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名人传记系列——

 

文学艺术家卷——贝多芬

杨林  晓阳   编著

第二十四章  疾病折磨中离世的音乐大师








  贝多芬和侄儿卡尔终于在12月1日早晨动身了。他们的运输工具是租来的。贝多芬认为这种车子太旧,只能用于送牛奶,但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破旧的车走得很慢。他们只能在沿途的村庄里过夜。贝多芬睡在没有一点热气的车上,欧洲冬夜的严寒在侵袭着、摧残着他的躯体。

  到了半夜,贝多芬“第一次有了生病的征兆,一阵接一阵地剧烈地咳嗽,而且口异常的干,体内如刀割般的痛。他喝了一杯冰冷的水,睁开双眼等候着白天的来临”。

  白天,车走了近十个小时,到傍晚时分,才回到舒怀顿在兹斯板纳的寓所。卡尔将他扶下车的时候,贝多芬已明显地显得身体衰弱、精神颓丧了。

  辛德勒不赞成由卡尔照料贝多芬,因为这侄子缺少仁爱之心。据说卡尔在离开贝多芬的病榻之后,就终日泡在弹子房里,也不再去找医生。会谈录是写得很明白的。

  到了12月4日,卡尔说他学校中的功课很忙。

  当天,也许是第二天,卡尔写了一张纸条给霍尔兹,上面写了贝多芬所讲的话:“我希望看到我的朋友。我是生病了,同时最好能睡在床上医治。”霍尔兹来了,立刻替他找了一位医生。当时,他仅能找到的这个医生是华鲁海。

  华鲁海医生诊断他患了肺炎,还有吐血的症状,呼吸也非常困难。经过一番救治,病情有所好转,过了危险期。到第五天,贝多芬可以坐起来了,还能适当地动一动。到第七天,他能够下床走一走路,并写一些字条了。贝多芬肺部的毛病已有一年多时间,这使他的活动大为减少。尽管他从没有想到过消化系统有什么毛病,但侄儿卡尔的恶劣品行使贝多芬受到太大的打击,还在格尼逊道夫的时候,贝多芬就有了胆汁过多的毛病。

  接着,黄疸病也掺和了进来。贝多芬遭受了剧烈的内脏疼痛,水肿出现了。华鲁海医师相信这些水分一定要立刻抽去,便又请来了另一个医生,经会诊求得一致后,他俩又从医院请来了外科医生西贝德,并共同采取了抽腹水的治疗措施。

  贝多芬深受感动,将医生比喻成“摩西”,“摩西能用手杖将石子击得粉碎”。西弗拉特记录了贝多芬所说的话:“我腹部病痛的好转比我的一枝笔更为重要。”

  到了12月20日,医生们已经“抽出了5瓶半水了”。贝多芬已经觉得得救了,并对医学科学充满了信心。

  这半个月中,贝多芬收到了两件礼物。第一件是普鲁士王子所送给他的戒指,以表示其对《第九交响曲》的深深敬意,来信中所述的事很让贝多芬高兴;信中还说送来的是一只钻石戒子,但打开盒子,却没有什么钻石,只有一块价值低廉的红玉石。这让贝多芬很气愤。而另一件礼物却很好,那是40卷由阿诺特博士所编撰的亨德尔作品,是伦敦的约翰·施东浦夫赠送的。这实践了他所许的诺言。贝多芬常将亨德尔放在所有作曲家的前面,那么,这套书的出版对他无疑是注入了一股新鲜血液;即使他已病重,虚弱得不能作曲了,但音乐仍是他生命的精神支柱。他以最深的敬意接受了这套礼物。琪哈特·冯·勃朗宁——贝多芬的“裤子钮扣”,将这几本书一册又一册地从钢琴上拿到他的床边,贝多芬将书册逐一竖立在墙边上。他对这孩子说:“我很久就希望得到它了,因为亨德尔是最伟大的、最熟练的作曲家,我仍得向他学习。”

  他告诉施东浦夫说:“我是多么高兴地接受了这份礼物啊,而这快乐的程度不是我的一枝笔所能描述的。”

  辛德勒带给他一些舒伯特的作品,使得贝多芬大为惊奇。这位胆小的作曲家在罕顿白兰的陪伴之下走到贝多芬的病床边,可是现在太迟了,不可能再有机会来发展他们两人之间的友谊了。

  大彼里送给贝多芬一件礼物,那就是海顿出生地的画册。贝多芬将它给琪哈特看了,说:“看看今天到这儿来的客人啊,这所小房子里就能产生出伟人来!”

  又隔了一段日子,到1827年1月2日,卡尔才离开了依格劳,加入了军队。这对贝多芬而言,又是一桩让他快乐的事。因为卡尔在贝多芬身边常常激起无数的恼怒和争吵。到依格劳之后,卡尔仅给贝多芬写过一两封信,敷衍一下,就再也没有消息了。贝多芬再也没有看到过他的侄儿。在卡尔离去的当天,贝多芬就写了一封信给巴哈医生,指定卡尔是自己惟一的继承人。这封重要的信件并不是当时就送出去了的,因为勃朗宁反对在目前就将贝多芬的财产作如此的分配,经过争论和拖延之后,贝多芬还是按自己的意愿行事了。

  从这个时候起,贝多芬的周围就常围绕着一些忠实的信徒。他病情的好转只是暂时的,到了1827年1月,显然又要进行第二次手术了。

  贝多芬从华鲁海医师的面部表情上看出病情是在逐渐地恶化起来,所用的药品也一天比一天增多。华鲁海是一位业余大提琴家,也是贝多芬的崇拜者;在领取执照行医之前,他是学宗教的。在这段比较长的生病期间,贝多芬不愿意听医生动人的语言和安慰,只求病好,恢复到他能进行音乐创作时的身体状况。当华鲁海医生与他说话时,贝多芬就转过脸去。

  华鲁海无计可施,就采用了另请玛尔法蒂医生的办法,并让辛德勒尽最大的努力去办这事。玛尔法蒂是茜丽莎的叔叔,在1813年曾陪伴过贝多芬的,但贝多芬有一次对他非常无礼,就像华鲁海所遭遇到的一样,结果,双方关系一度相当冷淡。

  玛尔法蒂医生并没有立即答应辛德勒的请求,他说他不愿意像华鲁海一样。他还说:“告诉贝多芬,他是一位音乐大师,让他知道我和其他同伴也希望生活在音乐之中。”他所没有表明的理由,是因为贝多芬非常顽固而不肯镇静下来。

  在辛德勒第二次拜访了之后,玛尔法蒂医生才于1月19日来到贝多芬的病床之前,同他恢复了友好关系。玛尔法蒂的方法正与华鲁海完全相反,他将所有的药瓶拿掉,允许贝多芬饮一些冷的酒,好让贝多芬清醒,重振他的精神和希望。贝多芬视玛尔法蒂医生如救世主一般,但玛尔法蒂的各种不同尝试只能增加水肿;而冷酒,也正如华鲁海所说的,只能刺激贝多芬衰弱的器官。华鲁海医生又被请了回来。

  维也纳的朋友们经常出入于舒怀兹在斯班纳的寓所,休本柴、林加、杜柴尔克等都来到了贝多芬的病床前,并送上礼物。

  贝多芬病重的消息传遍了全欧洲。钢琴家赫梅尔也匆匆赶往维也纳,以免到达得太迟。赫梅尔一家在3月6日也到达了,妻子和15岁的孩子费迪南·罕勒也同行。

  赫梅尔忘却了过去的宿怨。进入起居室后,他大为惊奇:初春的气息已经很浓,贝多芬坐在窗前,显然很舒服。他的灰色的衣袍钮扣没有扣上。他在数天前刚动了第四次手术,强壮的体格已不复存在,只有憔悴的面容让人难忘。

  年轻的罕勒甚至不敢走上前。贝多芬的病态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他在以后的年月中写道:“他没有剃胡须,稀薄而灰白的头发杂乱地散在他的额头上。当他看到我的父亲之后,立刻面露喜色。同时,也好像极高兴见到他。他俩热诚地拥抱在一起。父亲向他介绍了我,贝多芬表现出一个老人那种常见的仁慈。我被允许坐在窗前,也就在他的对面。与贝多芬谈话是必须用笔写的。他讲着,而别人却要用纸和笔来提问或回答。因为这个缘故,纸张和铅笔是常备的。为了提一个问题,而让这个毫无耐心的人等待,是多么令人痛苦的事啊!每一次的问答都要停顿好一会儿,当书写的人在写着的时候,贝多芬常用饥渴的眼光跟随着笔迹在移动,急欲在一瞬间就明白对方所写的内容,而不用拿起纸来再读一遍。”

  谈话进行了不久,贝多芬就问起歌德身体是否安康。贝多芬悲哀地说:“我在这里已经躺了4个月了——一个人最终也会失去耐心的!”听说侄子卡尔又闯了一次祸,他伤心地说:“卡尔于国家已没有用处了。”他转过脸,望着罕勒,鼓励其努力地学习音乐:“艺术需要不断地向前推进。”

  2月间,韦格勒曾来过一封信,建议贝多芬重返波恩,艾兰诺拉也签了字。贝多芬给他写了一封信,对迟复表示歉意,信中透着浓烈的思乡愁绪:“我脑中常铸成一个答复,但当我要笔录下来时,我又常把笔给弄丢了。我记得你常赐给我爱,比如你将我的房间粉刷得雪白,这使我多高兴啊!这跟冯·勃朗宁夫人家还有什么区别呢?我仍旧思念着你的劳欣。你可以看到,所有在我幼小时给予我以爱的人,至今仍能让我感到无比亲切。”即使垂暮多病,贝多芬仍是个壮心不已的人。他还写道:

  “假使我永久地让缪斯熟睡,那么,她恐怕不会去震醒更坚强的人。我仍希望带给世界几个伟大的作品,然而,像每一个年老的人一样,在人世间的好人生活总会要结束。”

  从英国伦敦,也同时寄来了莫斯契勒斯和施东浦夫的信。信是在3月初到的。贝多芬向他们诉说自己病中的经济状况:费用不断地增加,“差不多有一个半月的时间,我连一个音符也没有写过。我的薪金只够付我半年的租金,所剩下的仅百十来个弗洛林了”。他希望伦敦交响音乐会能为他举办一次音乐会,以筹集一些资金,给他以帮助。

  这封信发出后,伦敦交响音乐会立刻给他寄来了100英镑,“让他在病中感到舒服一些,并解决一些费用问题”。

  辛德勒在写给莫斯契勒斯的信中说:“贝多芬接到这份礼物是多么高兴啊,像一个小孩似的……这一整天,他都在不断地唠叨着,希望上帝一千倍地报答他们!并说:‘我希望能作一首交响曲、序曲或是其他的什么曲子,总之是他们所想要的’。”也许,这是贝多芬一生中最后一个不能实现的愿望。

  赫梅尔在3月29日又作了第二次访问,并带上了妻子,艾兰诺拉·劳欣是贝多芬要求他们来的。

  贝多芬还记得她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而她也还记得贝多芬幼时的模样。

  贝多芬对赫梅尔说:“你有一个妻子来照顾你、爱你,但是可怜的我……”此刻,夫妻两人站在贝多芬的病床前,俯身听取他那微弱而断断续续的言语。罕勒在上次见到他时,就曾听他说过:“没有多久,我将归天了。”

  贝多芬非常感谢英国人民,并坚决地表示:若病情好转的话,他将动身到英国伦敦去,“我将为他们作一首伟大的序曲和雄壮的交响曲……”

  病情变得越来越没有希望。赫梅尔一家在3月23日又去看望了贝多芬。罕勒记下了这次让他终生难忘的会见。“他软弱而忧郁地躺着,眼睛的光不时地在闪着,从嘴里再也不能吐出一个字来,尽管他的嘴还在动。他的手中抓了一条手帕。我母亲用绣着花的、漂亮的手帕在他脸上来回擦了几次,揩干了他的面部。我看到了,并将永远记住从他那双眼中所流露出来的对母亲的感激之情。”

  就在这一天,贝多芬写下了只有一句话的遗嘱:“无条件地将自己所有的一切归诸我的侄子。”

  华鲁海让贝多芬知道,现在他已经到了接受最后一次洗礼的时候了,如果他愿意的话。

  贝多芬同意了。仪式就在次日早晨(3月24日)举行。他最后一次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同时将《升C小调弦乐四重奏》(作品第131号)的所有权送给了司格脱,并再次表示了对伦敦交响音乐会的感谢。大约在一小时之后,司格脱从梅耶那里取来了一瓶莱茵酒,将它放在病床边的桌上。贝多芬看见了,喃喃地说:“可怜,可怜,太迟了……”这是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琪哈特·冯·勃朗宁将这临终前三天的情况作了详细、生动的描述:

  “次日和接下来的一日,这强壮的人完全失去了知觉。他的呼吸是如此的响,相隔很远的距离就能听到了。他那尚未完全丧失功能的肺部,如巨人般地在和死神作最后的挣扎,那情形是很可怕的。他知道自己的痛苦已经不会很长了。他安全地度过了25日。我们在26日仍发现他还活着,鼾声仍然非常的重。

  “3月26日下午3点,安山尔姆·罕特伦白兰纳被请到了他的寓所。有几个人在场,辛德勒当然也在。还有约翰·范·贝多芬和他的妻子,司蒂芬·冯·勃朗宁和他的儿子,艺术家约瑟夫·坦尔斯却——他坐在床边上,开始作一幅画。司蒂芬用手势极力地表示反对,坦尔斯却就悄悄地离开了。勃朗宁和辛德勒走到屋外去寻找墓地。他们的愿望是为贝多芬找一块好墓地。”

  只剩下两个人在贝多芬的病房中了,他俩是罕特伦白兰纳和弟媳约翰·贝多芬夫人。

  罕特伦白兰纳写下一段有关贝多芬临终情形的奇特文字:

  “约翰·贝多芬夫人同我等候在死气沉沉的房中。这是贝多芬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已失去知觉多时了,此刻他的喉咙中发出‘哒哒’的声音,从下午3点到5点之间一直如此。突然,天空中闪了一下电光,接着轰隆隆的一阵大雷响过,令人炫目的光照亮了这间伟大音乐家的死亡之屋……发生了这个不可预期的大自然现象,我深感万分惊奇。

  “贝多芬张开了眼睛,举起了他的左手,作出了最后几个动作;同时,好像有一个极奇怪的、极具恐惧性的表情,似乎是想说:‘恶魔,我向你挑战!你不会得胜的,上帝是在我这一边的……’当他举起的手放下时,他的眼睛已半闭。我的右手放在头上,左手放在胸前,一点气也不敢出,心好像都不敢跳动一下似的。”

  尚耶也赶来帮忙。次日清晨,这三个人尽力为贝多芬而服务着,为他整理着所有的文件。他所留下的七个银行存折一定得找到,这样才能计算出他的财产数额。勃朗宁和辛德勒到处找寻,但毫无结果。约翰用冷眼看着他们。他们又去找霍尔兹。

  霍尔兹是贝多芬最信任的财政顾问。他在贝多芬写字台的一只秘密抽屉中发现了如下东西:一束银行支票,一封由贝多芬用铅笔写的信——爱情的真正吐露,第三件是茜丽莎·冯·勃朗斯维克的照片。这些就是贝多芬的遗物,具有永久性的遗物。

  这些财物所拥有的价值于卡尔而言,已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贝多芬总是叹息自己穷困,尤其是对伦敦交响音乐会,难免使人感到疑惑:这位伟大的音乐家是否虚假地表示了他的经济状况与生活环境,想以此来得到人们更多的同情和金钱上的资助?当贝多芬告诉辛德勒和勃朗宁,自己决定向伦敦请求帮助时,他俩曾提醒他使用银行存折,而贝多芬却大发雷霆,不让他们再提及此事,那都是要留给侄子卡尔用的。这样,就关闭了想动用这些款子的大门。

  贝多芬的葬礼是由勃朗宁和辛德勒主持的。由海斯林加音乐店代理此事,时间是3月29日下午3点。

  当天早晨,群众开始向舒怀兹斯板纳寓所聚拢过来,挤满了街道和广场。天气极佳。

  贝多芬的遗容沿途展示着,供人瞻仰,大大增加了悲哀的气氛。粗略地估计一下,大约有两万人参加了葬礼。维也纳的街道交通也为之堵塞,甚至出动了军队维持秩序。学校也放了假。

  装敛着贝多芬遗体的棺材放在屋前的广场上,四周围着的是贝多芬的密友和崇拜者。音乐家、剧作家、诗人都穿上了黑色的礼服,并在袖口插上了白玫瑰。

  希弗拉特带领着一班乐队演奏着忧郁的音乐,其中有两首就是贝多芬的曲子。

  贝多芬将被埋葬在阿尔萨街的明诺兰特的教堂内。

  送殡的队列缓慢地行进着。八位音乐指挥家抬着贝多芬的灵柩——西弗拉特、赫梅尔、克雷逊、琪罗惠兹、盖斯皮尤肖、魏番尔、惠尔、埃倍勒;拿火炬的青年有休贝特、采乃、海斯林加、休本柴、林加、贝奈特、格立尔柏萨、霍尔兹、华尔夫梅耶和许多素不相识的人。

  贝多芬的兄弟、兴勒、勃朗宁父子等人全被市民们围住了,几乎脱离了队列。

  当队列经过勃朗宁的住所时,那里面就奏响了从《A大调钢琴奏鸣曲》(作品第26号)中选出的《葬礼进行曲》。

  另一场音乐是在墓地演奏的。在屈立聂台教堂里,唱诗班唱着西弗拉特所作的诗,在屋中朗诵着卡斯坦里的诗,在墓地上又朗诵了冯·舒里黑泰男爵的诗,格立尔柏萨也写了一首葬礼短诗。

  贝多芬的葬礼与36年前莫扎特的葬礼相比,隆重得多。莫扎特的葬礼只有寥寥数人参加。在送葬队伍行进的途中,突然下起一阵大雨雪,送葬的人又赶紧躲进了家中,只剩下莫扎特被丢在墓地里,而他却是一位天才的音乐家、艺术的神童。

  1827年贝多芬的葬礼就不同了。无数的人肃立默哀,并低下了他们高贵的头。

  世界是在改变了。

  贝多芬使人类的某些东西也在改变着。这不是别的原因,而是贝多芬的音乐中包含着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感动了所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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