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7年,甘地念完中学。因考虑家庭经济负担问题,他考入巴弗纳城沙玛达斯学院学医。进入这所大学,重重困难扑面而来。生活不方便还不算,更难的是教授们讲课如同聆听天书,他根本就听不懂。没等一个学期读完,甘地无可奈何卷起铺盖回到家里。他很是有些沮丧,感到前途渺茫。对于一个18岁的青年来说,思想和精神压力是可想而知的。
愁云弥漫着家庭,大家都为甘地前途发急。
正在这个需要仙人指路的非常时期,甘地家的一位老朋友、学识渊博的婆罗门马福济·达维先生前来看望甘地一家。当达维先生了解到甘地所处的窘境后,以他三寸不烂之舌,为甘地指点迷津。他非常明确提出,时代不同了,青年人不接受高等教育,就不能干出大事,赴英国学法律是年轻人创造未来的通途。这位朋友进一步鼓动说,甘地只有接受高等教育,将来才能继承令尊的事业。如果在国内念上四五年书,毕业后充其量也只能谋取一个月薪60来卢比的职务,但是“帝万”却无论如何落不到甘地的头上。现在大学毕业的学生大都把目光瞪在这个职位上。上英国读法律,不到几年就可回来,花费也不过四五千卢比。到那时,甘地是一个从英国回来的律师,社会地位就会明显不一样,“帝万”的职位便自然会被送上门来,何乐而不为?
这的确是一个高明之见,它站在一个足以鸟瞰明天的历史制高点,为甘地设计一个前程似锦的未来,把甘地挑逗得跃跃欲试起来。他用询问的目光望着坐在一边的兄长,兄长听了达维的话,眼前也是豁然开朗,不过他比甘地显得老练,于是只得巧妙地说:“我们毗湿奴教派不应做解剖人体的事情,那样的事情与我们的教规不符。而且父亲生前也曾说过希望你能学法律当律师。”
达维先生是天生的鼓动家,听了甘地哥哥的一番话,趁热打铁说:“我倒不像你们父亲那样反对甘地学医学,我只是觉得作为一个青年,要想大展拳脚,对社会、对家庭担当更重要的责任,就得学法律,就得有勇气去竞争‘帝万’这个职位。”这位朋友在离开甘地家时,还不忘叮嘱一直沉默无语 的甘地母亲一句:“我希望你们仔细考虑我的意见。我希望下次来的时候,听到的是他准备赴英国的消息!如果有困难,尽管开口好了。”
客人一走,全家人哑然无声。谁都知道,毗湿奴教派禁止其教徒航海远行。如果甘地要赴英留学,漂洋过海,这不是违背了教规吗?一旦触犯教规,就意味着缺乏信徒之心,后果极其严重。这个宗教家庭正面临着两难选择。
甘地母亲心乱如麻。她何尝不想让儿子成才成龙!但是这位以虔诚著称的母亲,面对教规与现实的理想心里充满矛盾。她不可能向教规提出挑战。
沉默一会之后,她想到一个主意,说:“叔叔现在是家中长者,我们应该先和他商量商量。如果他同意,我们再作打算不迟。”
甘地心急如焚,先坐牛车,后骑骆驼,赶了五天路,来到波尔班达见到了叔叔。叔叔知道甘地来意后,给了他一种稍有松动但又不露声色的意见。
他说:“我不知道你到英国去与我们的教规有什么冲突。我担心的是,经常遇见那些大律师,他们的生活与那些欧洲人没有什么区别,他们的嘴上永远叼着雪茄,他们的穿着也像英国人一样,所有这一切都与我们家族的传统背道而驰。现在我已是风烛残年,我怎么敢答应你远涉重洋?不过我不愿意阻拦你,要紧的是你母亲的意见,她同意,我也祝你一路平安!”
当时波尔班达邦有一名政务官叫里赖,他一向对甘地家族很敬重。甘地对叔叔说:“您能不能介绍我去认识一下里赖先生?”
叔叔不同意介绍,但是他又说:“不过里赖是个好人,你可以告诉他你的亲属关系,约他面谈一次,他一定会接见你、帮助你。”
甘地写了一封信给里赖先生,他约甘地到他住所见面。在楼梯上这位政务官接见了甘地,很是简单地说:“等你大学毕业后再来找我,现在我不能帮助你!”说完匆匆忙忙走了。望着他那官味十足、左右晃动的身影,甘地心里很不是滋味。好大的架子!
何必舍近求远?甘地想,不如回到家里集中精力说服母亲。眼看母亲已经动心,这时却有人告诉她,青年人到了英国就会堕落,不是吃肉就是喝酒。
母亲表示担忧。甘地拍着胸脯表示到英国绝不会干这些事情。母亲说:“我可以信任你,但是你身在异国,叫我怎能放得下心!你还是再去问一问贝恰吉·史华密先生吧!”
史华密先生与达维先生都曾是甘地家的顾问。但是现在却成了耆教僧侣了。不过这个人性格爽朗,颇有主见,处理任何事情总是干净利落,从不人云亦云,拖泥带水,也不喜欢墨守成规。正是因为这一点,他帮了甘地的忙。
他说:“我要这个孩子庄严地许下三个愿,就可以让他出国留学。”于是甘地便当着家人的面许下三个誓愿:第一,不喝酒;第二,不接触女人;第三,不吃肉。在这种情况下,母亲也只好答应甘地的要求了。
教规难违,众怒难犯。莫德·班尼亚种姓的人至今没有一个人出国。族长在盛怒之下牵头召开了族姓会议,传唤甘地作出解释。种姓的根本性意见是,宗教禁止航海远行,到了英国如果不损害宗教,就无法生活。凡是到那里的人没有不同欧洲人同饮食的。
甘地本来面对威严的族长胆战心惊,这时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敢据理力争起来:“我不认为到英国会违背了我们的宗教。我去那里的目的是求学深造。而且我自己当着母亲发誓不做你们最为害怕的三件事。我相信我的誓言能够保障我的安全。”
族长的尊严受到了挑战,这样的事情还不多见,岂有此理。他毫无商量余地地说:“在那里要保持我们的宗教是不可能的!”
甘地也不示弱,回答道:“我出国的决心已下定!”
“你难道敢违抗种姓的命令?”族长大发雷霆。
“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甘地平静地说。
于是族长拍案而起宣布他的命令:“从今天起,这孩子不再是我们种姓的人了!谁要是帮助他出国或为他送行,就得被处罚!”
甘地起身告别了大家。开除种姓虽然对他是个沉重的打击,但是现在他最关心的是出国问题。族人们反对,关键还是哥哥的态度。好在哥哥的态度一直不变,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极大的鼓舞。哥哥四处奔波为他借债筹备盘缠,加上变卖了妻子的部分首饰,甘地终于登上了去伦敦的客船。
一登上船,甘地马上就遇到了新的难题。第一是语言不通。他很不善于用英语会话交谈,所以在船上他做到尽可能不与别人接触,尤其是英国人,他既不知他们在谈什么,也不知该说什么话。第二是饮食问题。一方面他不会使用刀叉,另一方面,他不知菜单上有什么素菜。所以他一直不敢到餐厅里吃饭,只得将饭菜叫到房子里。他的这个习惯被旅客发现了。一位好心的人便劝他说:“你的誓言必须修改,到英国你就得吃肉,英国那么冷!你可以不喝酒,但不吃肉肯定生活不了。”甘地回答说:“如果非吃肉不可,我宁肯回去。我不能因为要在那里住下去而吃肉。”
甘地到英国是与一位印度的马兹慕达律师一同前往的。按甘地自己的说法,马兹先生是一个上了年纪而饱经世故的人。船上有人劝他们住到伦敦的维多利亚旅馆,他们两人欣然接受了这个意见。甘地从印度带来了四封介绍信,一封是给皮·梅赫达医生,另外三封分别给达巴特朗·苏克拉先生、兰吉特辛吉亲王和达达巴伊·瑙罗吉。梅赫达医生接到甘地介绍信后,当晚就到旅店来看望甘地。甘地出于好奇,不经意拿起梅赫达的礼帽,在手上抚玩,没想到一下子就把帽子的绒毛弄乱了。梅先生看到这位刚满18岁还是第一次出远门的小伙子,如此毛手毛脚、不懂规矩,便给他讲了欧洲礼节的许多禁忌。梅赫达说:“在英国与人交往有很多讲究的。第一,不要摸别人的东西;第二,第一次见面,不要像我们在印度那样问这问那;第三,与别人讲话,不要老是称人家 ‘先生’,只有仆人和属下的人才这样称呼他们的主人。” 梅赫达先生还劝甘地最好搬出旅馆,住到私人的租房去,因为旅馆很贵,对于甘地来说,可能负担不起。甘地与马兹慕达律师听从梅赫达的劝告,搬进了英国人的家里住。
远离故土,来到一个陌生处所,听不懂的语言,看不懂的街牌,与人擦肩而过时那种漠然的眼神,像是与世隔绝。他非常想念自己的家乡,想念慈祥操劳的母亲,常常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四周是一种难耐的寂静。自己像一叶扁舟被投到了汪洋大海之中,飘飘浮浮,孤孤单单,有时甚至感到自己像一种虚幻的存在。这是人之常情,有过离家远行的经历的人,大都有过这类同感。本来搬进新居渴望对苦闷的心境有所改善,然而不。母亲那苍老的身躯一直与他形影不离。每到晚上,甘地总免不了泪流满颊。他感到,在一个陌生的国度,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安慰他,没有什么人可以安慰他。不仅如此,他无论到哪里,做什么,都得小心翼翼,十分留神留心。加上甘地在船上用海水洗衣洗澡,而且又带着虚荣的心理使用肥皂擦洗皮肤,结果染上皮癣。梅赫达先生告诉甘地用醋酸洗癣可以起到治疗作用,往往痛得甘地哭笑不得,有苦难说。这期间,他曾想到打道回府回印度算了。但是为自己的前途和家人的期望计,他终于还是坚持下来了。
这位英国新房东,因为是梅赫达医生的朋友,的确也还是有几分热情,对待甘地十分关照、体贴,把他当作小弟弟看待,而且针对甘地初来乍到不懂英国风俗和规矩的弱点,不厌其烦地告诉他在英国应该具备的礼节礼貌素质,还有意与甘地进行交谈,让他能够尽快适应英语对话。英国朋友对甘地的帮助,使甘地确实进步不小。
但是,饮食问题仍然是困扰甘地的严重问题。
早餐一般是麦糊,这倒还勉强可以混过去。可是午餐和晚餐是正餐啊。
一餐吃不饱可以,餐餐吃不饱,天天吃不饱怎么行,何况甘地才十八九岁,正是胃口好的时候。甘地常常望着餐桌上摆着的蔬菜、面包、果子酱发呆。
英国人的午餐和晚餐为什么那么怪呢?为什么只将青菜用水煮一煮,却不知道放些盐和香料呢?甘地实在咽不下去,出于礼貌,他又不得不每餐吃上三两片面包,吃上几口青菜。面对这样的客人,英国主妇不知该弄些什么东西给这位本来就十分消瘦的青年吃。在这种情况下,主人开始劝甘地吃肉,应该大胆打破清规戒律。但是多次劝说,对于甘地来说,没有任何反应,立下的誓言他怎能这么轻易地就违背了呢?眼看屡劝无效,英国主人也就有点按捺不住平和的态度发火了,说:“如果你是我的弟弟,我就会送你回国。你母亲既不识字,也不了解这里情形,在她面前发的誓言有什么价值?这样的誓言在法律上也是不予承认的。你坚守这样的誓言,纯粹是一种迷信,对你没有一点益处。我告诉你,你要是继续这样执拗下去,你的身体就会一天天垮下去。你承认你吃过肉,而且还认为的确好吃。你在绝对不需要吃的地方倒吃了,现在到了必须吃的地方来了,你倒不吃。真是莫名其妙!”
甘地不仅不为此所遗憾,而且因为多次拒绝主人的“引诱”和劝导而沾沾自喜。主人越是要劝,他就越是固执,态度越是强硬。他认为,这是他每天祷告祈求上帝保佑的结果,才能使他没有在吃肉的问题上迷失方向、丧失立场,从而成为言而有信的人。他是对得起远在另一个天地的母亲大人了。
甘地向主人解释说:“请你把我当作一个傻瓜或固执无救的人饶了我吧。
我很感激你对我的爱护,我知道你确实希望我好。但是我没有办法。誓言就是誓言,它像山一样不能随意移迁。”从此,那位英国房东不再向甘地提出吃肉的问题。
这位英国房东的家住在里奇蒙,离伦敦还有一段距离,一个星期至多才能到伦敦市区一两次。梅赫达医生和达巴特朗·苏克拉先生觉得甘地在这里已经住了一个多月,算是进入英国的缓冲阶段,长期住下去不利于他的学习和成长,因此动员甘地到市区去住。甘地被他们安排到西肯新敦一个英印混合血种的人家。主人是位寡妇。虽然这位精致老太太很热情地对待这位印度年轻客人,并且老是问他喜欢不喜欢她做的菜,但是甘地始终都处在一个饥饿状态。老太太的两个女儿也非常理解甘地不食肉的奇异信仰,时常为他多夹几片面包,但对于甘地的饥饿,也都无济于事。他的饥饿是他的誓言的成果。他要摆脱饥饿,必须首先战胜自己,但是,这几乎不可能。这就叫做一诺千金。
不管怎么样,甘地总算有了一个安身的地方。这时还没有开始正规的学习,甘地只有读读报。这在印度是从来未有过的。每天,他至少要花一小时浏览《每日新闻》、《每日电讯》和《保尔·玛尔公报》。每天的读报,使他了解到许多新情况新事物,增长了不少知识。同时,也从某种程度上减轻了他想家和因饮食不适带来的愁虑。而且,一有空闲,他便有勇气到街道上去走走看看,如果方便的话,也可以找到素食馆吃上一顿。
有一次,他居然无意中在法林顿发现了一家素食馆,而且还在这家馆内买到了一本宣传素食的《素食论》,作者萨尔特。这次下馆子,是甘地到英国以来吃到的最好最美最称心的第一餐。他认为这是“上帝的援助”!
从这天起,甘地着了魔似地开始了素食理论的研究,阅读了大量关于素食的著作,这一研究,使他从进食的苦恼中彻底摆脱出来。在他阅读的宣传素食的著作中,对他影响最大的有霍华德·廉斯的《饮食伦理学》,这部著作主要介绍了公元前六世纪希腊哲学家毕达哥拉斯和基督教所信奉的救世主耶稣等一大批哲学家奇特的素食经历;另一本是安娜·金世福医生的《饮食善方》,该书提倡一种以正规饮食治疗病人为基础的治疗制度,作者给病人开的药方,据说常常也是严格的素食清单。这些著作对甘地更加坚定素食主义原则给予了极大的支撑。
有一次,一位朋友处于对甘地的真诚关心,希望他放开胆量,好好地吃上一顿肉食,滋补滋补一下他那瘦弱得显得朝气不足的身子,便有意请他到比维多利亚旅馆更豪华的大饭店贺尔朋饭店吃晚饭。朋友不露声色,而甘地却十分谨慎。他的头脑中时刻都旋转着奇怪的念头,素食的弦一直绷得紧紧的。第一道菜上来的是汤。甘地不敢问朋友,便召唤侍者过来。朋友看见他这样,忙问他要干什么。甘地犹豫地告诉朋友,他想了解一下这汤是什么做的。朋友一听便大声嚷起来,指着甘地叫道:“你真是文明社会的莽汉。如果你不能克制你自己,你最好请便吧。你到别的饭店去吃你的吧,吃完了在外面等我。”甘地一听不但不恼,而且十分乐意地就出去了。附近就有一家素食店,遗憾的只是已经关门了。
甘地与那位朋友友情仍然是友情。不过,他认为朋友的严厉指责,多少有些道理。素食要坚持到底,但是不能再做一个让人讨厌的素食人。文明社会,还是要讲文明,讲文质彬彬。有辱斯文,不是有为青年所为。
甘地在不断地改变着自己。环境的熏陶,使他曾萌发出要当一名绅士的浪漫追求。他花了很高的价钱买了一顶礼帽、一套晚礼服和一支手杖;还要哥哥寄了条金表链;每天都要站在镜子面前整理领结或梳理头发。其实这些讲究离英国绅士还有相当的距离,于是他又交了昂贵的学费报名进跳舞班学习交谊舞,然后又交了学费去学小提琴,再后来又请了教员讲授演讲术。据说,当时的绅士至少需要三个条件,一是跳舞,二是法文,三是演讲。如果现在所交学费的项目都能精通,甘地认为步入绅士行列就有指望了。他在一个想入非非的世界里构建他的前途。就在此时,他读到了一本培尔的《演说家的典范》一书,突然醒悟过来。他认为:我是学生,我应该去读书;我是直奔律师资格而来,如果缺乏真才实学和优秀品质,绅士也不过虚有其表。
越想越觉得自己已经误入歧途。因此,赶紧分别给三位教员写了信,告诉他们,他准备放弃这三个月来不切实际的追求。好在这些教员都通情达理,表示能够理解,并支持他重新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
从此之后,甘地开始省吃俭用。每天花去哪怕一个铜板都认真地登记账目。而且,为了便于学习和深造,他告别了房东,重新租了一间既实用又清静的房子。改善了居住条件,即开始为考试作准备。首先强化训练拉丁文和法文。这两门课对于未来的律师来说很有价值,属于现代外文的必修科。他起先想考入牛津或剑桥这两所名牌大学,因学费昂贵,不得不放弃这一计划。
伦敦大学虽然考试难,但学费适宜,可以承受。他参加了一个私人开设的预科班,学习备考。第一次考试未能通过,主要是拉丁文不及格。甘地决心继续努力,时间抓得更紧。
第二次考试顺利通过,1888年9月,甘地如愿以偿,进入英国伦敦大学,攻读法律。节俭的生活,减轻了家庭的经济负担;留学的目标,在一步步实现。这时,他的“精神感到了无限的欢乐”。
甘地在学习之余,还积极参与各种活动。他虽然不是无神论者,但是由于受英国当时无神论者的主要倡导者查理·布莱德雷的影响,也对无神论发生了兴趣。他还曾随几位英国名人参加布莱德雷的葬礼。1889年伦敦的码头工人举行罢工。甘地在一位印度朋友的陪同下,到红衣主教曼宁那里祝贺他对罢工者的支持。
当然他最感兴趣的还是素食主义。素食的研究,步步深入。他加入了英国素食协会,不久,被选为协会执行委员会委员,帮助设计了素食协会徽章,还满腔热情地在自己的住地成立了一个素食俱乐部,并担任该俱乐部的书记。他先后为《素食主义者》杂志撰写了9篇文章,论述印度的习俗和饮食。
经常与当地的素食主义著名人物有来有往。这个时候,他对饮食的体验有了新的体会和收获,现在他对用开水煮熟素菜,也吃得津津有味起来。
做了委员,常要参加会议,甘地不再孤独,这倒也是非常乐意的事情。
只是甘地天生的胆怯,平时与人交谈,可以滔滔不绝,只要一到正式场合发言讲话,就变得思维迟钝、语无伦次,多半是根本不敢吭声,保持着他的原始的羞涩。会议上,讨论一些素食问题,本来他有自己的见解,就是缺乏勇气表达。有一次,他与马兹慕达先生应邀参加一个会议并要为提倡素食进行演讲。以防不测,他事先写成了一个书面发言稿。可是就是念自己写的稿子也同样结结巴巴,词不达意,只得让马兹慕达先生代讲。他捶胸顿足,深感自己窝囊。口才是出类拔萃人才的显形标志。甘地不肯死心。他想作最后一次努力。在返回英国前夕,他邀请了一些要好的朋友到贺尔朋饭店去吃素餐。
这样的宴会往往也要伴随着随意轻松的演讲。甘地打好了演讲的腹稿,背诵起来如行云流水。可是,等到菜一上齐,甘地演讲,他站起他那干瘦的身子,只讲了一句:“先生们”,就忘了下文,方寸大乱。原本想把宴会气氛营造得浓一点,让它在喝彩、音乐、演讲的氛围中发展友谊,甘地却没有能力达到自己设计的目标。他感到脑袋嗡嗡作响,心跳得使肋骨发麻,于是只得赶紧收场说:“感谢你们,先生们,谢谢你们好意地接受了我的邀请。”
这种害羞封闭的毛病,使他失去了许多表现自我的机会。但也使他自然而然养成了一种约束自己的思想的习惯。自己的舌头或笔头从来还没有轻易放过一句思虑不周的话。“一个很少讲话的人,他的言词很少是不经过考虑的;他会衡量每句话。”想到了这些,他又得到了一丝自我安慰。
当时在英国的印度留学生,大多数都有过童婚的经历,做了童婚的丈夫,可是在英国,这些人谁也不愿说出自己的婚姻史,这样的风俗在英国的生活中显得并不光彩。处在新的环境,大家生活在花花世界之中,时时刻刻都将面对着异性的诱惑。一些印度男生便以单身自居,过上了极不真实的生活,花天酒地,与一些英国女孩子打情骂俏,乃至鬼混。甘地受到了大家的感染,也支支吾吾地自称单身汉。虽然他沉默寡言,不显得如何英俊潇洒,聪明有钱,偏巧也有女孩子喜欢与他交往。他开始与当地的女孩子一起嬉游。有次到了避暑胜地,遇到一位好心的老太太,硬要给甘地介绍一位摩登女郎。甘地这才感到问题的严重,立即给这位老太太写了封信,坦率地告诉她自己已有妻子,并且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
他用他的诚实,实现了他在离家远行时向母亲许下不近女色的诺言。尽管在英国的最后一年,即1890年在朴次茅斯参加素食会议期间,对年轻美貌的女主人曾有过冲动并且差点超出界限,但是他毕竟及时悬崖勒马,自己守住了自己。按他自己的描述是:“颤抖地心慌意乱地逃回我的房间,像一只被追逐的动物逃脱追逐者。”
人们通常看见那些律师威风凛凛,口若悬河,驰骋法庭,但是这碗饭并不好吃。业精于勤荒于嬉。要想学业有成,非下苦功不行。为了能够实现自己的理想,他对法律的学习的确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他用心读遍了所有的课文,深入地研读了拉丁文的《罗马法》,又花了九个月时间相当艰苦地读完了英国的普通法,如布罗姆的《普通法》、斯尼尔的《平衡法》、怀特和提尔的《重要案例》、威廉士和爱德华的《不动产》,以及德维著的《动产》。
同时还以极大兴趣读完了麦克的《印度教徒法》。在学习期间,他还广泛地涉猎了多种宗教书籍。“三管齐下,塑造自己”。
1891年6月10日,甘地总算完成了预定的学业,以优异成绩通过了考试,取得了仰慕已久的律师资格;11日,伦敦高级法庭予以登记注册,次日便起程回国。他早已归心似箭,到印度半岛圆他的律师梦。
取得了律师资格,意味着前景远大,但并不意味着道路平坦,对此甘地早有思想准备。在以后的实践和人生旅途之中,能不能担负起执行律师事务的重任,他心里还无底,也不知道上帝会不会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