生人的吼叫声。
  帮助安妮一家躲藏的米普后来回忆说,她没有听见敲门声,突然看见有个瘦高个的人拿着手枪站在门口。那人用枪指着他们,压低嗓门说:“谁都不要动,不许开灯!”随后,他又扭转身出去。紧接着,盖世太保军官带着荷兰纳粹警察冲了进来,他们显然已经知道了“密室”的位置。
  一个荷兰纳粹警察对安排安妮一家躲藏的库格勒说:“我们全都知道了。有人检举了你们!”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你们窝藏犹太人,他们就在这幢楼里,立即带我们上去。”库格勒知道,最后的时刻终于到了。他站起来,向楼上走去。
  纳粹警察跟着他上了楼,他们站立在那个遮掩着通往“密室”楼梯的书架前。库格勒后来回忆说:“我那时外表很镇静,可内心却非常害怕……因为我们已经站立在最关键的地方。”他不得不指了指那个书架。
  书架被推开了,纳粹警官卡尔领着几个穿便衣的警察爬上了“密室”。他们先是让所有的人都举起手来,接着又把他们浑身上下搜了一遍。在确认没有武器后,卡尔才吼叫着让楼上的人全都把钱和首饰交出来。他一把抓过了安妮的小皮箱,将所有的东西抖落在地。
  奥托告诉正在搜查的卡尔,他们在这里已经躲藏了两年。“两年?”卡尔惊疑地叫了一声。当他看到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床铺和窗户之间的灰色军用床脚柜时,更觉惊奇。
  “你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个玩艺?”他问奥托。
  “那是我的东西。”奥托回答说,“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我是德军少尉。”
  听了奥托的回答,卡尔不觉脸红了起来。
  随后,藏在楼上的8个犹太人全被送进了警察局。究竟是谁出卖了他们呢?这个谜至今也没有解开。战后的调查表明,就在那天早上,有人给纳粹当局打了个电话,报告了这幢楼里躲藏着犹太人。
  当晚,米普爬上了小楼,她在一片狼藉的屋子里看到了安妮的日记本和奥托一家人的影集,还有一些显然是散落在地的纸片。米普把这些东西收起来,锁在了楼下办公桌的抽屉里。一周后,德国人将“密室”里所有的东西全部搬走。米普当时心想,安妮一定会活着回来的,到那时,她将把日记本亲手交还给安妮。
  在安妮一家被捕后,米普也曾千方百计地托人去疏通关系,设法把他们救出来,她甚至试图收买那些盖世太保,可最终还是未能成功。8人中只有安妮的父亲奥托活到了战后。
  
  二
  
  奥托后来回忆说,4天后,他们被送到了犹太人的转送站——荷兰北方的威斯特伯克集中营。1944年9月3日,他们全被押上了列车,这也是最后一列从荷兰开出的运送犹太人的列车。安妮一家所在的车厢里共有70多个犹太人,到奥斯威辛的第二天就有一大半人被逼迫着走进了毒气室,所有15岁以下的孩子全部被害。安妮因为刚刚度过了15岁的生日,才侥幸躲过了这第一场灾难。
  随后,安妮和妈妈、姐姐又一道被送到了附近的波肯奥集中营。那个集中营中当时有39000多名犹太妇女。她们到那里的当天就被剃去头发,在胳膊上烙上了号码。
  一个多月后,纳粹又将安妮和姐姐与她们的母亲强行分开,送到了德国汉诺威附近的波根-贝尔森集中营。
  曾被关押在波根-贝尔森集中营的弗兰克·福德说,姐妹俩来的时候表情冷若冰霜,根本认不出是女孩子。安妮失去了她曾经引以为荣的满头黑发。另一位曾与安妮关在一起的犹太妇女说,当安妮看到衣服上都爬满了臭虫、跳蚤时,她吓坏了,脱光了衣服,蜷缩着裹在一条薄毯里打抖。
  有一天,安妮忽然听到有人隔着铁丝网叫她,原来是同校的朋友丽丝。当天晚上,两个人冒着危险,悄悄地爬到铁丝网前交谈。丽丝战后回忆说:“那一幕太悲惨了,安妮一看到我就哭了起来,她对我说:‘我已经失去了双亲。’我后来总是想,假如安妮知道她的父亲那时还活着,她也许会有力量坚持活下去。”
  1945年3月的一天,安妮的姐姐因斑疹伤寒而死,安妮因受到传染也于几天后离开了这个世界。两姐妹的尸体被扔进了集中营旁堆满死尸的大坑中。
  4月15日,英国军队解放了这座集中营。
  
  三
  
  战后,奥托回到了阿姆斯特丹,见到了米普。起初,米普没有把安妮的日记本交给他,她还是盼望着安妮能出现在他们面前,她能亲手把日记本交给安妮。可是,后来查出的集中营档案表明,安妮和她的姐姐已经不在人世。得知这个消息后,米普才把日记本交给了安妮的父亲奥托。
  奥托含着泪读完了日记,他没有想到,安妮会把“密室”里两年的生活如此完整地记录下来。他也没有想到,就在这整日心惊胆战的生活中,小安妮已经悄悄地长大成人了。奥托将日记的一部分打印出来,寄给了在瑞士的母亲。随后,他又让一些亲朋好友读了日记。大家都支持奥托将这部日记出版,可他接触的一些出版商并没有意识到这本书的真正价值,没有人愿意做这件事。
  1946年3月6日,一位荷兰历史学教授在荷兰报纸上发表了一篇文章,介绍了安妮的日记,这才引起了许多出版商的注意。1947年6月25日,安妮日记出版,首印1500册。奥托在回忆录中写下了这样一段话:“朋友们觉得,我无权把这本日记当作自己的私有财产,因为它是展示人性的极有意义的文件。起初,我不大想出版这本日记,可我越来越相信朋友们的话是对的。一天早上,我从报上读到了有关这些日记的报道,标题就是《一个孩子的声音》……接着有出版商来找我,就这样,日记的第一版于1947年问世了。安妮一定会为此而感到骄傲。”
  首版日记的书名就叫《密室》,它很快就被翻译成法文、英文、中文等55种语言。从1947年至今,《安妮日记》经两次补充,目前在全球印数达2500万册,成为一本“让全世界感动的日记”。1955年,根据日记改编的话剧在纽约百老汇上演。后来,安妮的故事又被好莱坞拍摄成影片,并获得了多项奥斯卡奖。
  安妮的父亲奥托一生致力于传播安妮的故事。
  
  四
  
  《安妮日记》出版后也曾引起过争议,有些人起初怀疑这些日记可能是后人编的。他们认为,一个14岁的孩子是写不出这样一些文字的。更有一些新纳粹分子也借机造谣,说日记是假的,甚至有人还写了一本书来否认这些日记的真实性。
  1980年,奥托去世,他临终前把那本粉红色的日记本的所有安妮改写在散页上的日记手稿交给了荷兰政府。经过专家根据对纸张、墨水和笔迹的鉴定,确认这些日记是真实可靠的,毫无疑问是出自安妮之手。1986年,荷兰出版了全本的《安妮日记》,其中包括那些安妮改写过的不同的部分。1998年,荷兰法院判决,安妮日记的真实性不容置疑,任何诋毁《安妮日记》的人都将受到刑事处罚,并要被处以25000荷兰盾的罚款。有关法规还明令禁止出售诬蔑《安妮日记》的书籍。
  1997年1月,英国《泰晤士报》开始连载《安妮日记》在出版时删去的一些内容。拥有手稿的荷兰战时文献研究中心公开承认,早先出版的《安妮日记》确有删节,主要是因为奥托担心一些描述性爱的段落会引来非议。“爸爸和妈妈会容许我这么大的女孩子坐在沙发上与一个不满17岁的男孩子亲吻吗?他们肯定不会的。但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力,那该是一个多么恬静、多么幸福的时刻啊!”安妮这样写道。当这些富有感情的内容公开后,许多读者不仅觉得这样的心理表述无损于安妮,反而使这个花季少女的形象更加充实、感人,更增加了这本日记震撼人心的悲剧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