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别林的青春期自然也在这一时期开始,他向往那些富有热情、轻率莽撞的事情和浪漫惊险的生活。在当时那光怪陆离的社会环境中,有时难免想入非非、陷入空茫。例如那时犹太喜剧演员在伦敦最叫座,他就从美国笑话书里摘编出歌曲和对话,带上一大把假胡子模仿犹太人说话,排了一出轻歌舞。没想到在台下排起来还不错,一登台就不行了,假胡子遮不住他的青春年少,那些笑话观众早已耳熟能详;他的犹太口音听起来也别扭,更要命的是剧中内容是反犹太人的,而他竟不知道。于是与他5岁登台时相反,人们扔上台的不是便士而是桔子皮。他恐慌地从台上逃也似地下来,连那几本笑话和音乐书都没带走。
这可怕的一晚,给少年得志的卓别林一个教训,使他认清了自己,知道自己不属于演轻歌舞剧的喜剧演员类型。
那么演男主角如何,他也雄心勃勃地试了一下,在《快乐少校》的短剧中扮主角,一个多情、热心的丈夫。初时卓别林激情满腔,但演少校太太的却是一个徐娘半老的女人,也是一个女酒坛子。卓别林在演出中要把她搂在怀里,一边嗅她口鼻中喷出的酒臭气味,一面还要勉为其难地去热情地吻她。一周之后,卓别林想成为男主角的壮志雄心被那杜松子烧酒气冲得消失殆尽。
挫折倒没有使卓别林消沉,他认定自己还是可以成为一个擅长刻画人物性格的喜剧演员。这时正是1907年,卓别林17岁,他等待着新的机会。此前,雪尼已经进入伦敦久负盛名的卡尔诺剧团,这是一个专演喜剧、闹剧、哑剧的大型剧团,有5个戏班在英国各地巡回演出,能组织精锐班子出国演出,甚至在美国设有分部。老板卡尔诺先生原来是一个著名的喜剧演员,正因为如此,当初雪尼多次向他推荐卓别林,说自己的弟弟有演喜剧的才能,卡尔诺先生总以他挑剔的目光说卓别林还小。
卡尔诺剧团那年最走红的短剧《足球赛》,由最叫座的名丑韦尔登主演。目光挑剔的卡尔诺先生仍不满意与之配戏的那个演员。因为这个,他让雪尼把卓别林叫去:“你哥哥介绍说你戏演得不错,你有把握和韦尔登先生合演《足球赛》吗?”卓别林意识到时来运转了,冲口而出:“我只要有机会就有把握。”卡尔诺先生笑笑:“17岁还很年轻啊,可你看上去比17岁还要小。”卓别林马上耸耸肩:“那只是一个化妆问题。”卡尔诺先生大笑,他从这个神气动作看到了一个喜剧演员。于是决定,一周之后由卓别林来试演两周。
卓别林在前面这周只有两次与韦尔登先生排练的机会,因为那位名角不高兴排来排去,他要玩高尔夫球,他每周的包银是卓别林这些小演员的10倍。排练的时候,卓别林也没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韦尔登甚至因他台词念得慢而怀疑他是否胜任角色。卓别林却在暗中努力,每晚去观看《足球赛》,看他要扮演的那个角色如何演。这一看他心里有了底,知道自己可以超过那个演得呆笨而不自然的倒霉人。
轮到卓别林时,这台戏放到了伦敦游艺场上演。那天晚上卓别林的神经紧张得像时钟上拧紧了的发条一样,他来回在巨大的舞台后台踱来踱去,口中念念有词加默默祈祷。但乐声一响起来,幕布一升起来,就由不得他再焦急紧张。脚步一迈上台头脑反而清醒了,“按自己设计好的去做”,他背对着观众一步步走到台子中间。从表面看,他穿的是大礼服,戴的是大礼帽,脚下皮鞋还套着鞋罩,手里拄着一根拐杖,真是衣冠楚楚。当他一转过身来,脸上却赫然“长”着个大红鼻子,出人意料。观众不由发出了笑声,以往每次在韦尔登出场前是没有这个效果的。
卓别林心里有底了,高招迭出:他耸耸肩,“噼叭”弹了一下手指,走起了圆场;在一个哑铃上绊了个跟头,手杖下意识地挥上去。结果是人刚站好,手杖挥在一个吊球上,这球“叭”地反弹到他脸上,打得他东倒西歪,手杖又扬起来从侧面给他脑袋一下,观众们哄堂大笑,乐不可支。他从从容容、轻松自如地演下去,裤子不知怎么褪下去了,一颗钮扣也丢了。他四下寻找,假装捡到了什么,拿起一瞧,马上气呼呼地扔掉:“这该死的兔子!”观众们笑个不停。韦尔登一出场,卓别林又激动地搂着他,悄声细气地说:
“糟糕,给我一根别针扣住裤子,快!”这些插科打诨,都不曾排练过,是卓别林自己的创意,也为韦尔登出场之后两人的表演创造了条件。
演出非常成功,卓别林下台后,演员们都与他握手祝贺他。那天晚上,卓别林在回家的途中,倚在威斯敏斯特大桥的栏杆上,看着夜色中闪亮的河水,静静地流向远方,心中快乐的简直想哭,这次成功又是他的一个人生转折。
第二、三天晚上,卓别林一出场,掌声就响起,高明的观众并不歧视有才华的年轻演员。于是卡尔诺先生,提前与他签订了演出一年的合同,每周付酬4镑。
《足球赛》在伦敦上演了1个多月,然后赴各地巡回演出。韦尔登扮演的喜剧角色,是模仿兰开夏郡痴呆型的傻瓜,这类形象在英格兰北部有剧场效果,但到南部地区就不太受欢迎了。相比之下,卓别林却受到各地观众的欢迎,颇有些喧宾夺主。这刺激了韦尔登的妒忌心理,把自己受到观众冷淡的气,发泄到卓别林身上。在戏中一些地方,他要打卓别林扮的角色的耳光,是假装打在脸上,由别人在舞台侧幕拍出巴掌声。但韦尔登借这个机会打真的,特别是有次剧评家批评了韦尔登而赞扬了卓别林的演技后,韦尔登醋意大发,在演出时重重抽打卓别林,以致打得他鼻孔流血。事后,卓别林只有警告这位名角,如对方再敢这样,他就会用台上那哑铃砸其脑袋瓜。
在卡尔诺剧团的这几年,卓别林刻苦训练,精益求精;努力把戏剧、杂技、戏法、歌舞、插科打诨、令人发笑或使人流泪忧郁的笑,自然巧妙地融合为一体,初步形成了一种别致、清新的风格。他演艺大进,年纪轻轻便成了卡尔诺剧团的台柱之一,在丑角这一行中他挂头牌。
1909年春,法国巴黎的“女神”剧场邀请卡尔诺剧团去演出。卓别林随团第一次出国,固然非常激动,还有一点因素,就是他以前听一位叔叔夸耀说:英国的卓别林家族,是一位18世纪初法国将军的后裔。在“花都”巴黎豪华富丽、金碧辉煌的女神剧院观看他们演出的,有珠光宝气的印度王子赳赳武夫的土耳其军官、美丽优雅的法国太太、小姐。
大名鼎鼎的德国作曲家、印象主义派音乐创始人德彪西,在看了卓别林的戏后,把他请到包厢见面,夸他“是一位天生的音乐家和舞蹈家”、“是一位真正的艺术家”。卓别林诚惶诚恐,他知道自己距离真正的艺术家还有一段路程,因为他连德彪西这样一位真正的大音乐家都还不知道呢。
这时,他觉得自己那几下子不过是雕虫小技,在英国的发展似乎到头。他很早就辍学打工,没读过什么书。如果老是在英国演丑角,一旦失败除了去干一些粗活以外,就没有什么机会去做别的事了。但若能换一个环境,例如越过大西洋去美国,去那个独立了106年的新兴的移民国家,说不定有更光明的前景。
恰在此时,卓别林主演的新编短剧《溜冰》正走红时,卡尔诺剧团美国分部经理里夫斯回到英国。他来物色一个喜剧演员,准备带到美国去演出。他看了卓别林的戏后,向卡尔诺先生提出要这个人。卡尔诺便挑选卓别林和《银猿》这出戏,赴美国演出。那年9月,卓别林随戏班乘船经加拿大到了美国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