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1期

减肥专家(小说)

作者:[美]吴玲瑶




  莉莎这洋妞是我减肥路上互相切磋的难姐难妹,我挺喜欢她天生乐观,及对什么都有兴趣的个性。每一次坊间推出各种减肥新理论,她都打先锋,兴致勃勃,有意一试,而且实行得很认真,稍具成果,就像传教士般地要与我分享心得,绘声绘影地说这次是“真”的有效。而过重也一直是我的烦恼,“天天只喝柠檬水,娇躯还是日日肥,时时嚷着要减肥,广告看了一大堆”,于是就跟着她亦步亦趋,实行新法,互相砥砺,相濡以沫。直到有一天,许多不巧的事发生,一个减肥计划才寿终正寝,但莉莎却仍锲而不舍,有着屡败屡战的精神,不出两星期,她一定前来找我,又发现了一套新方式。
  如此这般,我们活到如今这岁数。前后减去六百九十七磅的重量,但是回来的总是多上几磅,真是“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肉满门”。书架上琳琅满目是畅销减肥书,但仍然“苟日胖,日日胖,又日胖”,从莉莎与我身上能约略看出近二十年来一部小小的减肥运动史,也可以称我们为职业减肥专家了。
  说得容易,减肥只要:“营养你的心,苗条你的身,管住你的嘴,迈开你的腿。”但吃的时候总是忘了物质不灭定律,据说“食物之于现代的女人,就像性之于1950年代的女人般,是一种禁忌的快乐”。随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往日一起努力的情景又回到脑海中,在实行“慢跑减肥法”时,邻居们每天早上拉开窗帘,看到的第一件东西是莉莎的毛毛腿与我并肩而行,晚上关门前,所看到的最后一件东西,也是我们的双腿。
  起早摸黑,风雨无阻,鸡鸣不已,我们意志坚决地犹如敢死队,不管汗从额上流下,不管呼吸多急促,脸上表情多痛苦,就是一味地向前进。直到有一天我的脚踝扭伤,莉莎踩到狗屎,才无情地破坏了我们继续瘦下去的意愿。而每次于旧减肥法刚停止,新计划还没有开始的期间,我常有所新领悟,那天突然觉得:虽然发现自己瘦是开心的事,但更开心的事,应该是于此时亲自下厨,请莉莎吃一顿红烧肉大餐,她喜欢这种中式菜点。如此这般拼头颅、洒热血地晨跑,所消耗的卡路里,就加利息还回身上,一磅一磅五花肉就这样爬上身,死心塌地跟着不肯走,只好自我安慰说:“吃吧吃吧不是罪,再胖的人也有吃东西的权利。瘦身背后是憔悴,你的真爱不会在乎你的腰围。”
  在惊觉事态严重时,莉莎又发现了另一种“大蒜减肥法”。这种方法使我失去了三周时间,以及七个朋友。每天吃大蒜,并没有让我们瘦下去,只是为了和人们保持距离,而从较远的距离来看我们的身材,就显得瘦削一点儿。那时我们认真地考虑实行书上所教的小智囊,说什么最好搬到大峡谷去住,因为宽大的背景,会使我们发胖的身材看起来瘦些;而每次遇见人时都要踮起脚尖,因为略高也能看起来瘦;更提及如果有可能见客时,跳入游泳池,别人会以为水波扭曲了我们的身材,而非长成那个样子。
  当朋友对我们满口大蒜味都掩鼻而过时,莉莎决定换成另一种“集体治疗法”。把胖哥胖妹们组织起来,互相监视。每星期聚会一次,承认自己如何偷吃的经验。借助群众的力量,大伙儿一起反省、检讨、指责,把体重增加者的自尊踩在地上,像上小学被老师体罚那样。当众学青蛙跳,也像上成功岭受训那样,拿起一个大馒头说:“我不该吃这个最大的!”如此周而复始地折磨自己。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走在减肥路上的姊妹们互相打气,每位来参加的人各有各的故事,一位胖美眉说她坐公车时,司机说客满了,不能再上,但她一下车,司机马上改口:“还有上三个人的空位。”还有一位胖美眉站在街头投币的磅秤,上面竟然显示着:“一次只能站一人。”这种种尴尬让人想到马上要减肥。但也心有未甘,要抗议这社会对体位大一点儿的人不公平和歧视。
  那时每次聚会前的量体重是大伙儿最紧张的时刻,一周下来,谁的体重增加。谁就是下一刻被清算斗争的对象。于是大伙儿锱铢必争。在上磅秤前做了不少功夫,每个人站上去都战战兢兢,希望比上一次少几盎司,要沐浴清化,洁身自好,脱掉外套衣服。剪手指甲、脚趾甲,修头发、刮胡子、掏耳朵、刷牙、挖鼻孔,莉莎甚至想出一个新发现,又白以为是的理论:要脑袋空空,什么都不想地踏上磅秤,千万不要因心有旁骛的“骛”来增加磅秤上的指数。
  参加这种“集体治疗”,虽然压力大了一些,但效果还差强人意,只是很不愿意见到某些人性的弱点。平时道貌岸然很有德行修养的人,在减肥时竟然撒谎瞒骗投机取巧,无所不用其极的伎俩都使出来了,直到有一天那位连续三周被清算的胖姐踩上了磅秤,我看她在发现自己一星期又增加了六磅之后,发了狠。往秤上一踹,再震它三震,指针一晃再晃,竟然归零,坏了磅秤,我们的聚会就无疾而终。
  莉莎说她有一天遇到一位英俊男士。紧跟着她,她以为有了奇遇:“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男士很礼貌地说:“我喜欢走有阴的地方,谢谢您的影子范围大一些好遮阳。”使她大受刺激,那一阵子史迪曼医生的喝水减肥法很流行,一天喝上八大杯水,能冲淡食欲,保有健康。莉莎和我一起实行。她因此瘦了三磅,我却多了十二加仑,水无孔不入地进入我的身体,到处都是湿湿的感觉,一度怀疑也许这种喝水法对骆驼比对人适合。每天晚上得起床五次,小时候尿床的恶梦又回来干扰我,由于这种喝水的经验,也领悟到人生至理,也许史迪曼医生的理论是对的,但俗话说得更对:“你可以把马带到河边,你却无法使它喝水。”
  莉莎还算够朋友,看我喝水减肥法失败之后,也愿意放弃,说可以吞减肥丸。对于这玩意,我下意识地把它们视同像吞安眠药一样,如果不是马上自杀。至少有点慢性自杀的倾向,因为听过有关它的“副作用”太多。在吃了四天之后。这小药丸果然起了作用,莉莎的先生掉了十二磅,因为服药的人会变得烦躁不安,易发脾气,没有人有办法与这种人同住。在极端抑制食欲后,会想咬手指,但莉莎想咬的,却是她先生的。如此这般。竟应了莉莎最怕的情景:“肥婆瘦先生”,只好赶快叫停。
  在屡败屡战中,莉莎觉得我们有必要从基础理论学起,探讨到底是什么造成我们胖的原因?难道就是卡路里“出不敷入”的理论吗?那为什么还是有人怎么吃都不胖?有人什么都没有吃,只喝水呼吸,都像进补一样,不断圆起来?也许胖不是我们的错,而是遗传因素,一生下来就有比别人多的胖细胞使然,亦或是新陈代谢快慢的问题?为了解答心中这一大堆疑惑,我们一起去加州大学选了这方面的课程。
  教这课的老师教法十分灵活,从盘古开天地说起,他认为节食不是20世纪的专利,而是人类老祖宗亚当夏娃就有了。亚当那时的节食食谱中不能吃苹果,又说在远古时代的中国最先发明了束腹节食法,罗马时期又有恺撒沙拉的发明,教材非常丰富。于课堂口头讨论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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