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8期
表达你的感情
作者：［美］凯瑟琳·布莱霍尼
痛苦的感情必须表达出来。如果将它闷在心里，它是不会自动消失的。几年，几十年，甚至一辈子都不会消失。它会在心底里化脓，形成一个难以愈合的伤口。美国诗人亨利·沃兹沃斯·朗费罗曾经说，“没有任何悲伤比得上沉默的悲伤。”他是对的。实验证明，感情的表达非常重要，特别是当我们遭受突如其来的打击时。在有过这类经历的人中，常常会出现噩梦、焦虑、抑郁、离异、酗酒或吸毒等PTSD（创伤后压力引起的失调）症状。在经历了最初的创伤后，他们的眼前会反复出现当时的情景。年复一年，痛苦不仅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轻，反而会越积越多。
在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PTSD症状常被轻描淡写地称作“炮弹休克”。直到越南战争期间，我们才了解到，在危险可怕的场合遭受的心理创伤会对一个人产生多么深刻的长远影响。今天，我们知道，不仅战争造成的创伤，其他原因造成的创伤也会产生严重的症状。事故、自杀、亲人的突然死亡、自然灾害、家庭暴力、强奸、暴力犯罪等都会导致严重的心理症状。警察、消防队员、救灾志愿者，以及那些在负责处理事故和紧急情况的部门工作的人，都要经常面对各种可怕的事件。他们都有可能受到PTSD的影响。为了帮助有过这类经历的人避免长期的心理损害，许多大学和组织都开展过这方面的研究。研究结果证明，心理医生首先要做的工作是倾听他们讲述自己的经历，让他们表达自己的感受，进而达到释放他们郁积在心中的痛苦和愤怒的目的。
如果没有机会在创伤发生后尽早表达和释放自己的感情，许多人就会设法逃避这些感情。但是否认或躲避只能暂时掩盖却不能消除内心的痛苦和悲伤。相反。它们在潜意识的深处悄悄沸腾，并在我们意想不到的时候渗漏出来。对待这类感情，我们只有两种选择：要么现在就有意识地将它们彻底地释放出来；要么让它们长期呆在潜意识里，成为折磨我们的病根。它们被压抑的时间越长，积聚的能量就越大，直到最后的爆发。只要一个小小的火花就能将受到压抑的感情引爆。
任何东西——图像、景象、声音、味道、气味，以及和某个事件有关的象征——都有可能引起我们对那段痛苦经历的回忆。比方说，你的父亲死了，他最后的日子是在一家大医院里度过的。在这些日子里你一直陪伴着他。对你来说，这是一段令人痛苦的经历。医院里的许多东西都给你留下了深刻的感官刺激，有些你已经意识到了，有些并没有意识到。几个月或几年之后，你开始从悲痛中恢复过来。有一天，你到另一家医院去看望一位刚生了孩子的朋友。这是一个好日子。你买了一束鲜花和一张贺卡，然后就去那家医院。当你在大厅里等电梯的时候，一阵忧伤向你袭来。与此同时，你开始感到紧张和焦虑。这是怎么回事？你问自己。今天是个好日子，你正高高兴兴地去看你的朋友和她可爱的小宝宝，哪来的这些悲伤和压力？
痛苦和可怕的经历会永久地刻在我们的记忆中。当你在等电梯的时候，你的感官和你的潜意识也在接受各种各样的信息。医院里的气味、擦得发亮的地板、护士们穿的衣服都可能使你想起几年前失去父亲的情景。不管你是否意识到，这些刺激都会引起你的反应。正如赛珍珠（Pearl S．Buck）所说，“如果你的记忆始于年龄很小的时候并持续得太久，它就会给你带来很多烦恼。我对此深有体会，因为这就是我的记忆。它是那样久远、那样顽固，它什么也不会忘记——无情、任性、毫不妥协的记忆。有些事情我想忘也忘不掉。”
应该把你的感受讲出来，这样你就能意识到它们、把它们拉到你的眼皮底下。所有的生物都本能地需要把它们的感觉表达出来——让内心的体验进入外部的世界。即使在还没有学会用语言表达情感的时候，我们的祖先也会在疼痛或恐惧的时候大喊大叫，在快乐的时候哈哈大笑，在心满意足的时候发出“mmm”的声音。表达自身感受的能力是人的天赋。人在痛苦的时候尤其需要表达自己的感受。不论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我们都能听到哭泣、哀乐、悲歌和哀号。这些都是发自内心的声音。
婴儿一生下来就会哭，哭声就是婴儿生命力的第一次展示。三个月后，婴儿就能欣赏自己发出的声音了。用声音来表达内心的感受是人类最原始的需求之一。随着语言的发展，我们有了表达复杂情感的工具。与此同时，语言的天赋也给我们带来了问题。语言极大地扩充了我们的表达范围，但是语言也为我们提供了掩盖真实感情的手段。
当你感到痛苦的时候，不要压制和掩盖你的感情。要诚实地向你信得过的朋友表达你的感受，也可以寻求互助组织或心理治疗师的帮助。有些人善于寻求这样的帮助，但是更多的人却深受斯多葛主义的影响，不愿在别人面前毫无保留地显露自己的痛苦和悲伤。“别让任何人看到你流泪”成了许多人的行为准则。他们相信这样做是高尚的表现。许多人，特别是男人，从小就相信哭是软弱无能的表现，寻求别人的帮助是软弱的表现，把内心的痛苦说给别人听也是软弱的表现。这是一种危险而有害的想法。它迫使我们把所有的情感都锁在潜意识的深处。久而久之，它们就会成为我们的心病，在我们自以为完全康复的时候继续给我们带来痛苦。
对大多数人来说，语言是表达情感的有效手段，但语言并不是唯一的手段。诗人坦尼森写道：
我有时不太情愿，
用文字来表达我的悲伤；
语言，就像大自然，
只愿让灵魂半隐半露。
要充分表达情感就需要想象力和创造力。艺术具有愈合创伤的力量。艺术肯定人生，传达具有普遍意义的真理，它能帮助我们和自己的潜意识沟通。艺术创作透过理性的表面，进入内心深处。艺术创作为我们提供了一条把藏在内心深处的痛苦充分表达出来的途径。
每个人都能用象征的手法来表达自己的情感，人人都可以进行艺术创作。你不一定要拥有文学写作专业或美术专业的学位，也不一定要有高超的技术，因为这本质上是一个自我发现的过程，一个形象化地把自己的感情表达出来的过程。
你可以准备一本螺旋装订的笔记本，用它来写诗或记日记。你可以选择不让任何人看你写的东西。你可以创作一些小曲子或者画一些简单的素描。不论你是不是艺术家、作家或诗人，不论你想不想让别人看到你的东西，只要你能够深入地挖掘自己的感情生活并尽你所能用某种形式将它表达出来，你的目的就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