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上,拉斐尔去看望略感不适的所多玛大师,并且对他说:
“您能让我为您画张像吗?”
“《教义辩论》的画稿差不多已全部移到了壁画上,年轻的大师又开始着手对面墙上那一幅。他已同圣上商定了它的题目:《雅典学派》。
在认识真理的道路上,这一学派起过重大的作用。应当把古希腊最著名的贤哲们画在梵蒂冈内殿的墙壁上。
《教义辩论》中的神学家世界同教会的教条和法规密切相关。这里得考虑一切因素:人物的位置,服饰的处理,手的每个动作,面部的每个表情……凡此种种,都得反复思考、斟酌。神学家、宗教裁判官、僧团首脑以及接近教皇的枢机主教们对壁画的草图进行了多次讨论。有些人希望拉斐尔改变圣奥古斯丁的面目,另一些人则不喜欢圣耶罗宁的服饰。直到画稿上出现圣上亲笔写的“同意”及其富于特色的签名之后,拉斐尔和他的助手们才松了一口气,像是从肩上卸下了一座大山。
而在《雅典学派》的构思中,拉斐尔则为哲学家们提供了更大的行动自由。的确,早在救世主降生之前五百年,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学说就受到人们的尊重,因而他们即处于几乎是宗教祝福式的氛围之中。
不过,在描绘他们时,不一定要有严格的象征秩序,画家能在这里自由驰骋自己的想像。
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处于壁画的中心,左右两旁是他们的学生和追随者。这些人在画面上形成了几个群体。在这里,拉斐尔用不着再像处理《教义辩论》中的神父和神学那样,严格按照等级关系安排他们的位置。《雅典学派》中人物的面部表情反映出,似乎他们都参与创造文法、修辞、逻辑、算术、几何、天文和音乐这“七种自由艺术”的伟大真理。
哲学家们都在沉思默想,把握它们的秘密。在《教义辩论》中,拉斐尔时刻得留意,不可将圣徒画得像其原型或模特儿。任何圣徒或神学家的画像,若被发现与某个具体的人有相似之处,就会成为互相嫉妒和闲言碎语的祸根,那些比较年轻的枢机主教对此尤其认真。画家只能靠自己虔诚的想像来创造圣徒或神学家的面目,无论如何不能画成依然健在者的样子。而在《雅典学派》中,虽然也得遵守一定的限度,但却可以描绘现实生活中的人。拉斐尔所画的第一个人是布拉曼特大师,以他作为阿基米德的模特儿。“我该怎么感谢你呢?”德高望重的大师半开玩笑地问道,激动得眼圈都湿了。要知道,进入拉斐尔所绘制的梵蒂冈壁画意味着跻身圣哲之林获得永生。
凡是得进拉斐尔工作室的人,无不为阿基米德的画像惊叹:画得太美了!
不久之后,人们纷纷来找拉斐尔的助手、朋友和庇护人说情,希望能让自己的尊容进入梵蒂冈的壁画,哪怕只露半边面孔也行。可是,除了布拉曼特之外,画家迄今还没有再为《雅典学派》选择模特儿。他碰到了严重的构图难题,与同事们就这个问题进行了认真的辩论。所多玛越来越引起拉斐尔的关注:拉斐尔注意到,这位长者的心情十分痛苦。
他在内殿所画的一切,只有拱顶画因为拉斐尔说情得以保存,其余的几幅都被毫不留情地用灰浆覆盖了。不仅如此,圣上还叫他服从拉斐尔的指挥。要知道,拉斐尔才是个乳臭未干的新手,而他所多玛却是久负盛名的老画师啊!有什么办法呢?遵照圣上的旨意,年轻的乌尔比诺画师权威地统管内廷的壁画绘制,不仅他的整个工作室,连所多玛都得绝对服从他。拉斐尔负责起草画稿,规定工作节奏,决定什么时候由什么人在什么地方干什么事情。这一切当然不可能没有意见和磨擦。但是,只要他说上几句温和的话,露出迷人的笑容,互相嫉妒的画师们就会重归于好。
一天早上,拉斐尔请所多玛坐在靠椅上,不顾工作室里的喧哗吵嚷,一边为他画铅笔速写像,一边同他交谈。当拉斐尔叫人去把只有在梵蒂冈才能找到的大镜子抬来时,更令他的助手们惊诧不已。两个学徒费力地扶着装在金属框里的大镜子,让拉斐尔对着它把他自己连同所多玛大师的半身像一起画下来。转瞬之间,拉斐尔意欲让自己和自己的同事一起在《雅典学派》中流芳百世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梵蒂冈。圣上是否知道这一情况呢?他是否会恩准呢?典仪大臣格拉西斯对于人们就此提出的种种问题,始终一言不发。
正午之后不久,工作室门口通常会有两个瑞士籍卫军士兵站岗。他们受命,除了枢机主教之外,不得放任何人进去。有的枢机主教利用这一特权溜进工作室,但因被当作不速之客,很快就离去了。枢机主教们很难理解工作室里的争论:它们像旋风一样此起彼伏,在画案、画架上刚刚停息下来,很快又重新爆发。透视、三度空间、对位、视觉效果、构图理论、光的作用以及色阶等等,都成了争论的对象,只有内行人才听得懂。关于壁画色调的争论最为激烈。拉斐尔在这方面作了许多创新性的探索和试验,力求每一幅壁画的色彩都具有独特的效果。的确,凡是亲眼在谢尼亚图拉厅见到《雅典学派》的人,有谁能不为它的生动构图和奇妙色彩叫绝呢?
现在,拉斐尔从清晨到深夜都待在梵蒂冈。除了从事壁画创作之外,他还进行业务谈判,向订画人催款。在回工作室的路上顺便同熟人聊上几句,然后又走到画案前,将他在梵蒂冈迷宫中穿行时想到的一两个细部迅速画出来,再去处理急务。
有一天,他很快就画出了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孩的草图,虽然只有几笔,但轮廓鲜明而又肯定。而且,尽管男孩的脸还没有画出来,但是所有看到这幅素描的人,都很容易认识这画的是曼图亚侯爵的儿子,梵蒂冈的囚徒,教皇朱里的宠儿。男孩的父亲弗朗切斯科·贡扎加当时任征讨威尼斯共和国的联军总司令。他将儿子作为人质交给梵蒂冈,是为了表明,他既不会欺骗教皇,也不会欺骗追随教皇的其他诸侯。小侯爵聪明活泼,连梵蒂冈最阴沉的高级僧侣也不由自主地对他产生好感。即使是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往往板着面孔的教皇,也同样喜欢他,常叫他与自己同桌吃饭。教皇亲自为小侯爵聘请最好的老师,并且出钱请拉斐尔给他画像。可是,这孩子的像怎么会画进《雅典学派》里去呢?他挤在画上的那些哲人中间有什么作用呢?拉斐尔画稿中蕴藏着多少伟大的思想、绝妙的技艺和多么丰富的变化啊!
在《雅典学派》的草图上,12世纪的阿拉伯哲学家阿威罗伊包着土耳其式的缠头布,极富特色。6世纪古希腊学者毕达哥拉斯出现在画图的左侧。在处于次要地位的一组正在争论的哲人中间,现出一个身材高大匀称、留着长发的少年。现在,他的脸还没有画,不过,拉斐尔的助手们即已在猜测这会是谁。当他们憋不住问拉斐尔时,大师故作神秘,不予回答。
在思考如何让柏拉图具有达·芬奇的形象特征时,拉斐尔决定,为了公正,也应让米开朗琪罗在画图上占据同样重要的位置。拉斐尔虽说无法弄到米开朗琪罗的自画像,也无缘为之写生,却深信自己能准确地传达这位性情执拗的大师的神态和形象特征。长着大鹰钩鼻的面孔,炯炯有神的眼睛,又长又浓密的大胡子……作为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的模特儿,实在再恰当不过了。
有一天,人文学者卡斯季里奥涅到工作室来。当时,拉斐尔正在构思古希腊天文学家托勒玫的形象。他已为此人在《雅典学派》中安排了位置。卡斯季里奥涅一进门,拉斐尔就觉得这位老朋友就是他想像中的托勒玫。他马上叫对方坐好,给他画了两张速写像。
卡斯季里奥涅把拉斐尔所画的速写拿过一看,惊奇地叫道:“您让我戴上皇冠,使我成了古埃及皇帝托勒玫。可是,这个托勒玫与天文学家托勒玫毫不相干啊!”
拉斐尔风趣地回答:“这有什么关系呢?不都叫托勒玫吗?再说您本是学者之王,早就该戴上王冠了!”
老画师所多玛也在《雅典学派》中获得一席之地:他被画成了犬儒主义哲学家狄奥根涅斯……
工作室里用来计时的不是沙漏,而是一种用水力带动的机器。这个精巧的计时器表明现在是下午3时。拉斐尔洗净手,披上风衣。助手们一看就明白,大师有事要出门了。
拉斐尔刚一离开,工作室的节奏就出了问题:助手们大声地争论起来。虽说拉斐尔常常面带微笑,很少责备人,更从不处罚,助手们觉得在他的手下工作很舒心;但他毕竟是大师,在他面前的言行不能不有所顾忌。现在,他一离去,年轻人们就趁机放松一下自己。
拉斐尔从侧门走出梵蒂冈,直奔银行大街,过桥时他思考了一下准备对吉基讲的话,尽管这对他并非易事。早上他就派了一个学徒到银行家那儿去,通报了自己去拜访的时间。
银行大楼的人都认识拉斐尔。不用总管科尔涅里乌斯报告,拉斐尔便直奔二楼吉基的办公室。
“我想同您谈一下,吉基先生,但愿不致占用您太多的时间。”
画家的眼睛在研究吉基的表情。吉基满脸皱纹,显得疲乏不堪。他向拉斐尔伸出双手。
“昨天我又熬了一夜,快天亮时才上床休息。圣上无止无休地发动征战,他认为打仗就只需招募士兵。至于提供粮草和把战俘押往后方,而这一切他都不用操心,只往我头上压……”
拉斐尔耐心地听着,带着谦恭的笑容倾听银行家冗长的抱怨:得在新占领区安排征税,得救济罗马的贫民……对于所有这些事情都必须十分审慎。因为众所周知,尽管教皇朱里为了讨伐威尼斯?把它说得一无是处,可是实际上,那里老百姓的生活比其他任何地方都好,长期以来没有饥民。而现在,吉基却不得不去养活那些被战争弄得一贫如洗的人。
可以设想,这些人会如何憎恨教皇强加给他们的新统治者,特别是教皇本人。
见到拉斐尔来,吉基十分高兴。这个刚才几乎被累得要死、对什么都感到淡漠的人,似乎一下子年轻了许多。
“请原谅我讲了这么久,我的朋友。”他对拉斐尔说。“本来,你是客人,我应该先听你说。我已经吩咐不让人来打扰我们,我们可以好好聊一下。”
吉基第一次用亲热的“你”字称呼拉斐尔。这是表示友谊和特殊好感的信号。可是,拉斐尔对这一信号显得不敏感,至少是没有回应。
“我应当同阁下谈一下,吉基先生。”
在从梵蒂冈到银行大街的路上一直在他心中重复的话,现在像铅块一样哽在他的喉咙里,费了很大的劲才吐出来:
“我得同您谈一下,先生,是关于柳蒂的女儿的事情。”
吉基是否知道,拉斐尔到面包师家去过好几次呢?他是否知道,拉斐尔已为玛格丽特画了几张速写,并且快把她的油画像画完了呢?他还像一般画家一样,把两幅草图送给模特儿作纪念。面包师柳蒂是否明白,拉斐尔一幅这样的素描要值20个金币呢?吉基仿佛记得,上个星期面包师到银行来时,同他谈起过这方面的事情。他记得,面包师当时主要是来求他帮忙,让他柳蒂为正在出征的教皇军队提供面包。
可是,拉斐尔为什么要说“柳蒂的女儿”,而不直呼“玛格丽特”
呢?难道是因为礼貌要求这样?因为按照当时的风俗,尚未出嫁的姑娘全由她父亲主宰。吉基注意到,拉斐尔天使般的脸上笼罩着一层乌云。
“他这么年轻,”吉基心里想,“我简直可以当他的父亲。”
“你如果想听取我父亲般的忠告,那就向我交心吧,拉斐尔。你和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若是用但丁的诗句来表达,那就是‘爱情有时会使我们死去’。”
“你为什么要为这事来找我呢?”
“你是她父亲的庇护者,而我无权对为我打开规矩人家大门的人隐瞒真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事情很不简单,吉基先生。几乎就在华比印纳对我谈到他侄女的那一天,我们就犯了罪。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同毕比印纳的谈话与你们的罪过有什么关系呢?”
“玛格丽特成了我的一切:色彩、阳光和空气。我无权对她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有办法’,然后用金钱去赔偿初吻。我永远不能对玛格丽特今天说一样,明天又说一样。我宁肯对毕比印纳持这种态度,即使他骂我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您知道,我的生活不安定,不容许我过正常的家庭生活。我今天在梵蒂冈内殿工作,可是明天呢?若是征战不断,我的工作随时都会停下来,那时,我连支付助手的工钱都拿不出来,怎能养家?许多人都在说,毕比印纳早晚会当上枢机主教。在这种情况下,难道我能对他说,叫他的侄女不要来罗马吗?您明白,先生,我简直不知道怎样才能把这一切对玛格丽特解释清楚。”
“你对她作了什么承诺吗?”
“什么也没有承诺。她什么要求也没有提过。我能对她承诺什么呢?”
“她会住到你那儿去吗?”
“父亲的屋子对她显然太窄了。”
“要是面包师柳蒂叫你去对他作出解释,你将说些什么呢?”
“我只能对他说:我很爱玛格丽特,但是不能娶她为妻。”
即使在这种微妙的事情上,吉基也是老练的战略家,不过他的手段很特别。他一眼就看清了整个形势,也没有作任何道德说教。拉斐尔的吉星正在以令人目炫的速度上升,他的勤奋和天才使梵蒂冈的达官贵人们大为倾倒。当然,是青春和热情使他昏了头脑;可是,为他打开罪恶的情欲之门的不是别人,而是吉基本人。再说,吉基不只一次在教堂听人说,拉斐尔有可能晋升为枢机主教。如果真是这样,他现在结婚就会堵死升迁的道路。
“你积了多少钱,拉斐尔?”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呢?”
“你若是能买幢房子,离开你现在栖身的小旅馆,显然并非坏事。”
“对不起,吉基先生,我来找您,是为了谈玛格丽特的事情。”
“如果你有自己的房子,事情就好办多了。”
“就可以同玛格丽特搬到那儿去住吗?”
“你可以对她说,你早就发誓还要过一段时间的单身汉生活。这样,玛格丽特或许就会明白,她不可能企望你成为她的丈夫。她是一个聪明的姑娘,这一点你是清楚的。”
“我还没有同她这样谈过。我同她单独在一起才是几天前的事情。”
“柳蒂的面包烤得很不错。再过一年,他就能归还我借给他的钱了。
他若是能成为梵帝冈的供货人,再过十年,他就会发大财。当然,他像所有的父亲一样疼爱自己的女儿。我想,他会乐于把她嫁给某个品行端正的助手,使这女婿在他去世之后继承他的家当,成为面包店的主人。”
“这姑娘生来不是干这一行当的……”
“你是来请我去向柳蒂解释吗?”
“我操心的事情太多,我经常处于紧张状态。玛格丽特是我惟一的欢乐。吉基先生,您作为一个男人,您应当理解我。”
“你知道,伊姆别利娅就要为我生孩子了,可是她是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尽管这房子是我给她的。我并不是惟一掌握打开她大门钥匙的人。
不过,我并不是说,玛格丽特应当效法她。”
“您能帮助我吗?”
“柳蒂是锡耶拿人,是我的同乡。但是我不能用金钱去补偿他女儿的名誉。我不能对他说:让你的女儿去当画家的情妇吧。”
“柳蒂可能采取什么行动呢?”
“他可能去求见圣上告你的状。他会要求你把玛格丽特送回家去。
当然当今教皇朱里不是当年的亚历山大六世。我若是处在柳蒂的位置,我也要努力恢复被圣上的画师所侵犯的权利。我肯定会去直接求见圣上。不过,这姑娘恐怕已经自己对她父亲谈过了吧?”
“她能对父亲谈什么呢?说‘我爱上一个不愿娶我的男人’吗?”
“就算我去找他谈,我能有权以你的名义对他说些什么呢?”
“我不会抛弃她的女儿——这便是我能承诺的一切。我没有多少钱,这一情况您是清楚的。毫无疑问,当内殿的工作正在紧张进行的时候,我若是提出结婚,圣上绝不会感到高兴。”
“在特拉斯杰维勒贫民区,流言传播得像闪电一样快。我可以散布消息,说机灵鬼柳蒂正把他女儿塞给未来的枢机主教……我可以在多罗泰大街上说,是你诱惑了面包师的女儿。”停了一会儿,吉基又问:“假设你把她从家里领出来,你打算把她安置在什么地方?”
“你关于自己房子的说法对我很有启发。若是让玛格丽特和我单独住在一起,你看如何?”
“有个贵族欠了我很多钱。他本人已经死了,但他的继承人想搞好同我的关系。他们向我提出用死者遗下的房屋来抵债,这房子就在朱里亚大街的那一头。他们还请我帮助解决遗产继承问题。正因为如此,我刚才才问你现在有多少钱。”
“将我已完成的工作应得的报酬加在一起,总共将近4,000金币。”
“我看,这足够了。待你有了自己的房子之后,我们就可以用另外的方式同柳蒂谈了。若是你发生意外,你愿意把房子遗留给玛格丽特吗?”
“我本来想,若是我向佩鲁吉诺先生请教诸如此类的问题,他未必能为我指点迷津。而阁下如今把一切都剖析得明明白白,为我在绝境中找到了出路。我求您,在去同柳蒂谈时,也对玛格丽特美言几句。我既不能同她谈房子和钱,也不能同她谈万一我发生意外时的打算。可是,如果不是我想抛弃她,而是她要抛弃我,我该怎么办呢?”
吉基为自己没有儿子而深感遗憾。他如今已不年轻,要把伊姆别利娅给他生的孩子调教好,显然并非易事。他拥抱了拉斐尔。照锡耶拿的风俗,这个动作表示他乐意去把事情处理好。
“顺便问一下,《雅典学派》进展如何?”
“画稿差不多已准备好了。当我拿到最后一笔预付款之后,我将再雇一个助手。我承认,我常常不能不分心。什么人都来找我,求我让他们在壁画上流芳百世。可是,先生您却没有为这类事情求过我。”
“商人混在哲学家当中做什么呢?”
“先生,我说的不是壁画,而是为您画肖像。”
吉基把拉斐尔送到门边。或许,伊姆别利娅将给他生个儿子。若是拉斐尔为他画了像,这儿子就会继承下去,让它在吉基家族中一代一代往下传。拉斐尔所画的他,穿的既不是哲学家的礼服,也不是古希腊学者的长袍,而是家常便服,就像他今天这个样子。吉基之美主要在于他的面部特征对比和谐;目光锐利,富于洞察力,花白的胡须与核桃木色调的皮肤映衬得别有情趣。
告别时,吉基说:“你将在朱里亚大街上有一幢自己的房子,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