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7期

傅作义与北平和平解放

作者:全国政协学习和文史委员会 编




  
  本文是原傅作义将军的部将王克俊回忆北平和平解放的文字,内容翔实可信,傅与蒋介石的矛盾,一目了然;起义投诚,紧锣密鼓;地下党渗透,如影随形。
  
  解放前夕傅蒋之间
  的矛盾与斗争
  
  1947年底,蒋介石成立华北“剿总”,任命傅作义为总司令。傅对此任命是很不愿意的,回到张家口曾对我说过:“我们不能到北平去。”这是因为傅深知蒋的部队是不会听他的指挥的,而自己的部队却被更牢固地绑到了蒋的战车上。
  傅这时处于一个十分矛盾的地位,身处蒋介石集团的高级指挥职位,而内心已极不愿意继续为蒋所役使。这个矛盾终于爆发了:1948年2月,傅主持召开华北“剿总”的会议研究军事工作,提出有权使用战斗序列的整个部队的问题,但副总司令陈继承反对。陈是“剿总”副总司令兼北平警备总司令、军统特务头子。陈表示中央军的行动必须通过他。有的部队只有他才能使用(例如青年军第208师),而且傅的直属部队的使用他也要过问,态度十分骄横跋扈。傅对陈的权力不予承认,而陈坚持,于是争吵起来,傅无奈只得休会。会后,傅向蒋坚决辞职。傅先生气愤地对他周围的几个亲信人员说:“想靠中统、军统两条绳索来捆缚我的手脚,要我充当地主豪门的鹰犬去咬沿门乞讨的苦百姓,我是不干的!”
  傅以坚决的态度,迫蒋撤换了陈继承的北平警备总司令之后不久,又撤掉了几个北平市政府内的中统、军统特务,最后电蒋请调王明德(即我,当时任傅先生的副秘书长)为政工处处长,顶住了蒋安插亲信的企图,并把政工处由总部的外面迁到总部内办公。对于傅的这一任命,蒋没复电批准,但也没再委人来了。
  7月间,蒋要给傅扩四个军,给了番号。傅先生曾再三研究过其意图所在。联系到1947年在张家口,因为接受了扩两个军的命令,结果自己的部队第35军和第104军被分别调往河北和东北。鉴于这个教训,傅决定四个军的番号不要,作了如下的处置:除把原保定绥署孙连仲留下的部队一个师和一个旅扩编为第101军,荐举李士林为军长外,其余蒋所给的编制平均分给所属各军,各增一个补充师。这样,既有利于傅协调所指挥的中央各军头头的关系,避免蒋对他生疑,又可防范以后蒋可能抽调他自己的部队的企图,从而使蒋的阴谋没有得逞。
  对于过分嚣张反动的蒋嫡系部队,傅则把它调离北平,以减小身边的羁绊,如将蒋青年军第208师调驻唐山市即是一例。为了加强自己的内部,傅扩大了干部训练团和河北省的干部训练团,所有上面派来的或招来傅部或河北省工作的人员,均需先在训练团集训,通过审查,才能补充到部内。
  但是有些蒋的命令,傅仍照样执行。例如1948年4月,蒋命令袭击河间县,傅则如命派了鄂友三骑兵第二师出击。该部沿途残害人民,又犯下了一笔罪行。
  1948年10月,解放军对锦州发起进攻,蒋介石慌忙飞到北平策划援锦。不出所料,蒋打的如意算盘是调用傅的主力并命傅去指挥援锦之役,因为若能如愿,则可解救东北危局;若失利,则可把其华北嫡系部队拉走。蒋提出要傅把他的干部家属移送福州,以福建作为傅的后方基地;又说尔后作战,必要时可先撤至青岛,相机再海运华东南。蒋以此为诱饵,让傅去援锦。但是此举对傅来说则是一次生死攸关的抉择。面对蒋这一阴谋,傅表示先派人作些准备。他派了华北“剿总”的副总司令宋肯堂到天津查看公路、港口情况,又派了杜建时(天津市市长)设法查看援锦的道路,还派一个师(步兵第17师)和一个骑兵师(新编骑兵第4师)到迁安、丰润、玉田、三河、武清等地转了一圈。至于蒋要傅亲自指挥一事,傅则再三辞绝,推说此事关系国家前途大计,自己资浅能鲜,不堪重任,只有委座德高望重,以统帅地位亲自指挥,才能奏效。蒋介石不得已只好亲自指挥并调用蒋自己的嫡系“精锐”兵团,由海路援锦。
  蒋介石这次来平,还曾在华北“剿总”总部的小礼堂,召集当时在平的军以上的高级军政人员“训话”。蒋在“训话”中说“戡乱必胜”的关键在于以美苏为主要对立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必然爆发,美苏必战,苏俄必败,美国必胜,美国胜利就是我们的胜利等等,妄图鼓舞士气。但适得其反,这个讲话又一次使傅先生看到了蒋介石一心投靠美帝国主义的面目,认识到蒋介石不可能是实现中国独立统一的人,而是为了四大家族利益依附于美国的傀儡。蒋走后,傅向我和参谋长李世杰二人问道:“你们看这个讲话怎样?”我们二人都认为坏极了,直言道:“这是中美勾结的继续与发展,是出卖国家民族利益的继续,身为国家总统,怎能讲出这样的话!”
  拒绝援锦是傅决心脱离蒋集团的第一个大胜利。但事情并没有简单地过去,作为条件,蒋命令傅组织部队袭击石家庄和中国共产党中央所在地平山西柏坡。傅一面暗自思忖对策,但表面上仍如命派了蒋嫡系第94军(军长郑挺锋)配备新编骑兵第4师(师长刘春方)和骑兵第2师(鄂友三部)出发,但各部均由政工处加派专员为监军,以便随时掌握。对于此举,部属也有犹豫。第94军在渡唐河时,军长郑挺锋听到了其弟(郑庭笈,第49军军长,在辽沈战役中被俘)的广播讲话后,托辞母亲病重,坚决辞职离去。刘春方亦几次来电,以解放区军民防守严密为由,对此举“谏请钧座考虑”。此时此刻,正是蒋援锦“王牌师”在塔山阻击战中伤亡重大,锦州已解放,廖耀湘兵团行将就歼,辽沈战役已近尾声之际,蒋介石为宋美龄和孔令侃因囤积物资、捣乱金融与蒋经国发生冲突事,竟弃军飞沪调停去了。此时此刻,也正是傅作义先生决断的关键时刻。
  
  关键时刻的决定
  
  1948年10月30日夜12时许,傅先生指令他贴身的卫士、勤务都远离。接着对我说了很多,说到他一向很要好的朋友现在都主张和平谈判,许多很有才干的进步人士都跑到共产党那里去了,以及最近郑军长辞职等等事情。说到蒋近日急急飞回上海为的是什么“要事”,傅先生感叹地说:“蒋介石不爱江山爱美人,我们不能再盲目地信赖他了。”傅还谈到对战争前途、人心向背的看法,以及抗日战争与解放战争之不同等等。在对话中我们还谈到1945年蒋要缩编傅的部队,而近来又慷慨予以扩编;蒋一再要傅以福建为安置干部家属的后方基地,还封官许愿;又从蒋对待张学良和卫立煌的毒辣,说到必须走自己的路(傅与张、卫甚厚)等等。谈话自然集中在一个老问题上:我们的前途何在?究竟谁是真正能使中国独立统一复兴的人?这次谈话的结论是:国民党必败,共产党必胜;拥护毛主席,拥护共产党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毛泽东才是国家民族勃兴希望之所在;目下必须当机立断,脱离蒋介石国民党集团,走人民的道路。因之傅先生问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又问:“刘厚同从天津来了,你跟他谈过没有?”经两人交换意见,最后作出了如下三条决定:
  (一)由我次日再去和刘深谈,然后拟一电文交给傅先生。
  (二)天明即下令第94军与骑师、骑旅撤回。
  (三)关于方式和时机,认为需要待解放军围城之后,利用内外力量的配合,才能圆满地实现整部走上人民的道路的目的。
  最后,傅先生决然地说:“我是准备冒着三个死来做这件事的:第一,几年来,我不断对部属讲‘戡乱、剿共’的话,而今天秘密地来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他们的思想若不通,定会打死我;其次,这件事如果做得不好,泄露出去,蒋介石会以叛变罪处死我;再者,共产党也可以按战犯罪处决我。但是,只要民族能独立、国家能和平统一,咱们还希望什么呢?”我答道:“我虽是个军内文人,但还深知‘士为知己者死’。我王克俊有一颗头,绝不畏艰难险阻,定要不辱使命地去完成此事。”傅先生关心地说:“你的行动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回答道:“我相信,无论是军统、中统或其他反对此事的人,不会有愿舍其命而为蒋效力的。我会相机行事的,请你放心。”这次谈话就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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