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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曰──
穴深尋則人之臂必不能極矣,是何也?不至故也。智亦有所不至。所不至,說者雖辯,為道雖精,不能見矣。故箕子窮于商,范蠡流乎江。
昔秦繆公興師以襲鄭,蹇叔諫曰:‘不可。臣聞之,襲國邑,以車不過百里,以人不過三十里,皆以其氣之趫與力之盛,至,是以犯敵能滅,去之能速。今行數千里、又絕諸侯之地以襲國,臣不知其可也。君其重圖之。’繆公不聽也。蹇叔送師於門外而哭曰:‘師乎!見其出而不見其入也。’蹇叔有子曰申與視,與師偕行。蹇叔謂其子曰:‘晉若遏師必於殽。女死不於南方之岸,必於北方之岸,為吾尸女之易。’繆公聞之,使人讓蹇叔曰:‘寡人興師,未知何如?今哭而送之,是哭吾師也。’蹇叔對曰:‘臣不敢哭師也。臣老矣,有子二人,皆與師行,比其反也,非彼死則臣必死矣,是故哭。’師行過周,王孫滿要門而窺之,曰:‘嗚呼!是師必有疵。若無疵,吾不復言道矣。夫秦非他,周室之建國也。過天子之城,宜橐甲束兵,左右皆下,以為天子禮。今袀服回建,左不軾,而右之超乘者五百乘,力則多矣,然而寡禮,安得無疵?’師過周而東。鄭賈人弦高、奚施將西市於周,道遇秦師,曰:‘嘻!師所從來者遠矣,此必襲鄭。’遽使奚施歸告,乃矯鄭伯之命以勞之,曰:‘寡君固聞大國之將至久矣。大國不至,寡君與士卒竊為大國憂,日無所與焉,惟恐士卒罷弊與糗糧匱乏。何其久也,使人臣犒勞以璧,膳以十二牛。’秦三帥對曰:‘寡君之無使也,使其三臣丙也、秫也、視也於東邊候(日晉)之道,過是,以迷惑陷入大國之地。’不敢固辭,再拜稽首受之。三帥乃懼而謀曰:‘我行數千里、數絕諸侯之地以襲人,未至而人已先知之矣,此其備必已盛矣。’還師去之。當是時也,晉文公適薨,未葬。先軫言於襄公,曰:‘秦師不可不擊也,臣請擊之。’襄公曰:‘先君薨,尸在堂,見秦師利而因擊之,無乃非為人子之道歟?’先軫曰:‘不弔吾喪,不憂吾哀,是死吾君而弱其孤也。若是而擊,可大彊。臣請擊之。’襄公不得已而許之。先軫遏秦師於殽而擊之,大敗之,獲其三帥以歸。繆公聞之,素服廟臨,以說於眾曰:‘天不為秦國,使寡人不用蹇叔之諫,以至於此患。’此繆公非欲敗於殽也,智不至也。智不至則不信。言之不信,師之不反也從此生,故不至之為害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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