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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之推,字介,琅邪臨沂人也〔一〕。九世祖含,從晉元東度,官至侍中右光祿西平侯〔二〕。父勰,梁湘東王繹鎮西府諮議參軍。〔三〕世善周官、左氏學〔四〕。
〔一〕洪亮吉曉讀書齋四錄下:“南史顏協在文學傳,其子顏之推,在北史文苑傳,皆雲‘琅邪臨沂人’。按:琅邪系東晉成帝時僑郡,臨沂亦僑縣,屬琅邪。今琅邪故僑郡,在今句容縣有琅邪鄉,即其地;臨沂故僑縣,在今上元縣東北三十裏。盧學士文弨近今顏氏家訓凡例,據方志云:‘黃門九世祖從晉元渡江,今江甯顏家巷,其舊居也。’以為當作江寧人。不知琅邪僑郡縣,今亦皆屬江寧,不必改也。元和姓纂等書,顏氏本貫琅邪,晉永嘉過江,居丹陽。是顏氏本自江北琅邪渡江,又居僑郡之琅邪耳。景定建康志亦不載江甯有顏家巷,方志蓋據觀我生賦原注:‘顏家巷在長干。’與下句‘展白下以流連’,白下、長干,皆在今江寧縣境。至晉書孝友傳顏含,即協七世祖,傳云:‘琅邪莘人。’‘莘’蓋又‘華’字之誤也。”
〔二〕盧文弨曰:“晉書孝友傳:‘顏含,字宏都,琅邪莘人也。祖欽,給事中。父默,汝陰太守。含少有操行,以孝聞。元帝過江,以為上虞令,曆散騎常侍、大司農,豫討蘇峻功,封西平縣侯,拜侍中,遷光祿勳,以年老遜位。成帝美其素行,就加右光祿大夫。年九十三,卒。諡曰靖。三子:髦,謙,約,並有聲譽。’”器案:藝文類聚四八、御覽二一九、又三八九引顏含別傳:“顏髦,字君道,含之子也。少慕家業,惇於孝行,儀狀嚴整,風貌端美,大司馬桓公歎曰:‘顏侍中,廊廟之望,喉舌機要。’”
〔三〕盧文弨曰:“梁書文學傳下:‘顏協,字子和。七代祖含。父見遠,博學有志行,齊和帝即位於江陵,以為治書侍御史兼中丞,高祖受禪,見遠乃不食,發憤數日而卒。協幼孤,養于舅氏,少以器局見稱,博涉群書,工於草隸。釋褐,湘東王國常侍,又兼府記室。世祖出鎮荊州,轉正記室。感家門事義,恒辭征辟,游於蕃府而已。卒年四十二。二子:之儀,之推。’案:梁書以含為協七世祖,則是之推之八世祖也。史家所紀世數,往往不同,有從本身數者,亦有離本身數者。今考顏氏家廟碑:含子髦,字君道;髦子綝,字文和;綝子靖之,字茂宗;靖之子騰之,字弘道;騰之子炳之,字叔豹;炳之子見遠,字見遠;見遠子協。則梁書離本身數,北齊書連本身數,是以不同。勰之與協,義相近,家廟碑作‘協’,與梁書同。”器案:南史文學傳、北史文苑傳,並作“顏協”,爾雅釋詁:“勰,和也。”釋文:“本亦作‘協’。”是勰、協古通也。又案:觀我生賦:“逮微躬之九葉。”此北齊書說所本。又注文“北齊書”,原誤作“晉書”,今從嚴本校改。
〔四〕案:宋蜀大字本北齊書本傳無“學”字,北史本傳有。
之推早傳家業〔一〕。年十二,值繹自講莊、老,便預門徒;虛談非其所好〔二〕,還習禮傳〔三〕。博覽群書,無不該洽〔四〕;詞情典麗,甚為西府所稱〔五〕。繹以為其國左常侍,加鎮西墨曹參軍。好飲酒,多任縱,不修邊幅〔六〕,時論以此少之。
〔一〕器案:之推八世祖顏髦,亦“少慕家業”,見上引顏含別傳。
〔二〕案:勉學篇:“洎于梁世,茲風複扇,莊、老、周易,總謂三玄。武皇、簡文,躬自講論,周弘正奉贊大猷,化行都邑,學徒千余,實為盛美。元帝在江、荊間,複所愛習,召置學生,親為教授,廢寢忘食,以夜繼朝,至乃倦劇愁憤,輒以講自釋。吾時頗預末筵,親承音旨,性既頑魯,亦所不好雲。”即北齊書所本。
〔三〕案:序致篇:“雖讀禮傳,微愛屬文。”
〔四〕“無不該洽”,冊府元龜五九七作“無不該遍”。
〔五〕西府,謂江陵,又稱西台,見通鑒一四四胡三省注。
〔六〕盧文弨曰:“謂無容儀也。此之推自言雲爾,見序致篇。”
繹遣世子方諸〔一〕出鎮郢州,以之推掌管記。值侯景陷郢州,頻欲殺之,賴其行台郎中王則〔二〕以獲免,囚送建鄴。景平,還江陵。時繹已自立〔三〕,以之推為散騎侍郎,奏舍人事。後為周軍所破,大將軍李穆〔四〕重之,薦往弘農,令掌其兄陽平公遠書翰〔五〕。值河水暴長,具船將妻子來奔,經砥柱之險〔六〕,時人稱其勇決。
〔一〕方諸,梁元帝王夫人所生,南史、梁書並有傳。
〔二〕王則,字元軌,自雲太原人,北史、北齊書並有傳。
〔三〕宋蜀本“時”誤“江”,北史本傳不誤。
〔四〕“李穆”,原誤作“李顯”,今據殿本及北史本傳校改。
〔五〕此句,原誤作“令掌其兄平陽王慶遠書干”,今據北史校改。北史云:“大將軍李穆重之,送往弘農,令掌其兄陽平公遠書翰。”此字“遠”上“慶”字,蓋由讀者注“顯慶”字于“穆”旁,而傳鈔者誤以“顯”字代“穆”,又移植“慶”字於“遠”上也。李穆字顯慶,見北史卷五十九、周書卷三十。兄遠,字萬歲,封陽平公,鎮弘農,見北史卷五十九、周書卷二十五。
〔六〕詳後觀我生賦注。
顯祖見而悅之,即除奉朝請,引於內館中;侍從左右,頗被顧眄。天保末,從至天池〔一〕,以為中書舍人,令中書郎段孝信〔二〕將敕書出示之推;之推營外飲酒。孝信還,以狀言,顯祖乃曰:“且停。”由是遂寢。河清末,被舉為趙州功曹參軍,尋待詔文林館〔三〕,除司徒錄事參軍。之推聰穎機悟,博識有才辯,工尺牘,應對閑明,大為祖珽所重;令掌知館事,判署文書,尋遷通直散騎常侍,俄領中書舍人。帝時有取索,恒令中使傳旨。之推稟承宣告,館中皆受進止〔四〕;所進文章,皆是其封署,於進賢門奏之,待報方出。兼善於文字,監校繕寫,處事勤敏,號為稱職。帝甚加恩接,顧遇逾厚,為勳要者所嫉,常欲害之。崔季舒等將諫也,之推取急〔五〕還宅,故不連署;及召集諫人,之推亦被喚入,勘無其名,方得免禍〔六〕。尋除黃門侍郎〔七〕。及周兵陷晉陽,帝輕騎還鄴〔八〕,窘急,計無所從。之推因宦者侍中鄧長顒進奔陳之策,仍勸募吳士千餘人,以為左右,取青、徐路,共投陳國〔九〕。帝甚納之,以告丞相高阿那肱等;阿那肱不願入陳〔一〇〕,乃云:“吳士難信,不須募之。”勸帝送珍寶累重向青州,且守三齊〔一一〕之地,若不可保,徐浮海南度〔一二〕。雖不從之推計策,猶以為平原太守〔一三〕,令守河津。
〔一〕“天池”,北史作“天泉池”,在山西寧武縣西南六十裏管涔山上。水經□水注:“溹涫水潛承太原汾陽縣北燕京山之大池,池在山原之上,世謂之天池,方裏余,其水澄渟乾淨而不流。”北齊書文宣紀:“天保七年六月乙丑,帝自晉陽北巡,己巳,至祁連池。”資治通鑒一六七:“六月己巳,齊主至祁連池。”胡三省注:“祁連池,即汾陽之天池,北人謂天為祁連。”
〔二〕器案:段榮字孝言,曆中書黃門,典機密。見北史卷五十四、北齊書卷十六,此“孝信”疑是“孝言”之誤。
〔三〕北齊書後主紀:“帝幼而念善,及長,頗學綴文,置文林館,引諸文士焉。”冊府元龜一九二:“後主頗好諷詠,幼稚時曾讀詩賦,語人云:‘終有解作此理否?’及長,亦稍留意。初,因畫屏風,□通直郎蘭陵蕭放及晉陵王孝武錄古名賢烈士,及近代輕豔諸詩,以充圖畫,帝彌重之。從複追齊州錄事參軍蕭愨、趙州功曹參軍顏之推同入撰;猶依霸朝,謂之館客。放及之推意欲更廣其事;又祖珽輔政,愛重之推,又托鄧長顒漸說後主,屬意斯文。(鄧長顒、顏之推奏立文林館,見北齊書陽休之傳。)三年,祖珽奏立文林館,於是更召弘文學士,謂之待詔文林館焉。(之推後為黃門侍郎,與中書侍郎李德林同判文林館事,見北史、隋書李德林傳。)”
〔四〕進止,猶言可否。隋書裴蘊傳:“是後,大小之獄,皆以付蘊,憲部大理,莫敢與奪,必稟承進止,然後決斷。”彼文所謂“稟承進止”,即此文之“受進止”也。唐、宋以後,臣僚上札子,末尾概言“取進止”,或雲“奉進止”,“奉宣進止”,或雲“伏候進止”,皆可否取決之辭,蓋沿六朝之舊式也。
〔五〕取急,猶言請假也。通鑒一〇三胡注:“晉令:‘急假者,五日一急,一歲以六十日為限。’史書所稱取急、請急,皆謂假也。”
〔六〕盧文弨曰:“北齊書崔季舒傳:‘祖珽受委,奏季舒總監內作,韓長鸞欲出之,屬車駕將適晉陽,季舒與張雕議,以為壽春被圍,大軍出拒,信使往還,須稟節度,兼道路小人或相驚恐,雲大駕向幷,畏避南寇,若不啟諫,必動人情。遂與從駕文官連名進諫,趙彥深、唐邕、段孝言等初亦同心,臨時疑貳,季舒與爭,未決,長鸞遂奏云:“漢兒文官連名總署,聲雲諫止向幷,其實未必不反,宜加誅戮。”帝即召已署官人集含章殿,以季舒、張雕、劉逖、封孝琰、裴澤、郭遵等為首,斬之殿庭。’”
〔七〕器案:藝文類聚四八引齊職儀:“給事黃門侍郎四人,秩六百碩,武冠,絳朝服。漢有中黃門,位從諸大夫,秦制也,與侍中掌奏文案,贊相威儀,典署其事。”
〔八〕北齊書後主紀:“(武平七年十二月)丁巳大赦,改武平七年為隆化元年。其日,穆提婆降周,詔除安德王延宗為相國,委以備禦,延宗流涕受命。帝乃夜斬五龍門而出,欲走突厥,從官多散,領軍梅勝郎叩馬諫,乃回之鄴。”
〔九〕北齊書幼主紀:“於是黃門侍郎顏之推、中書侍郎薛道衡、侍中陳德信等,勸太上皇往河外募兵,更為經略;若不濟,南投陳國。從之。”
〔一〇〕北齊書無“阿那肱”三字,今據殿本、北史、冊府元龜四七七補。盧文弨曰:“阿那肱召周軍約生致齊主故也,見幼主紀。”
〔一一〕三齊,指今山東北部及中部地區。史記項羽本紀:“徙齊王田市為膠東王;齊將田都從共救趙,因從入關,故立都為齊王,都臨菑;故秦所滅齊王建孫田安,項羽方渡河救趙,田安下濟北數城,引其兵降項羽,故立安為濟北王,都博陽。……田榮聞項羽徙齊王市膠東,而立齊將田都為齊王,乃大怒,不肯遣齊王之膠東。因以齊反,迎擊田都,田都走楚。齊王市畏項羽乃亡之膠東就國,田榮怒追擊,殺之即墨。榮因自立為齊王,而西擊殺濟北王田安,幷王三齊。”集解:“漢書音義曰:‘齊與濟北、膠東。’”正義:“三齊記云:‘右即墨,中臨淄,左平陸(今山東汶上縣北),謂之三齊。’”
〔一二〕冊府元龜四七七“度”作“渡”。
〔一三〕北齊書、北史“猶”上俱有“然”字。器案:封氏聞見記十修復:“顏真卿為平原太守,立三碑,皆自撰親書。其一立于郭門之西,記顏氏曹魏時顏裴(按:三國志魏書倉慈傳作顏斐,字文林)、高齊時顏之推,俱為平原太守,至真卿凡三典茲郡。”又案:法苑珠林一一九傳記篇稱“齊光祿大夫顏之推”,史傳失載。
齊亡,入周,大象末,為禦史上士。隋開皇中,太子召為學士,甚見禮重〔一〕。尋以疾終。有文三十卷、家訓二十篇,並行於世〔二〕。
〔一〕陳書文學阮卓傳:“至德元年,入為德教殿學士。尋兼通直散騎常侍,副王話聘隋。隋主夙聞卓名,乃遣河東薛道衡、琅邪顏之推等,與卓談燕賦詩,賜遺加禮。”
〔二〕器案:之推撰箸,除見於本傳者外,尚有:承天達性論(法苑珠林一一九傳記篇),訓俗文字略一卷(隋書經籍志、冊府元龜六〇八),證俗文字音五卷(家廟碑。隋書經籍志顏之推證俗音字略六卷,宋史藝文志顏之推證俗音字四卷,又字始三卷,郭忠恕修汗簡所得凡七十一家事蹟,列有顏黃門說字及證俗古文,即證俗音字略,亦即證俗文字音也,今有輯本。玉海四五:“顏之推證俗音字四卷,援諸書為據,正時俗文字之謬,凡三十五目。”新唐書藝文志有張推證俗音三卷,說者謂“張推”即“顏之推”之誤),急就章注一卷(舊唐書經籍志、新唐書藝文志。王應麟急就篇後序:“顏之推注解,軼而不傳。”則是書于南宋時已亡佚矣),筆墨法一卷(新唐書藝文志),集靈記二十卷(隋書經籍志、冊府元龜五五六。舊唐書經籍志、新唐書藝文志作十卷。今有輯本),冤魂志三卷(今存。冊府元龜五五六作“冤魄志”,法苑珠林一一九作一卷,宋以後書目著錄者作“還冤志”。又有敦煌寫本),誡殺訓一卷(法苑珠林一一九。廣弘明集二六引誡殺家訓,即從家訓歸心篇後半部分別出單行者),八代談藪(遂初堂書目),七悟一卷(隋書經籍志。新唐書藝文志作“七悟集”,舊唐書經籍志誤作顏延之撰),稽聖賦(令狐峘顏魯公神道碑銘。新唐志有李淳風注顏之推稽聖賦一卷,今案:一切經音義五一引李淳風注稽聖賦一條)。
曾撰觀我生賦〔一〕,文致清遠〔二〕,其詞曰:仰浮清之藐藐〔三〕,俯沈奧之茫茫〔四〕,已生民而立教〔五〕,乃司牧以分疆〔六〕,內諸夏而外夷、狄〔七〕,驟五帝而馳三王〔八〕。大道寢而日隱,小雅摧以雲亡〔九〕,哀趙武之作孽〔一〇〕,怪漢靈之不祥〔一一〕,旄頭翫其金鼎〔一二〕,典午失其珠囊〔一三〕,瀍、澗鞠成沙漠〔一四〕,神華泯為龍荒,吾〔一五〕王所以東運,我祖於是南翔〔一六〕。去琅邪之遷越〔一七〕,宅金陵之舊章〔一八〕,作羽儀於新邑〔一九〕,樹杞梓於水鄉〔二〇〕,傳清白而勿替〔二一〕,守法度而不忘〔二二〕。逮微躬之九葉,頹世濟之聲芳〔二三〕。問我辰之安在〔二四〕,鐘厭惡于有梁〔二五〕,養傅翼之飛獸〔二六〕,子貪心之野狼〔二七〕。初召禍於絕域,重發釁于蕭牆〔二八〕,雖萬里而作限〔二九〕,聊一葦而可航〔三〇〕,指金闕以長鎩〔三一〕,向王路而蹶張〔三二〕。勤王踰於十萬〔三三〕,曾不解其搤吭〔三四〕,嗟將相之骨鯁〔三五〕,皆屈體於犬羊〔三六〕。武皇忽以厭世,白日黯而無光,既饗國而五十,何克終之弗康?嗣君聽於巨猾〔三七〕,每凜然而負芒〔三八〕。自東晉之違難,寓禮樂於江、湘,迄此幾於三百,左衽浹于四方〔三九〕,詠苦胡而永歎,吟微管而增傷〔四〇〕。世祖赫其斯怒〔四一〕,奮大義於沮、漳〔四二〕。授犀函與鶴膝〔四三〕,建飛雲及艅艎〔四四〕,北徵兵于漢曲,南發餫於衡陽〔四五〕。
〔一〕盧文弨曰:“案:諸本多刪此賦不錄,今以顏氏一生涉履,備見此中,故依史文全錄之,且為之注。”劉盼遂曰:“案:周易觀卦九五爻:‘觀我生,君子□咎。’顏氏取經文以名賦。”
〔二〕屈大均道援堂詩集一贈顏君:“遺響在黃門,一賦如瓊玖。”沈豫秋陰雜記八:“有說哀江南賦,情詞悱惻,子山獨步一時。然云:‘宰相以干戈為兒戲,縉紳以清談為廟略。’全是責人,而致命遂志之語,一無流露。讀顏之推觀我生賦,其哀音苦節,與子山同遭侯景之難,而其詞則曰:‘小臣恥其獨死,實有愧于胡顏。’較信頗為悃款。”
〔三〕盧文弨曰:“淮南子天文訓:‘清陽者薄靡而為天,重濁者凝滯而為地。’詩大雅瞻卬:‘藐藐昊天,無不克鞏。’傳:‘藐藐,大貌。’”
〔四〕盧文弨曰:“左氏襄四年傳:‘虞人之箴曰:“芒芒禹跡,畫為九州。”’”徐鯤曰:“文選班孟堅典引:‘太極之元,兩儀始分,煙煙熅熅,有沈而奧,有浮而清。’注:‘蔡邕曰:“奧,濁也。言兩儀始分之時,其氣和同,沈而濁者為地,浮而清者為天。”’”李詳注同。
〔五〕器案:此用尚書泰誓上“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師”之意也。
〔六〕左傳襄公十四年:“師曠曰:‘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勿使失性。’”新語道基篇:“後稷乃立封疆,畫界畔,以分土地之所宜。”司馬相如上林賦:“封疆畫界者,非為守禦,所以禁淫也。”
〔七〕盧文弨曰:“公羊成十五年傳:‘春秋內其國而外諸夏,內諸夏而外夷、狄。’”
〔八〕盧文弨曰:“白虎通號篇:‘鉤命決曰:“三皇步,五帝趨,三王馳,五霸騖。”’”徐鯤曰:“後漢書曹傳:‘三五步驟,優劣殊軌。’注:‘孝經鉤命決曰:“三皇步,五帝驟,三王馳。”宋均注云:“步謂德隆道備,日月為步;時事彌須,日月亦驟;勤思不已,日月乃馳。”’”
〔九〕盧文弨曰:“班孟堅兩都賦序:‘昔成、康沒而頌聲寢,王澤竭而詩不作。’孟子離婁上:‘王者之跡熄而詩亡。’毛詩序:‘小雅盡廢,則四夷交侵,中國微矣。’”
〔一〇〕盧文弨曰:“趙武謂趙武靈王也。武靈王胡服騎射,事見戰國趙策。”
〔一一〕盧文弨曰:“續漢書五行志:‘靈帝好胡服、胡帳、胡床、胡坐、胡飯、胡箜篌、胡笛、胡舞,京都貴戚皆競為之,此服妖也。其後董卓多擁胡兵,填塞街衢,虜掠宮掖,發掘園陵。’”
〔一二〕盧文弨曰:“史記天官書:‘昴曰旄頭,胡星也。’一本作髦頭。左氏宣三年傳:‘楚子伐陸渾之戎,遂至於雒,觀兵于周疆。定王使王孫滿勞楚子,楚子問鼎之大小輕重焉。對曰:“在德不在鼎。昔夏之方有德也,遠方圖物,貢金九牧,鑄鼎象物,使民知神奸。桀有昏德,鼎遷于商;載祀六百,商紂暴虐,鼎遷于周。”’”
〔一三〕盧文弨曰:“蜀志譙周傳:‘典午忽兮,月西沒兮。’典午者,謂司馬也。案:代魏者晉,姓司馬氏。珠囊,當出緯書。孔穎達周易正義序:‘秦亡金鏡,未墜斯文。漢理珠囊,重興儒雅。’初學記引尚書考靈曜云:‘河圖子提期地留,赤用藏,龍吐珠。’康成注:‘河圖子劉氏而提起也;藏,秘也;珠,寶物,喻道也;赤漢當用天之秘道,故河龍吐之。’”器案:御覽六引鄭玄緯注曰:“日月遺其珠囊。珠囊謂五星也;遺其珠囊者,盈縮失度也。”此顏氏所本,盧氏漫引考靈曜為證,非是。
〔一四〕盧文弨曰:“尚書禹貢:‘荊、河惟豫州,伊、洛、瀍、澗,既入於河。’漢書地理志:‘瀍水出河南穀城□亭北。澗水出弘農新安縣。’通典州郡七:‘荊、河之州,永嘉之亂,沒于劉、石。’詩小雅小弁:‘踧踧周道,鞠為茂草。’漢書蘇建傳:‘李陵歌曰:“徑萬里兮度沙幕。”’古沙漠作幕字。”
〔一五〕盧文弨曰:“神華,中華也。史記孟子荀卿列傳:‘騶衍以為儒者所謂中國者,於天下乃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中國名曰赤縣神州。’漢書匈奴傳:‘五月,大會龍城,祭其先、天地、鬼神。’又敘傳:‘龍荒幕朔,莫不來庭。’”器案:史記夏本紀:“要服外五百里荒服。”集解:“馬融曰:‘政教荒忽,因其故俗而治之。’”漢人稱匈奴之龍城為龍荒,義即本之。洛陽伽藍記二景寧寺條:“晉、宋以來,號為荒中。”荒字義同,謂長江以北,儘是夷狄也。
〔一六〕自注:“晉中宗以琅邪王南渡,之推琅邪人,故稱吾王。”
〔一七〕盧文弨曰:“金陵本吳地,後越滅吳,其地遂為越有,故稱越也。”嚴式誨曰:“案:遷越疑是遷流播越之義,注非。”今案:嚴說是。
〔一八〕盧文弨曰:“說金陵者各不同,惟張敦頤六朝事蹟序為明析,言楚威王因山立號,置金陵邑。或雲,以此有王氣,故埋金以鎮之。或雲,地接金壇之陵,故謂之金陵。秦時望氣者云:‘五百年後,有天子氣。’始皇東巡,乃鑿鐘阜,斷金陵長隴以通流,改其地為秣陵縣。詩大雅卷阿:‘爾土宇昄章。’”器案:詩大雅假樂:“不愆不忘,率由舊章。”之推兼用此義。
〔一九〕盧文弨曰:“易漸上九:‘鴻漸于陸,其羽可用為儀,吉。’尚書召誥:‘周公朝至於洛,則達觀于新邑營。’”器案:班固幽通賦:“有羽儀於上京。”
〔二〇〕盧文弨曰:“左氏襄二十六年傳:‘如杞梓皮革,自楚往也。’洛陽伽藍記三:‘蕭衍子西豐侯蕭正德曰:“下官雖生於水鄉,而立身以來,未遭陽侯之難。”’”徐鯤曰:“文選陸士衡答張士然詩:‘餘固水鄉士。’李善注云:‘水鄉,謂吳也。漢書曰:“武功中,水鄉人三舍墊為池。”’”器案:郭璞無題詩:“杞梓生南荊,奇才應世出。”梁書處士庾詵傳:“高祖聞而下詔曰:‘新野庾詵,荊山珠玉,江陵杞梓。’”梁元帝中書令庾肩吾墓誌:“杞梓之材,有均廊廟。”陳書蔡景曆傳:“景曆答書曰:‘杞梓方雕,豈盼樗櫪。’”庾信竹杖賦:“是乃江、漢英靈,荊、衡杞梓。”周書儒林沉重傳:“高祖優詔答之曰:‘開府漢南杞梓,每軫虛衿;江東竹箭,亟疲延首。’”用法與此相同,俱以杞梓良材,取譬人物異才。
〔二一〕盧文弨曰:“後漢書楊震傳:‘轉涿郡太守,子孫常蔬食步行,故舊長者或欲令為開產業,震不肯,曰:“使後世稱為清白吏子孫,以此遺之,不亦厚乎!”’”器案:詩小雅楚茨:“子子孫孫,勿替引之。”
〔二二〕盧文弨曰:“左氏昭二十九年傳:‘仲尼曰:“夫晉國將守唐叔之所受法度。”’”
〔二三〕盧文弨曰:“左氏文十八年傳:‘世濟其美,不隕其名。’”
〔二四〕盧文弨曰:“我辰安在,詩小雅小弁文,本作‘我良’者訛。”
〔二五〕器案:左傳隱公十一年:“鄭莊公曰:‘天而既厭周德矣,吾其能與許爭乎!’”即此厭惡字所本。
〔二六〕自注:“梁武帝納亡人侯景,授其命,遂為反叛之基。”盧文弨曰:“傅讀曰附。飛獸,飛虎也,史臣避唐諱改。周書寤儆解:‘無虎傅翼,將飛入邑,擇人而食。’”
〔二七〕自注:“武帝初養臨川王子正德為嗣,生昭明後,正德還本,持封臨賀王,猶懷怨恨,徑叛入北而還,積財養士,每有異志也。”盧文弨曰:“史記項羽紀:‘猛如虎,很如羊,貪如狼。’左氏宣四年傳:‘諺曰:“狼子野心。”’”
〔二八〕自注:“正德求征侯景,至新林叛,投景,景立為主,以攻台城。”器案:論語季氏篇:“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內也。”集注引鄭玄云:“蕭之言肅也;牆謂屏也;君臣相見之禮,致屏而加肅敬焉,是以謂之蕭牆。”釋名釋宮室:“蕭牆在門內。蕭,肅也,臣將入於此,自肅敬之處也。”
〔二九〕三國志吳書孫權傳注引吳錄:“是冬,魏文帝至廣陵,臨江觀兵,兵有十余萬,旌旗彌數百里,有渡江之意。權嚴設固守。時天大寒冰,舟不得入江,帝見波濤洶湧,歎曰:‘嗟乎,固天所以隔南北也!’遂歸。”
〔三〇〕詩衛風河廣:“誰謂河廣?一葦杭之。”毛傳:“杭,渡也。”孔穎達正義曰:“言一葦者,謂一束也,可以浮之水上而渡,若浮□然,非一根葦也。”案:杭與航通。三國志魏書文帝紀注引魏書,載丕於馬上為詩曰:“觀兵臨江水,水流何湯湯,……誰雲江水廣?一葦可以航。”文選嵇康兄秀才公穆入軍贈詩:“誰謂河廣?一葦可航。”三國志吳書賀邵傳:“臣聞否泰無常,吉凶由人,長江之限,不可久恃,苟我不守,一葦可航也。”抱朴子外篇漢過:“湯池航於一葦。”都用航字,與顏氏同。
〔三一〕盧文弨曰:“賈誼書過秦上:‘鉏耰棘矜,不敵於鉤戟長鎩。’”
〔三二〕盧文弨曰:“漢書申屠嘉傳:‘以材官蹶張。’如淳曰:‘材官之多力能腳踏強弩張之。律有蹶張士。’師古曰:‘今之弩,以手張者曰擘張,以足踏者曰蹶張。’”
〔三三〕盧文弨曰:“左氏僖二十五年傳:‘求諸侯莫如勤王。’”
〔三四〕盧文弨曰:“史記劉敬傳:‘夫與人鬥,不搤其肮,拊其背,未能全其勝也。’集解張晏曰:‘肮,喉嚨也。’索隱:‘嗌,音厄,肮,音胡浪反,一音胡剛反。蘇林以為頸大脈,俗所謂胡脈者也。’案:肮與吭同,漢書作‘亢’。”
〔三五〕“鯁”原作“鯁”,今據嚴本校改。嚴式誨曰:“‘鯁’原本誤‘鯁’今據史文校改。”盧文弨曰:“史記專諸傳:‘方今吳國外困于楚,而內空無骨鯁之臣,是無如我何。’”
〔三六〕自注:“台城陷,援軍並問訊二宮,致敬于侯景也。”
〔三七〕盧文弨曰:“陶潛讀山海經詩:‘巨猾肆威暴,欽□違帝旨。’”
〔三八〕盧文弨曰:“漢書霍光傳:‘宣帝謁見高廟,大將軍光從驂乘,上內嚴憚之,若有芒刺在背。’”
〔三九〕論語憲問篇:“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衽矣。”
〔四〇〕李詳曰:“案:文選傅亮為宋公修張良廟教:‘微管之歎。’任昉為範始興求立太宰碑表:‘功參微管。’又百辟勸今上箋:‘歎深微管。’謝朓和王著作八公山詩:‘微管寄明牧。’李善注皆引論語‘微管仲’釋之;二字積為六朝人恒語,凡建勳重臣,俱可以之譬況,亦‘色斯’、‘友于’之類也。”劉盼遂說同。
〔四一〕詩大雅文王皇矣:“王赫斯怒。”
〔四二〕自注:“孝元時為荊州刺史。”盧文弨曰:“左氏哀六年傳:‘江、漢、沮、漳,楚之望也。’”徐鯤曰:“文選江賦:‘吸引沮、漳。’李善注云:‘沮與睢同。’謝靈運擬鄴中集詩:‘沮、漳自可美。’”
〔四三〕盧文弨曰:“犀函,犀甲也。周禮考工記:‘燕無函。’注:‘函,鎧也。’孟子曰:‘矢人豈不仁於函人哉。’又:‘函人為甲,犀甲七屬,兕甲六屬;犀甲壽百年,兕甲壽二百年。’方言九:‘矛骹如雁脛者謂之鶴□。’”器案:文選左思吳都賦:“家有鶴膝,戶有犀渠。”劉淵林注:“鶴膝、矛也,矛骹如鶴脛,上大下小,謂之鶴膝。”案:釋名釋用器:“鋤,頭曰鶴,似鶴頭也。”農器之鋤曰鶴頭,兵器之矛曰鶴膝,俱就其形似而言,今江津謂鋤頭之長厚者曰鴉嘴,義亦同也。唐書鄭惟忠傳:“時議禁嶺南酋戶不得畜兵。惟忠曰:‘善為政者因其俗。且吳人所謂“家鶴膝,戶犀渠”,此民風也,禁之得無擾乎?’”即據吳都賦為言。
〔四四〕盧文弨曰:“初學記引晉令曰:‘水戰有飛雲船、蒼隼船、先登船、飛鳥船。’郭璞江賦:‘漂飛雲,建艅艎。’艅艎,即左氏傳之餘皇。”李詳曰:“劉逵吳都賦注:‘飛雲,吳大船名。’春秋昭公十七年左氏傳:‘大敗吳師,獲其乘舟餘皇。’杜注:‘餘皇,舟名。’”
〔四五〕自注:“湘州刺史河東王譽、雍州刺史岳陽王,並隸荊州都督府。”盧文弨曰:“說文:‘餫,野饋也。’”
昔承華之賓帝〔一〕,寔兄亡而弟及〔二〕;逮皇孫之失寵〔三〕,歎扶車之不立〔四〕。閑王道之多難,各私求於京邑,襄陽阻其銅符〔五〕,長沙閉其玉粒〔六〕,遽自戰於其地,豈大勳之暇集〔七〕。子既損〔八〕而侄攻,昆亦圍而叔襲;褚乘城而宵下,杜倒戈而夜入〔九〕。行路彎弓而含笑〔一〇〕,骨肉相誅而涕泣;周旦其猶病諸〔一一〕,孝武悔而焉及〔一二〕。
〔一〕盧文弨曰:“文選陸士衡皇太子宴玄圃詩:‘弛厥負簷,振纓承華。’李善注引洛陽記曰:‘太子宮在大宮東,中有承華門。’周書太子晉解:‘王子曰:“吾後三年,將上賓於帝所。”’”
〔二〕自注:“昭明太子薨,乃立晉安王為太子。”盧文弨曰:“史記魯周公世家:‘叔牙曰:“一繼一及,魯之常也。”’集解:‘何休曰:“父死子繼,兄終弟及。”’”案:抱經堂校定本自注脫“昭明”二字,盧文弨重校正補正,嚴氏刻本據補。本傳有,今從之。
〔三〕自注:“嫡皇孫驩出封豫章王而薨。”自注“嫡”原作“嬌”,錢大昕曰:“‘嬌’當作‘嫡’。”嚴氏刻本據改,今從之。錢大昕曰:“梁書‘驩’作‘歡’。”
〔四〕盧文弨曰:“‘扶車’疑是‘綠車’,獨斷:‘綠車名曰皇孫車,天子有孫乘之。’”錢大昕曰:“‘扶車’疑是‘扶蘇’之訛,蓋以秦太子扶蘇比昭明太子也。”今案:錢說較勝。
〔五〕盧文弨曰:“史記孝文本紀:‘二年,初與郡國守相為銅虎符、竹使符。’集解:‘應劭曰:“銅虎符第一至第五,國家當發兵,遣使者至郡合符,符合乃聽受之。”’索隱:‘古今注云:“銅虎符,銀錯書之。”張晏云:“銅取其同心也。”’”
〔六〕自注:“河東、岳陽皆昭明子。”盧文弨曰:“梁書河東王譽傳:‘台城沒,譽還湘鎮,世祖遣周弘直督其糧,前後使三反,譽並不從。’”器案:玉粒,謂糧也。杜甫茅堂檢校收稻詩:“玉粒未吾慳。”又云:“玉粒定晨炊。”
〔七〕書泰誓上:“大勳未集。”
〔八〕宋蜀大字本“損”作“殞”。
〔九〕自注:“孝元以河東不供船艎,乃遣世子方等為刺史,大軍掩至,河東不暇遣拒;世子信用群小,貪其子女玉帛,遂欲攻之,故河東急而逆戰,世子為亂兵所害。孝元發怒,又使鮑泉圍河東,而岳陽宣言大獵,即擁眾襲荊州,求解湘州之圍。時襄陽杜岸兄弟怨其見劫,不以實告,又不義此行,率兵八千夜降,岳陽於是遁走,河東府褚顯族據投岳陽,所以湘州見陷也。”案:梁書河東王譽傳:“出為南中郎將湘州刺史。”書武成:“前徒倒戈。”
〔一〇〕孟子告子下:“有人於此,越人關弓而射之,則己談笑而道之,無他,疏之也。”文選左思吳都賦李善注引孟子作“彎弓”,彎、關古通。文選西京賦注:“彎,挽弓也。”
〔一一〕論語雍也篇:“堯、舜其猶病諸。”集解:“孔曰:‘堯、舜至聖,猶病其難。’”又憲問篇:“堯、舜其猶病諸。”集解:“孔曰:‘病猶難也。’”
〔一二〕盧文弨曰:“漢書武五子傳:‘戾太子據因江充陷以巫蠱自經。上憐太子無辜,乃作思子宮,為歸來、望思之台於湖,天下聞而悲之。’”
方幕府之事殷〔一〕,謬見擇于人群,未成冠而登仕,財解履以從軍〔二〕。非社稷之能衛〔三〕,□□□□□□,僅書記于階闥〔四〕,罕羽翼于風雲。
〔一〕資治通鑒釋文二七:“師出無常處,所在張幕居之,以將帥得主府,故曰幕府。”
〔二〕自注:“時年十九,釋褐湘東國右常侍,以軍功,加鎮西墨曹參軍。”器案:財古通纔,漢書霍光傳:“長財七尺三寸。”師古曰:“財讀與纔同。”解履,與自注“釋褐”義相似,即出仕之意。古代人臣見君須解履,左傳哀公二十五年:“褚師聲子□而登席,公怒。”杜注:“古者,見君解□。”呂氏春秋至忠篇:“文摯至,不解屨登床,履王衣,問王之疾。王怒而不與言。”文館詞林六九五曹操春祠令:“議者以為祠廟上殿當解履。”自注之“右常侍”,北齊書本傳作“左常侍”。案:北史及通志都作“右常侍”,與之推自注合,疑北齊書誤。
〔三〕自注:“童汪琦。”盧文弨曰:“禮記檀弓下:‘能執干戈以衛社稷。’”錢大昕曰:“‘童汪琦’三字,疑非本注。”
〔四〕抱經堂校定本“階”誤“陛”,盧文弨已重校正,嚴刻本從之,今據改。
及荊王之定霸〔一〕始讎恥而圖雪,舟師次乎武昌,撫軍鎮于夏汭〔二〕。濫充選於多士〔三〕,在參戎之盛列;慚四白之調護〔四〕,廁六友之談說〔五〕;雖形就而心和,匪餘懷之所說〔六〕。
〔一〕左傳僖公二十七年:“取威定霸,於是乎在。”
〔二〕自注:“時遣徐州刺史徐文盛領二萬人,屯武昌蘆州,拒侯景將任約。又第二子綏甯度方諸為世子,拜中撫軍將軍郢州刺史,以盛聲勢。”殿本考證曰:“‘綏寧度’三字未審。”盧文弨曰:“注中‘綏寧度’三字疑訛。左氏閔二年傳:‘大子曰□子,君行則守,有守則從;從曰撫軍,守曰監國。’”錢大昕曰:“‘度’當作‘侯’,下文‘陽侯’字亦訛為‘度’,可證也。梁世諸王之子,例封縣侯。”器案:左傳昭公四年:“吳伐楚,楚沈尹射奔命于夏汭。”杜注:“漢水曲入江,今夏口也。”案:夏口即今漢口。
〔三〕多士即眾士,見尚書多士偽孔傳。
〔四〕盧文弨曰:“四白,四皓也。史記留侯世家:‘上欲廢太子,留侯畫計曰:“上有所不能致者,天下有四人,迎此四人來從太子。”年皆八十有餘,鬚眉皓白,衣冠甚偉。上怪之,問曰:“彼何為者?”四人前對,各言名姓,曰:東園公,甪裏先生,綺裏季,夏黃公。上乃大驚,曰:“煩公幸卒調護太子。”’”
〔五〕自注:“時遷中撫軍外兵參軍,掌管記,與文圭、劉民英等與世子遊處。”盧文弨曰:“初學記引晉公卿禮秩曰:‘湣、懷立東宮,乃置六傅,省尚書事,始置詹事丞,文書關由六傅,時號太子六友。’”器案:梁書元帝紀及貞慧世子方諸傳:“簡文帝大寶元年九月,湘東王繹以世子方諸為中撫軍,出為郢州刺史。”北齊書本傳:“繹遣世子方諸出鎮郢州,以之推掌管記。”又案:劉民英疑是劉緩之子。緩幼子民譽,見家訓書證篇,梁書劉昭傳云:“緩字含度,少知名,曆官安西湘東王記室,時西府盛集文學,緩居其首,除通直郎,俄遷鎮南湘東王中錄事,複隨府江州,卒。”蓋是時西府盛集文學,劉氏父子,俱在江陵,故民英得與之推、文圭等與世子遊處也。
〔六〕盧文弨曰:“說,音悅。”劉盼遂曰:“案:此數語述與世子方諸遊處事也。莊子人間世:‘顏闔將傅衛靈公太子,而問于蘧伯玉,伯玉曰:“形莫若就,心莫若和;就不欲入,和不欲出。”’”
繄深宮之生貴,矧垂堂與倚衡〔一〕,欲推心以厲物〔二〕,樹幼齒以先聲〔三〕;愾敷求之不器〔四〕,乃畫地而取名〔五〕。仗禦武于文吏〔六〕,委軍政于儒生〔七〕。值白波之猝駭〔八〕,逢赤舌之燒城〔九〕,王凝坐而對寇〔一〇〕,向栩拱以臨兵〔一一〕。莫不變蝯而化鵠〔一二〕,皆自取首以破腦,將睥睨于渚宮,〔一三〕先憑陵於地道〔一四〕。懿永甯之龍蟠〔一五〕,奇護軍之電掃〔一六〕,奔虜快其餘毒,縲囚膏乎野草〔一七〕。幸先主之無勸〔一八〕,賴滕公之我保〔一九〕,剟鬼錄于岱宗〔二〇〕,招歸魂於蒼昊〔二一〕,荷性命之重賜,銜若人以終老。
〔一〕盧文弨曰:“漢書袁盎傳:‘臣聞千金之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騎衡。’如淳曰:‘騎,倚也;衡,樓殿邊欄楯也。’案:顏用倚衡,正與如淳說合,顏師古乃云:‘騎謂跨之。’非古義也。”器案:史記袁盎傳:“臣聞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騎衡。”索隱:“案:張揖云:‘恐簷瓦墮中人。’或云:‘臨堂邊垂,恐墮墜也。’”集解:“駰案:服虔曰:‘自惜身,不騎衡。’如淳曰:‘騎,倚也。衡,樓殿邊欄楯也。’”索隱:“案:如淳之說為長。案:纂要云:‘宮殿四面欄,縱者雲檻,橫者雲楯也。’”又水經灞水注引袁盎,亦作“立不倚衡。”司馬相如傳:“故鄙諺曰:‘家累千金,坐不垂堂。’”索隱:“樂產云:‘垂,邊也,恐墮墜之也。’”
〔二〕盧文弨曰:“後漢書光武帝紀:‘降者更相謂曰:“蕭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乎!”厲,摩厲也。漢書梅福傳:“爵祿束帛者,天下之底石,高祖所以厲世磨鈍也。”’”
〔三〕自注:“中撫軍時年十五。”盧文弨曰:“樹,立也。齒,年也。漢書韓信傳:‘廣武君曰:“兵固有先聲而後實者。”’”
〔四〕盧文弨曰:“詩曹風下泉:‘愾我寤歎。’箋云:‘愾,歎息之意。’釋文:‘苦愛反。’書伊訓:‘敷求哲人,俾輔於爾後嗣。’不器,言不器使也。”
〔五〕徐鯤曰:“魏志盧毓傳:‘詔曰:“得其人與否在盧生耳。選舉莫取有名,名如畫地作餅,不可餤也。”’”
〔六〕自注:“以虞預為郢州司馬,領城防事。”
〔七〕自注:“以鮑泉為郢州行事,總攝州府也。”
〔八〕盧文弨曰:“後漢書獻帝紀:‘白波賊寇河東。’章懷注:‘薛瑩書曰:“黃巾郭泰等起于西河白波谷,時謂之白波賊。”’”
〔九〕盧文弨曰:“太玄經干次八:‘赤舌燒城,吞水於缾。’”
〔一〇〕龔向農先生曰:“晉書王凝之傳:‘仕曆會稽內史。王氏世事張氏五斗米道,凝之彌篤,孫恩之攻會稽,寮佐請為之備,凝之不從,方入靖室請禱,出語諸將佐曰:“吾已請大道,許鬼兵相助,賊自破矣。”遂為孫恩所害。’”劉盼遂曰:“案:王凝謂王凝之也,如褚詮之勉學篇亦作褚詮,減名末‘之’字矣。六朝人於名末‘之’字,往往可減去,如世說新語張玄之亦作張玄,顧悅之或作顧悅,袁悅之或作袁悅,隋書稱王述為王述之(見經籍志春秋),水經注載王歆之雜稱王歆(湊水注與洭水注)等,皆是矣。”
〔一一〕自注:“任約為文盛所困,侯景自上救之,舟艦弊漏,軍饑卒疲,數戰失利,乃令宋子仙、任約步道偷郢州,城預無備,故陷賊。”器案:“向栩”原誤作“白詡”,今據龔向農先生說校改。龔曰:“‘白詡’疑‘向栩’之訛,後漢書獨行向栩傳:‘張角作亂,栩上便宜,不欲國家興兵,但遣將於河上,北向讀孝經,賊當自消滅。’此與上句王凝為對,皆以喻荊州無備也。南監本北齊書作‘白羽’,亦誤。”器案:龔說是,“向栩”,魏、晉、南北朝人多作“向詡”,如陶潛集聖賢群輔錄引魏文帝令及甄表、廣弘明集卷二八上引梁元帝與劉智藏書、北堂書鈔一三二、太平御覽七三九引英雄記,都作“向詡”,是其證,“向”與“白”形近,又涉上文“白波”字而誤,今據改正。何焯校本、殿本考證俱改“白詡”為“白羽”,非是。盧氏乃以白面書生說之,更匪夷所思矣!又案:向栩傳之所謂孝經,當是術士之書,非孔門陳孝道者,蓋如後世所傳墨子五行記、孔聖枕中記之流耳。藝文類聚六九引漢獻帝傳:“尚書令王允奏曰:‘太史令王立,說孝經六隱事,能消卻奸邪。’常以良日、允與立入為帝誦孝經一章,以丈二竹簟,畫九宮其上,隨日時而出入焉。及允被害,乃不復行也。”御覽七〇八引東觀漢記:“尚書令王允奏云:‘太史令王立說孝經六隱事,令朝廷行之,消災卻邪,有益聖躬。’詔曰:‘聞王者當修德耳,不聞孔子制孝經有此而卻邪者也。’允固奏請曰:‘立學深厚,此聖人秘奧,行之無損。’帝乃從之。常以良日,王允與王立入為帝誦孝經一章,以丈二竹簟,畫九宮其上,隨日時而出入焉。”又見袁宏後漢紀二六。風俗通義怪神篇:“謹案:北部督郵西平郅(原誤“到”)伯夷……日晡時到亭,敕前導人且止(此二字據搜神記十補),錄事掾白:‘今尚早,可至前亭。’曰:‘欲作文書,便留。’吏卒惶怖,言當解去,傳云:‘督郵欲於樓上觀望,亟掃除,須臾便上。’未冥,樓燈,階下複有火。敕:‘我思道,不可見火,滅去。’吏知必有變,當用赴照,但藏置壺中耳。既冥,整服坐,誦六甲孝經、易本訖。”諸書所舉孝經、孝經六隱、六甲孝經,俱言其有消災卻邪之功,蓋即一書。後漢書方術傳注云:“遁甲,推六甲之陰而隱遁也。”然則六隱實六甲耳。
〔一二〕盧文弨曰:“抱朴子釋滯篇:‘周穆王南征,久而不歸,一軍盡化:君子為猿為鶴,小人為沙為蟲。’‘鵠’與‘鶴’同。”
〔一三〕盧文弨曰:“漢書田蚡傳:‘辟睨兩宮間。’師古曰:‘辟睨,旁視也。’案:辟睨即睥睨也。左氏文十年傳:‘子西沿漢泝江,將入郢,王在渚宮下見之。’案:渚宮在荊州,正義云:‘當郢都之南。’”器案:南史元帝紀:“宗懍及御史大夫劉懿以為建鄴王氣已盡,且渚宮洲已滿百。……又江陵先有九十九洲,古老相承云:‘洲滿百,當出天子。’”
〔一四〕“地道”、原誤作“他道”,今據姚姬傳說校改。姚氏惜抱軒筆記七:“按:景純江賦云:‘包山洞庭,巴陵地道。’此言景之犯巴陵,以地道字代,猶以渚宮代荊州耳,‘他’字誤也。”器案:山海經中山經:“又東南一百二十裏曰洞庭之山。”郭注:“今長沙巴陵縣西又有洞庭陂,潛伏通江,離騷曰:‘邅吾道兮洞庭。’‘洞庭波兮木葉下。’皆謂此也。”又海內東經:“湘水出舜葬東南陬,西環之,入洞庭下。”郭注:“洞庭,地穴也,在長沙巴陵。今吳縣南大湖中有包山,下有洞庭穴道,潛行水底,雲無所不通,號為地脈。”尋地穴謂潛行水底,潛伏通江,故有洞庭之名。巴陵、吳縣皆有洞庭,故巴陵之洞庭又有地道之稱,而吳縣之洞庭亦有地脈之名也。盧文弨曰:“左氏襄廿五年傳:‘今陳介恃楚眾,以馮陵我敝邑。’”
〔一五〕自注:“永甯公王僧辯據巴陵城,善於守禦,景不能進。”抱經堂校定本自注“據”誤“救”,嚴刻本據盧氏重校正改正,案:宋蜀本作“據”,今據改。盧文弨曰:“此龍蟠以喻莫之敢攖耳。”器案:李商隱詠史詩:“北湖南埭水漫漫,一片降旗百尺竿;三百年間同曉夢,鐘山何處有龍盤!”龍盤雖用鐘山本典,而其取義,則與顏賦一概也。
〔一六〕自注:“護軍將軍陸法和破任約於赤亭湖,景退走,大潰。”盧文弨曰:“後漢書皇甫嵩傳:‘閻忠說嵩曰:“將軍兵動若神,謀不再計,摧強易於折枯,消堅甚于湯雪,旨月之間,神兵電掃。”’”器案:後漢書崔駰傳,駰撰慰志賦曰:“運欃槍以電掃兮,清六合之土宇。”
〔一七〕盧文弨曰:“左氏成三年傳:‘兩釋累囚,以成其好。’杜注:‘累,系也。’案與縲同,孔安國論語注:‘縲,黑索。’文選司馬長卿諭巴蜀檄:‘肝腦塗中原,膏液潤野草。’李善注引春秋考異郵曰:‘枯骸收胲,血膏潤草。’”
〔一八〕盧文弨曰:“先主,謂蜀先主也,舊本作‘先生’,訛。魏志呂布傳:‘布既降,生縛之,布請曰:“明公將步,布將騎,則天下不足定也。”太祖有疑色。劉備進曰:“明公不見布之事丁建陽及董太師乎?”太祖頷之,於是縊殺布。’”
〔一九〕自注:“之推執在景軍,例當見殺,景行台郎中王則初無舊識,再三救護,獲免,囚以還都。”盧文弨曰:“史記淮陰侯列傳:‘韓信亡楚歸漢,為連敖,坐法當斬,其輩十三人已斬,次至信,信仰視,適見滕公,曰:“上不欲就天下乎?何為斬壯士!”滕公奇其言,乃釋而不斬;與語,大說之,言於上。上拜以為治粟都尉。’滕公乃夏侯嬰也。”
〔二〇〕盧文弨曰:“剟,削也。魏文帝與吳質書:‘徐、陳、應、劉,一時俱逝,頃撰其遺文,都為一集,觀其姓名,已為鬼錄。’博物志(卷二):‘援神契曰:“太山,天帝孫也,主召人魂。東方,萬物始,故主人生命之長短。”’古樂府怨詩行:‘人間樂未央,忽然歸東嶽。’魏應璩百一詩:‘年命在桑榆,東嶽與我期。’”器案:文選劉公干贈五官中郎將詩:“常恐游岱宗,不復見故人。”
〔二一〕自注:“時解衣訖而獲全。”盧文弨曰:“楚辭有招魂。爾雅釋天:‘春曰蒼天,夏曰昊天。’”
賊棄甲而來複〔一〕,肆觜距之鵰鳶〔二〕,積假履而弒帝〔三〕,憑衣霧以上天〔四〕。用速災于四月,奚聞道之十年〔五〕!就狄俘於舊壞,陷戎俗於來旋。慨黍離於清廟〔六〕,愴麥秀於空廛〔七〕;鼖鼓臥而不考〔八〕,景鐘毀而莫懸〔九〕;野蕭條以橫骨,邑闃寂而無煙。疇百家之或在〔一〇〕,覆五宗而翦焉〔一一〕;獨昭君之哀奏〔一二〕,唯翁主之悲弦〔一三〕。經長干以掩抑,〔一四〕展白下以流連〔一五〕;深燕雀之餘思〔一六〕,感桑梓之遺虔〔一七〕;得此心於尼甫,信茲言乎仲宣〔一八〕。
〔一〕盧文弨曰:“左氏宣二年傳:‘宋城,華元為植巡功,城者謳曰:“睅其目,皤其腹,棄甲而複;于思於思,棄甲複來。”’杜注:‘棄甲謂亡師。’”
〔二〕盧文弨曰:“張茂先鷦鷯賦:‘鵰鶡介其觜距。’詩小雅四月傳:‘鵰鳶,貪殘之鳥也。’”
〔三〕盧文弨曰:“左氏僖四年傳:‘賜我先君履。’杜注:‘履,所踐履之界。’”
〔四〕徐鯤曰:“困學紀聞二十引易緯是類謀曰:‘民衣霧,主吸霜,閑可倚杵于何藏。’”
〔五〕自注:“台城陷後,梁武曾獨坐,歎曰:‘侯景于文為小人百日天子。’及景以大寶二年十二月十九日僭位,至明年三月十九日棄城逃竄,是一百二十日,芛天道,繼大數,故文為百日,言與公孫述俱稟十二而旬歲不同。”盧文弨曰:“注中芛字疑。”錢大昕曰:“後漢書公孫述傳:‘述夢有人語之曰:“八□子系,十二為期。”覺謂其妻曰:“雖貴而祚短若何?”妻對曰:“朝聞道,夕死尚可,況十二乎!”’”器案:宋蜀本“十二月”作“十一月”,“繼”作“紀”,皆是。據梁書簡文紀及侯景傳,大寶二年八月,侯景廢帝,立豫章王楝,十月弒帝,廢楝,景自立。梁書雲十月者,紀其弒帝之時,之推雲十一月者,乃其僭位之日。十一月十九日至三月十九日,正是一百二十日。論語裏仁篇:“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述妻語本此。又案:龍龕手鑒卷二草部:“芛,餘律反,草初生也。”亦非此義,仍可疑耳。
〔六〕宋蜀本“慨”字作墨丁。盧文弨曰:“詩王黍離序:‘閔宗廟也。周大夫行役,至於宗周,過故宗廟,宮室盡為禾黍,閔周室之顛覆,彷徨不忍去,而作是詩也。’”
〔七〕盧文弨曰:“史記宋微子世家:‘箕子朝周,過故殷虛,感宮室毀壞,生禾黍;箕子傷之,欲哭則不可,欲泣,為其近婦人,乃作麥秀之詩以歌詠之。’”
〔八〕盧文弨曰:“周禮地官鼓人:‘以鼖鼓鼓軍事。’毛詩傳:‘考,擊也。’”器案:毛傳見詩唐風山有樞:“子有鐘鼓,弗鼓弗考。”
〔九〕盧文弨曰:“晉語七:‘魏顆以其身□退秦師於輔氏,親止杜回,其勳銘于景鐘。’韋注:‘景鐘,景公鐘。’”李詳曰:“案:文選潘嶽西征賦:‘乘風廢而弗懸。’”
〔一〇〕自注:“中原冠帶,隨晉渡江者百家,故江東有百譜;至是,在都者覆滅略盡。”徐鯤曰:“文選西征賦:‘窺七貴於漢庭,譸一姓之或在。’注:‘聲類曰:“譸亦疇字也。”爾雅曰:“疇,誰。”’”劉盼遂曰:“案:隋書經籍志史部載江南百家譜凡十卷,疑注中‘譜’上脫‘家’字。”器案:隋志有王儉百家集譜十卷,王僧孺百家譜三十卷,賈執百家譜二十卷。通典三,又載劉湛百家譜,複為王儉所本也。
〔一一〕盧文弨曰:“史記五宗世家:‘孝景皇帝子凡十三人為王,而母五人,同母者為宗親。’書五子之歌:‘覆宗滅祀。’杜注成二年左傳:‘翦,盡也。’”
〔一二〕盧文弨曰:“石崇王明君辭序:‘王明君者,本是王昭君,以觸文帝諱改之。匈奴盛,請婚於漢,元帝以後宮良家子昭君配焉。昔公主嫁烏孫,令琵琶馬上作樂,以慰其道路之思;其送明君,亦必爾也。’”
〔一三〕自注:“公主子女,見辱見讎。”盧文弨曰:“史記大宛傳:‘烏孫以馬千匹聘漢女,漢遣宗室女江都翁主往妻烏孫,烏孫王昆莫以為右夫人。’漢書西域傳:‘公主悲愁,自為作歌,曰:“吾家嫁我兮天一方,遠托異國兮烏孫王。穹廬為室兮旃為牆,以肉為食兮酪為漿。居常士思兮心內傷,願為黃鵠兮歸故鄉。”’”器案:家訓養生篇:“侯景之亂,王公將相,多被戮辱,妃主姬妾,略無全者。”
〔一四〕自注:“長干,舊顏家巷。”盧文弨曰:“劉淵林注吳都賦:‘建業南五裏有山岡,其間平地,吏民雜居,東長干中有大長干、小長干,皆相連。大長干在越城東,小長干在越城西,地有長短,故號大、小長干。’掩抑,意不舒也。”器案:輿地紀勝十七:“江南東路建康府:長干是秣陵縣東裏巷名,江東謂山隴之間曰干。金陵南五裏有山岡,其間平地,民庶雜居,有大長干、小長干、東長干,並是地名。”
〔一五〕自注:“靖侯以下七世墳塋,皆在白下。”盧文弨曰:“白下,一名白下門,今江寧縣地。流連,不能去也。”器案:顏魯公大宗碑:“生之推,字介,北齊中書舍人,給事黃門郎,平原太守,嘗著觀我生賦云:‘展白下以流連。’以靖侯巳下七葉墳塋皆在故也。”
〔一六〕盧文弨曰:“禮記三年問:‘今是大鳥獸,則喪其群匹,越月踰時焉,則必反巡,過其故鄉,翔回焉,鳴號焉,蹢□焉,踟躕焉,然後乃能去之。’”
〔一七〕盧文弨曰:“詩小雅小弁:‘維桑與梓,必恭敬止。’”
〔一八〕盧文弨曰:“王仲宣登樓賦:‘悲舊鄉之壅隔兮,涕橫墜而弗禁。昔尼父之在陳兮,有歸歟之歎音;鐘儀幽而楚奏兮,莊舄顯而越吟;人情同於懷土兮,豈窮達而異心。’”
□西土之有眾〔一〕,資方叔以薄伐〔二〕;撫鳴劍而雷吒〔三〕,振雄旗而雲窣〔四〕;千里追其飛走,三載窮於巢窟;屠蚩尤於東郡〔五〕,掛郅支于北闕〔六〕。吊幽魂之冤枉,掃園陵之蕪沒;殷道是以再興〔七〕,夏祀於焉不忽〔八〕。但遺恨於炎昆〔九〕,火延宮而累月〔一〇〕。
〔一〕盧文弨曰:“書牧誓:‘逖矣西土之人。’□與逖同。又泰誓中:‘西土有眾,咸聽朕言。’”
〔二〕自注:“永甯公以司徒為大都督。”盧文弨曰:“詩小雅采芑:‘方叔□止,其車三千。’又六月:‘薄伐玁狁,至於太原。’”
〔三〕盧文弨曰:□與吒同,陟嫁切。叱,怒也。”器案:後漢書皇甫嵩傳:“閻忠說嵩曰:‘今主上埶弱于劉、項,將軍權重于淮陰,指撝足以震風雲,叱□可以興雷電。’”李賢注:“叱吒,怒聲也。”
〔四〕盧文弨曰:“‘窣’當作‘崒’,倉沒切,危高也。”
〔五〕盧文弨曰:“史記五帝本紀:‘蚩尤作亂,不用帝命。於是黃帝乃征師諸侯,與蚩尤戰于涿鹿之野,遂禽殺蚩尤。’續漢書郡國志:‘東平國壽張,故屬東郡。’劉昭注:‘皇覽曰:“蚩尤塚在縣闞鄉城中,高七丈。”’”
〔六〕自注:“既斬侯景,烹屍於建業市,百姓食之,至於肉盡齕骨。傳首荊州,懸於都街。”盧文弨曰:“漢書陳湯傳:‘郅支單于殺漢使者,湯矯制發城郭諸國兵薄城下,單于被創死,軍候假丞杜勳斬單于首,於是上疏,宜縣頭稿街蠻、夷邸間,以示萬里。’”器案:藝文類聚五七引李尤七款:“前臨都街,後據流川。”
〔七〕史記殷本紀:“盤庚行湯之政,然後百姓由甯,殷道復興。”又曰:“武丁修政行德,天下咸驩,殷道復興。”
〔八〕左傳文公五年:“皋陶、庭堅不祀,忽諸。”案:爾雅釋詁:“忽,盡也。”郭璞注:“忽然,盡貌。”
〔九〕盧文弨曰:“書胤征:‘火炎昆岡,玉石俱焚。’”
〔一〇〕自注:“侯景既平,我師采穭失火,燒宮殿蕩盡也。”器案:宋蜀本自注,“平”作“走”,“我”作“義”,“穭”誤作“櫓”。梁書王僧辯傳:“景之退也,北走朱方。於是景散兵走告僧辯,僧辯令眾將入據台城。其夜,軍人采梠失火,燒太極殿及東、西堂等。”“梠”亦“□”誤。後漢書獻紀:“群僚饑乏,尚書郎以下,自出采□。”注:“□音呂,埤蒼曰:‘穭,自生也。’□與穭同。”又光武紀上:“野穀旅生。”注:“旅,寄也,不因播種而生,故曰旅。今字書作穭,音呂;古字通。”史記天官書集解晉灼曰:“禾野生曰旅,今之饑民采旅也。”
指余棹於兩東〔一〕,侍升壇之五讓〔二〕,欽漢官之複□〔三〕,赴楚民之有望〔四〕。攝絳衣以奏言〔五〕,忝黃散於官謗〔六〕。或校石渠之文〔七〕,時參柏梁之唱〔八〕,顧甂甌之不算,濯波濤而無量〔九〕。屬瀟、湘之負罪〔一〇〕,兼岷、峨之自王〔一一〕,□既定以鳴鸞〔一二〕,修東都之大壯〔一三〕。驚北風之複起,慘南歌之不暢〔一四〕,守金城之湯池〔一五〕,轉絳宮之玉帳〔一六〕,徒有道而師直〔一七〕,□無名之不抗〔一八〕。民百萬而囚虜,書千兩而煙煬〔一九〕,溥天之下,斯文盡喪〔二〇〕。憐嬰孺之何辜,矜老疾之無狀〔二一〕,奪諸懷而棄草〔二二〕,踣于塗而受掠〔二三〕。冤乘輿之殘酷,軫人神之無狀〔二四〕,載下車以黜喪〔二五〕,揜桐棺之□葬〔二六〕。雲無心以容與,風懷憤而憀悢;井伯飲牛于秦中〔二七〕,子卿牧羊於海上〔二八〕。留釧之妻,人銜其斷絕〔二九〕;擊磬之子,家纏其悲愴〔三〇〕。
〔一〕姚姬傳惜抱軒筆記七:“此用楚賦‘孰兩東門之可蕪’。”案:姚說是,楚賦指楚辭九章哀郢,王逸注云:“孰,誰也;蕪,逋也。言郢城兩東門,非先王所作邪?何可使逋廢而無路。”朱亦棟亦以“兩東”二字本此,惟以為出楚辭悲回風,則誤舉篇名也。
〔二〕盧文弨曰:“魏志文帝紀:‘乃為壇于繁陽,王升壇即阼。’漢書袁盎傳:‘陛下至代邸,西鄉讓天子者三,南鄉讓天子者再。夫許由一讓,陛下五以天下讓,過許由四矣。’案:元帝屢讓王僧辯等勸進表,至大寶三年冬,始即位於江陵,故雲。”
〔三〕盧文弨曰:“後漢書光武帝紀:‘時三輔吏士東迎更始,見諸將皆冠幘而服婦人衣,諸於繡镼,莫不笑之,或有畏而走者。及見司隸僚屬,皆歡喜不自勝,老吏或垂涕曰:“不圖今日複見漢官威儀。”由是識者皆屬心焉。’”
〔四〕徐鯤曰:“漢書項籍傳:‘居鄛人範增年七十,素好奇計,往說梁曰:“陳勝敗固當。夫秦滅六國,楚最亡罪。自懷王入秦不反,楚人憐之至今,故南公稱曰:‘楚雖三戶,亡秦必楚。’今陳勝首事,不立楚後,其勢不長。今君起江東,楚蜂起之將皆爭附君者,以君世世楚將,為能複立楚之後也。”於是梁乃求楚懷王孫心,在民間為人牧羊,立以為楚懷王,從民望也。’”李詳曰:“案:春秋哀公十八年左氏傳:‘葉公及北門,或遇之,曰:“君胡不胄?國人望君如望慈父母焉,盜賊之矢若傷君,是絕民望也。”’”
〔五〕盧文弨曰:“舍人是兼職,故曰攝。絳衣當是舍人所服。”器案:後漢書光武紀上:“光武遂將賓客還舂陵,時伯升已會眾起兵。初,諸家子弟恐懼,皆亡逃自匿,曰:‘伯升殺我。’及見光武絳衣大冠,皆驚曰:‘謹厚者亦複為之。’乃稍自安。”李賢注:“東觀記曰:‘上時絳衣大冠,將軍服也。’”隋書李德林傳:“時遵彥銓衡,深慎選舉,秀才擢第,罕有甲科。德林射策五條,考皆為上,授以殿中將軍,既是西省散員,非其所好;又以天保季世,乃謝病還鄉,闔門守道。干明初,遵彥奏追德林入議曹。三年,祖孝征入為侍中尚書左僕射,趙彥深出為兗州刺史。朝士有先為孝征所待遇者,間德林云:‘是彥深黨與,不可仍掌機密。’孝征曰:‘德林久滯絳衣,我常恨彥深待賢未足;內省文翰,方以委之,尋當有佳處分,不宜妄說。’尋除中書侍郎,仍詔修國史。”據此,則絳衣謂戎服,攝讀如論語鄉黨篇“攝齊升堂”之攝,攝絳衣,蓋指釋褐以軍功加鎮西墨曹參軍而言,盧說未可從。
〔六〕自注:“時為散騎侍郎,奏舍人事也。”盧文弨曰:“晉書陳壽傳:‘杜預薦壽於帝,宜補黃散。’職官志:‘散騎常侍、侍郎與侍中、黃門侍郎,共平尚書奏事。’左氏莊廿二年傳:‘敢辱高位,以速官謗。’”器案:胡三省通鑒一一九注:“黃散,謂黃門侍郎及散騎常侍、侍郎也。”陳書蔡凝傳:“高宗常謂凝曰:‘我欲用義興主婿錢肅為黃門郎,卿意何如?’凝正色對曰:‘帝鄉舊戚,恩由聖旨,則無所複問;若格以僉議,黃散之職,故須人門兼美:唯陛下裁之。’高宗默然而止。”此可見當時對黃散一職之重視,故之推有“忝黃散於官謗”之言也。
〔七〕自注:“王司徒表送秘閣舊事八萬卷。乃詔:‘比校部分,為正禦、副禦、重雜三本。左民尚書周弘正、黃門侍郎彭僧郎、直省學士王圭、戴陵校經部,左僕射王褒、吏部尚書宗懷正、員外郎顏之推、直學士劉仁英校史部,廷尉卿殷不害、禦史中丞王孝純、中書郎鄧藎、金部郎中徐報校子部,右衛將軍庾信、中書郎王固、晉安王文學宗菩善、直省學士周確校集部也。’”盧文弨曰:“班固兩都賦:‘又有天祿、石渠,典籍之府,命夫惇誨故老,名儒師傅,講論乎六藝,稽合乎同異,啟發篇章,校理秘文。’後漢書蔡邕傳:‘昔孝宣會諸儒于石渠。’案:石渠議奏載漢書藝文志。”器案:宋蜀本自注,“純”作“紀”,“菩”作“善”。王司徒謂僧辯也。陳書周弘正傳:“及景平,僧辯啟送秘書圖籍,敕弘正讎校。”隋書牛弘傳載弘上表請開獻書之路云:“蕭繹據有江陵,遣將破平侯景,收文德之書,及公私典籍,重本七萬餘卷,悉送荊州,故江表圖書,因斯盡萃於繹矣。及周師入郢,繹悉焚之于於外城,所收十纔一二。”隋書經籍志云:“梁武敦悅詩、書,下化其上,四環之內,家有文史。元帝克平侯景,收文德之書,及公私經籍,歸於江陵,大凡七萬余卷,周師入郢,咸自焚之。”資治通鑒一六五云:“城陷,帝入東閣竹殿,令舍人高寶善焚古今圖書十四萬卷。”考異曰:“隋書經籍志雲七萬卷,並江陵舊書,豈止七萬卷乎?今從典略。”此王僧辯表送建康書之可考見者。然金樓子聚書篇云:“吾今年四十六歲,自聚書來,四十年得書八萬卷。”繹即以次年年四十七時卒,則江陵舊本八萬卷,加秘閣舊事八萬卷,得十六萬卷,與三國典略十四萬卷之說亦不合。豈金樓子或之推自注之八萬卷,有一必為六萬卷形近而誤乎?疑不能明也。又案:餘嘉錫謂:“宗懷正當為宗懍之字,然與諸史言字元懍者不同。且之推之注,于諸人皆稱名,而懍獨稱其字,亦所未詳,豈嘗以字行而史略之耶?”見所著四庫提要辨證八荊楚歲時記下。
〔八〕盧文弨曰:“古文苑:‘漢武帝元封三年,作柏梁台,詔群臣二千石,有能為七言詩,乃得上座。帝詩云:“日月星辰和四時。”和者自梁孝王而下至東方朔,凡二十四人。’”
〔九〕盧文弨曰:“自言器小而膺大遇也。方言五:‘甌甂,陳、魏、宋、楚之間謂之□,自關而西謂之甂,其大者謂之甌。’”器案:不算,猶言不足數。論語子路篇:“鬥筲之人,何足算也。”何晏集解引鄭玄注:“算,數也。”
〔一〇〕自注:“陸納。”盧文弨曰:“瀟、湘二水名,在荊南。梁書元帝紀:‘大寶三年冬,執湘州刺史王琳于殿內,琳副將殷宴下獄死,林州長史陸納及其將潘烏累等舉兵反,襲陷湘州。’”器案:書大禹謨:“負罪引慝。”正義:“自負其罪,自引其惡。”
〔一一〕自注:“武陵王。”盧文弨曰:“岷、峨,蜀二山名;武陵王紀為益州刺史,蜀地也。紀傳:‘侯景亂,紀不赴援。高祖崩後,紀乃僭號於蜀,將圖荊、陝。時陸納未平,蜀軍複逼,世祖憂焉。既而納平,樊猛獲紀,殺之於硤口。’”
〔一二〕盧文弨曰:“周禮春官巾車疏引韓詩:‘升車則馬動,馬動則鸞鳴,鸞鳴則和應。’班固西都賦:‘大輅鳴鑾,容與徘徊。’鑾與鸞同。”
〔一三〕自注:“詔司農卿黃文超營殿。”盧文弨曰:“元帝紀:‘承聖二年七月,詔曰:“今八表乂清,四郊無壘,宜從青蓋之興,言歸白水之鄉。”’蓋有意仍都建鄴也。詩小序:‘車攻,宣王復古也,復會諸侯于東都,因田獵而選車徒焉。’易系辭下:‘聖人易之以宮室,上棟下宇,以待風雨,蓋取諸大壯。’”器案:梁有大壯舞歌,沈約所撰,梁武所定,見隋書樂志。
〔一四〕自注:“秦兵繼來。”盧文弨曰:“元帝紀:‘承聖三年,秦州刺史嚴超達自秦郡圍涇州,魏複遣將步六汗薩率眾救涇州。九月,魏遣其柱國萬紐於謹率大眾來寇。’左氏襄十八年傳:‘師曠曰:“吾驟歌北風,又歌南風,南風不競,多死聲。”’”
〔一五〕盧文弨曰:“漢書食貨志:‘神農之教曰:“有石城十仞,湯池百步,帶甲百萬而無粟,弗能守也。”’秦州記:‘凡城皆稱金,言其固也,故墨子稱金城湯池。’案:今墨子此語亡。”
〔一六〕自注:“孝元自曉陰陽兵法,初聞賊來,頗為厭勝,被圍之後,每歎息,知必敗。”盧文弨曰:“考絳宮玉帳,蓋遯甲、六壬之書,元帝明於占候,見金樓子自序。廣雅釋言:‘厭,鎮也。’亦作壓,謂為鎮壓之術,制之以取勝也。”徐鯤曰:“黃庭經:‘心為絳帳。’抱朴子外篇:‘兵在太乙玉帳之中,不可攻也。’唐藝文志兵家有玉帳經一卷。”器案:虞世基出塞二首和楊素:“轅門臨玉帳,大旆指金微。”駱賓王和孫長史秋日臥病:“金壇分上將,玉帳引瓖才。”裴漼奉和禦制平胡:“神兵出絳宮。”杜甫送嚴武入朝:“空留玉帳術,愁殺錦江人。”張淏雲穀雜記(說郛本)曰:“按顏之推觀我生賦云:‘守金城之湯池,轉絳宮之玉帳。’又袁卓遁甲專征賦云:‘或倚其直使之游宮,或居其貴人之玉帳。’蓋玉帳乃兵家厭勝之方位,謂主將于其方置軍帳,則堅不可犯,猶玉帳焉。其法出於黃帝遁甲,以月建前三位取之,如正月建寅,則巳為玉帳,主將宜居。李太白司馬將軍歌云:‘身居玉帳臨河魁。’戌為河魁,謂主將之帳在戌也,非深識其法者,不能為此語。”
〔一七〕盧文弨曰:“左氏僖廿八年傳:‘子犯曰:“師直為壯,曲為老。”’”
〔一八〕自注:“孝元與宇文丞相斷金結和,無何見滅,是師出無名。”盧文弨曰:“禮記檀弓下:‘吳侵陳,問陳太宰嚭曰:“師必有名,人之稱斯師也者其謂之何?”’又曰:‘嚭曰:“君王討敝邑之罪,又矜而赦之,師與,有無名乎!”’案:宇文丞相謂宇文覺也。周書於謹傳:‘梁元帝密與齊氏通使,將謀侵軼,其兄子岳陽王以元帝殺其兄譽,據襄陽來附,仍請王師。乃令謹率眾出討,旬有六日,城陷,梁主降,尋殺之。’”器案:易系辭:“二人同心,其利斷金。”自注本此,猶言同心結和也。
〔一九〕徐鯤曰:“後漢書儒林傳:‘初,光武遷還洛陽,其經牒秘書,載之二千餘兩,自此以後,參倍於前,後長安之亂,一時焚蕩,莫不泯盡焉。’文選潘安仁西征賦:‘詩、書煬而為煙。’”嚴式誨曰:“案:歷代名畫記一引此,‘民’作‘人民’,‘書’作‘書史’。”又自注“又矜而赦之”,盧文弨校定本原誤作“又從而赦之”,今從嚴本改正。又歷代名畫記一引此下有“史籍已來,未之有也”二句八字。
〔二〇〕自注:“北於墳籍,少於江東三分之一。梁氏剝亂,散逸湮亡,唯孝元鳩合,通重十余萬,史籍以來未之有也,兵敗,悉焚之,海內無複書府。”嚴式誨曰:“案:注‘北於’疑‘北方’之誤。‘籍’,南監本作‘典’。”器案:隋書牛弘傳,上表論開獻書之路云:“永嘉之後,寇竊競興,因河據洛,跨秦帶趙,論其建國立家,雖傳名號,憲章禮樂,寂滅無聞。劉裕平姚,收其圖籍,五經子史,纔四千卷,皆赤軸青紙,文字古拙;僭偽之盛,莫過二秦,以此而論,足可用矣。故知衣冠軌物,圖畫記注,播遷之餘,皆歸江左,晉、宋之際,學藝為多,齊、梁之間,經史彌盛,宋秘書丞王儉依劉氏七略,撰為七志,梁人阮孝緒亦為七錄,總其書數,三萬餘卷;及侯景渡江,破滅梁室,秘省經籍,雖從兵火,其文德殿內書史,宛然猶存,蕭繹據有江陵,遣將破平侯景,收文德之書及公私典籍,重本七萬餘卷,悉送荊州,故江表圖書,因斯盡萃於繹矣。及周師入郢,繹悉焚之於外城,所收十纔一二,此則書之五厄也。”張彥遠歷代名畫記一敘畫之興廢:“梁武帝尤加寶異,仍更搜葺。元帝雅有才藝,自善丹青,古之珍奇,充牣內府。侯景之亂,太子綱數夢秦皇更欲焚天下書,既而內府圖書數百,果為景所焚也。及景之平,所有畫皆載入江陵,為西魏將於謹所陷,元帝將降,乃聚名畫法書及典籍二十四萬卷,遣後閣舍人高善寶焚之,帝欲投火俱焚,宮嬪牽衣得免。吳、越寶劍並將斫柱令折,乃歎曰:‘蕭世誠遂至於此!儒雅之道,今夜窮矣。’於謹等於煨燼之中,收其書畫四千餘軸,歸於長安。故顏之推觀我生賦云:‘人民百萬而囚虜,書史千兩而煙揚,史籍已來,未之有也,溥天之下,斯文盡喪。’”
〔二一〕盧文弨曰:“漢書項籍傳:‘異時諸侯吏卒繇役屯戍過秦中,秦中遇之多無狀。’”器案:師古注曰:“無善形狀也。”王幼學資治通鑒綱目集覽二曰:“謂待之多不以禮,其狀無可寄言也。”
〔二二〕盧文弨曰:“棄草句謂嬰孺。”徐鯤曰:“文選王仲宣七哀詩:‘路有饑婦人,抱子棄草間。’”
〔二三〕盧文弨曰:“受掠句謂老疾。踣,僕也。掠,笞也。”器案:廣韻四十一漾:“掠,笞也,奪也,取也,治也,音與亮同,力讓切。”
〔二四〕盧文弨曰:“‘無狀’兩字誤,‘狀’或是‘仗’。”器案:前老疾句改“無狀”為“無仗”亦可,此謂於人神並無禮也。
〔二五〕盧文弨曰:“左氏襄廿五年傳:‘崔氏側莊公于北郭。丁亥,葬諸士孫之裏,四翣不蹕,下車七乘,不以兵甲。’”
〔二六〕盧文弨曰:“左氏哀二年傳:‘桐棺三寸,不設屬辟,素車朴馬,無入於兆,下鄉之罰也。’”器案:後漢書馬援傳:“裁買城西數畝地,□葬而已。”注:“□,草也。以不歸舊塋時權葬,故稱□。”
〔二七〕盧文弨曰:“左氏僖五年傳:‘晉襲虞,滅之,執虞公,及其大夫井伯以媵秦穆姬。’此雲井伯飲牛,蓋以人之誣百里奚者加之,以井伯、百里奚為一人也。”器案:呂氏春秋慎人篇:“百里奚之未遇也,亡虢而虜晉,飯牛于秦,傳鬻以五羊之皮。公孫枝得而說之,獻諸穆公。”此文“飲牛”當作“飯牛”。晉虜井伯以媵秦穆姬,史記晉世家作“並其大夫井伯、百里奚以媵秦穆姬”,秦本紀則徑以百里奚替井伯,奚是虞之公族,井伯乃姜姓子牙之後,判然兩人,自史遷誤合為一人,而晉世家正義引南雍州記云:“百里奚字井伯,宛人也。”世說新語德行篇注引楚國先賢傳:“百里奚,字井伯。”樂府解題云:“百里奚,字井伯。”是皆承其誤而為之辭。
〔二八〕盧文弨曰:“史記蘇建傳:‘建中子武,字子卿,以父任,稍遷至栘中廄監。使匈奴,單于欲降之,徙武北海上無人處,使牧羝,羝乳乃得歸。既至海上,廩食不至,掘野鼠,去□實而食之。’”
〔二九〕孫志祖讀書脞錄七:“御覽七一八引晉紀云:‘王達妻衛氏,太安中為鮮卑所掠,路由章武台,留書並釵釧訪其家。’”徐鯤補注同。
〔三〇〕孫志祖曰:“擊磬之子,見呂氏春秋精通篇。”徐鯤曰:“呂氏春秋精通篇:‘鐘子期夜聞擊磬者而悲,使人召而問之,曰:“子何擊磬之悲也?”答曰:“臣之父,不幸而殺人,不得生;臣之母得生,而為公家為酒;臣之身得生,而為公家擊磬。臣不睹臣之母三年矣,昔為舍氏,睹臣之母,量所以贖之則無有,而身固公家之財也,是故悲也。”鐘子期歎嗟曰:“悲夫悲夫!心非臂也,臂非椎非石也,悲存乎心,而木石應之。”故曰誠乎此而諭乎彼,感乎己而發乎人,豈必強說乎哉。’”器案:之推此賦,以家、人對文,家亦人義,詳遼海引年錄器撰家人對文解。
小臣恥其獨死〔一〕,實有媿于胡顏〔二〕,牽痾疻而就路〔三〕,策駑蹇以入關〔四〕。下無景而屬蹈,上有尋而亟搴〔五〕,嗟飛蓬之日永〔六〕,悵流梗之無還〔七〕。
〔一〕器案:之推古意詩:“未獲殉陵墓,獨生良足恥。”意與此同。
〔二〕盧文弨曰:“曹子建上責躬應詔詩表:‘忍垢苟全,則犯詩人胡顏之譏。’李善注:‘即胡不遄死之義也。’”李詳曰:“案:文選曹植上責躬應詔詩表:‘竊感相鼠之詩,無禮遄死之義,忍恥苟全,則犯詩人胡顏之譏。’李善注:‘孔安國尚書傳:“胡,何也。”毛詩曰:“何顏而不速死也。”殷仲文表曰:“亦胡顏之厚。”義出於此。’詳謂善注引孔傳,於聲轉雖得,然餘猶疑此為三家異文。藝文類聚三十丁廙蔡伯喈女賦:‘忍胡顏之重恥,恐終風之我萃。’以終風對胡顏,必詩之本文有作胡顏者,故曹、丁得而用之,顏氏所用,亦據相承如此。”案:文選呂向注:“詩無此句,今言詩者誤也。”
〔三〕自注:“時患腳氣。”盧文弨曰:“痾與□同,玉篇:‘病也。’說文:‘疻,毆傷也。’”
〔四〕自注:“官給疲驢瘦馬。”宋蜀本自注奪“給”字。
〔五〕器案:“屬”疑“屢”字形近之誤,亟、屢同義。淮南兵略篇:“山高尋雲霓,溪深肆無景。”即此文所本。晉書羊祜傳亦云:“高山尋雲霓,深谷肆無景。”
〔六〕盧文弨曰:“曹植詩:‘轉蓬離本根,飄颻隨長風;何意回飆舉,吹我入雲中。’”案,此植之雜詩也。
〔七〕盧文弨曰:“戰國齊策:‘蘇代謂孟嘗君曰:“土偶人與桃梗相與語,土偶曰:子東國之桃梗也,刻削子以為人,淄水至,流子而去,則漂漂者將如何耳。”’”
若乃五牛之旌〔一〕,九龍之路〔二〕,土圭測影〔三〕,璿璣審度〔四〕,或先聖之規模,乍前王之典故〔五〕,與神鼎而偕沒〔六〕,切仙弓之永慕〔七〕。
〔一〕器案:“五”原作“玄”,今改,五與九以數字相對也。五牛旗者,晉武帝平吳師所造,五色各一旗,以木牛承其下,蓋取其負重而安穩也,見晉書輿服志、宋書禮志、南齊書輿服志及隋書禮儀志五。唐六典十八衛尉寺武庫令:“旗之制三十有二,十八曰五牛旗。”原注:“五牛等旗,武衛隊所執。”唐制與六朝微別。宋書謝晦傳:“尚書符荊州曰:‘鑾輿效駕,六軍鵬翔;警蹕前臨,五牛整旆。’”又臧質傳:“質上表曰:‘八鑾搖響,五牛舒旆。’”梁書元紀、文苑英華六〇〇沈炯勸進梁元帝第三表:“群鳥惑眾,五牛揚旌。”許敬宗奉和宴中山應制詩:“養賢停八駿,觀風駐五牛。”皆用五牛旗事。周嬰卮林二非馬言五牛旗事,不及顏氏此賦,蓋未悟“玄牛”之為誤文也。
〔二〕器案:路即輅也,言以九龍之形校飾輅車,猶言九龍之鐘也。之推古意詩:“吳師破九龍。”彼九龍正謂九龍之鐘也。
〔三〕盧文弨曰:“周禮地官大司徒:‘以土圭之法測土深,正日景,以求地中。’”
〔四〕盧文弨曰:“書舜典:‘在璿璣玉衡,以齊七政。’孔傳:‘璿璣,王者正天文之器,可運轉者。’”
〔五〕盧文弨曰:“周書於謹傳:‘收梁府庫珍寶,得宋渾天儀,梁日晷、銅表,魏相風銅蟠螭、大玉徑四尺,圍七尺,及諸轝輦法物以獻,軍無私焉。’”器案:乍亦或也,對文則異,散文則通。家訓歸心篇:“或渾或蓋,乍宣乍安。”用法與此正同。
〔六〕盧文弨曰:“史記封禪書:‘秦滅周,周之九鼎入于秦。或曰:宋太丘社亡而鼎沒于泗水彭城下。’”
〔七〕“弓”原作“宮”,宋蜀本作“弓”,今據改正。史記封禪書:“黃帝采首山銅,鑄鼎于荊山下,鼎既成,有龍垂胡髯下迎黃帝,黃帝上騎,群臣後宮從上者七十余人,龍乃上去。餘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龍髯,龍髯拔墮,墮黃帝弓。百姓仰望,黃帝既上天,乃抱其弓及龍髯號;故後世因名其處曰鼎湖,其弓曰烏號。”顏賦即用此事。
爾其十六國之風教〔一〕,七十代之州壤〔二〕,接耳目而不通,詠圖書而可想。何黎氓之匪昔,徒山川之猶曩;每結思於江湖,將取弊於羅網〔三〕。聆代竹之哀怨〔四〕,聽出塞之嘹朗〔五〕,對皓月以增愁,臨芳樽而無賞〔六〕。
〔一〕盧文弨曰:“十六國當以詩有十五國風,幷魯數之為十六也。或者,身已入關,舉崔鴻所紀載之十六國為言,亦未可定。”
〔二〕盧文弨曰:“管仲言:‘古封禪之君七十二家。’今言七十代,舉成數也。淮南繆稱訓:‘泰山之上有七十壇焉。’”
〔三〕盧文弨曰:“此即終制篇所云:‘計吾兄弟,不當仕進;所以靦冒人間,亦以北方政教嚴切,全無隱遯者故也。’”
〔四〕器案:代竹,指代地絲竹之樂。漢書藝文志:“代、趙之謳,秦、楚之風,皆感於哀樂,緣事而發。”
〔五〕器案:樂府詩集二一:“晉書樂志曰:‘出塞、入塞曲,李延年造。’曹嘉之晉書曰:‘劉疇嘗避亂塢壁,賈胡數百欲害之。疇無懼色,援笳而吹之,為出塞、入塞之聲,以動其遊客之思;於是群胡皆垂泣而去。’按:西京雜記曰:‘戚夫人善歌出塞、入塞、望歸之曲。’則高帝時已有之,疑不起於延年也。唐又有塞上、塞下曲,蓋出於此。”
〔六〕盧文弨曰:“所謂‘異方之樂,只令人悲’。”
日太清之內釁〔一〕,彼天齊而外侵〔二〕,始蹙國於淮滸〔三〕,遂壓境于江潯〔四〕,獲仁厚之麟角〔五〕,□俊秀之南金〔六〕,爰眾旅而納主,車五百以敻臨〔七〕,返季子之觀樂〔八〕,釋鐘儀之鼓琴〔九〕。竊聞風而清耳,傾見日之歸心,試拂蓍以貞筮〔一〇〕,遇交泰之吉林〔一一〕。譬欲秦而更楚〔一二〕,假南路於東尋,乘龍門之一曲,曆砥柱之雙岑〔一三〕。冰夷風薄而雷呴〔一四〕,陽侯山載而穀沉〔一五〕,侔挈龜以憑浚〔一六〕,類斬蛟而赴深〔一七〕,昏揚舲於分陝〔一八〕,曙結纜于河陰〔一九〕,追風飆之逸氣〔二〇〕,從忠信以行吟〔二一〕。
〔一〕器案:漢書淮南王傳:“日得幸上有子。”師古曰:“日謂往日。”此文義同。孫爾准校本改“日”作“自”,非是。
〔二〕盧文弨曰:“史記封禪書:‘齊所以為齊,以天齊也。’集解:‘蘇林曰:“當天中央齊。”’”
〔三〕詩大雅蕩召旻:“今也日蹙國百里。”毛傳:“蹙,促也。”
〔四〕自注:“侯景之亂,齊氏深斥梁家土宇,江北淮北,唯余廬江、晉熙、高唐、新蔡、西陽、齊昌數郡,至孝元之敗,於是盡矣,以江為界也。”器案:公羊傳莊公十三年:“城壞壓境,君不圖與?”
〔五〕盧文弨曰:“詩周南麟之趾序:‘雖衰世之公子,皆信厚如麟趾之時也。’‘麟之角,振振公族。’”
〔六〕盧文弨曰:“晉書薛兼傳:‘兼少與紀瞻、閔鴻、顧榮、賀循齊名,號為五俊。初入洛,司空張華見而奇之,曰:“皆南金也。”’”
〔七〕自注:“齊遣上党王渙率兵數萬,納梁貞陽侯明為主。”徐鯤曰:“左定五年傳:‘申包胥以秦師至,秦子蒲、子虎帥車五百以救楚。’”器案:梁書敬帝紀:“承聖四年二月癸醜,晉安王方智至自尋陽,入居朝堂。三月,齊遣其上党王高渙,送貞陽侯蕭淵明來主樑嗣。七月辛醜,王僧辯納貞陽侯蕭淵明,自採石濟江。甲辰,入于京師,以帝為皇太子;司空陳霸先舉義旗襲殺王僧辯,黜蕭淵明。丙午,帝即皇帝位,是為敬帝。”貞陽侯明,即淵明,唐人避李淵諱闕之。
〔八〕盧文弨曰:“左氏襄廿九年傳:‘吳公子札來聘,請觀于周樂。’”
〔九〕自注:“梁武聘使謝挺、徐陵,始得還南;凡厥梁臣,皆以禮遣。”盧文弨曰:“左氏成九年傳:‘晉侯觀於軍府,見鐘儀,問之曰:“南冠而縶者誰也?”有司對曰:“鄭人所獻楚囚也。”問其族,對曰:“泠人也。”使與之琴,操南音。公重為之禮,使歸求成。’”器案:南史徐陵傳:“太清二年,兼通直散騎常侍使魏。”徐陵集有在北齊與楊僕射書:“謝常侍今年五十有一,吾今年四十有四,介已知命,賓又杖鄉。”謝常侍即謝挺也。
〔一〇〕“筮”原作“噬”,嚴本據史文校改,今從之。盧文弨曰:“易師彖:‘師貞,丈人吉。’案:鄭注禮記緇衣、周禮天府太蔔皆以貞為問,此貞筮亦謂問於筮也。”
〔一一〕自注:“之推聞梁人返國,故有奔齊之心,以丙子歲旦,筮東行吉不,遇泰之坎,乃喜,曰:‘天地交泰,而更習坎,重險行而不失其信,此吉卦也,但恨小往大來耳,後遂吉也。’”盧文弨曰:“漢焦贛、崔篆皆著周易林。”案:易泰卦象曰:“天地交,泰。”
〔一二〕盧文弨曰:“呂氏春秋首時篇:‘墨者有田鳩,欲見秦惠王,留秦三年而弗得見。客有言之于楚王者,往見楚王,楚王說之,與將軍之節以如秦。至,因見惠王,告人曰:“之秦之道乃之楚乎!”固有近之而遠,遠之而近者。’”
〔一三〕盧文弨曰:“尚書禹貢:‘導河積石,至於龍門,南行至於華陰,東至於底柱。’水經注四:‘魏土地記曰:“梁山北有龍門山,大禹所鑿。”’注又云:‘砥柱,山名也。昔禹治洪水,山陵當水者鑿之,故破山以通河,河水分流,包山而過,山見水中若柱然,故曰砥柱,亦謂之三門山,在虢城東北,太陽城東也。’公羊文十二年傳:‘河形千里而一曲。’案:河從積石北行,又東,乃南行,至於龍門,此所以雲一曲也。”
〔一四〕盧文弨曰:“海內北經:‘從極之淵,深三百仞,維冰夷恒都焉。’郭璞注:‘冰夷,即馮夷也。淮南云:“馮夷得道,以潛大淵。”即河伯也。’薄,迫各切。易系辭上傳:‘雷風相薄。’呴,許後切,嗥也。郭璞江賦:‘湓流雷呴而電激。’”
〔一五〕“陽侯”,原誤“陽度”,今據錢大昕、盧文弨說校改,錢說已見前,盧曰:“‘陽度’疑‘陽侯’之訛,初學記引博物志:‘大波之神曰陽侯。’山載疑言戴山,古載、戴字通。”
〔一六〕盧文弨曰:“挈龜事未詳,唯毛寶事略相近,見續搜神記,云:‘晉咸康中,豫州刺史毛寶戍邾城,買一白龜子,放之。後邾城遭石勒敗,眾人越江,莫不沈溺。寶一同自投,既入水,覺如隨一石上,中流視之,乃是先所養白龜。既送至東岸,出頭視此人,徐遊而去。’爾雅:‘浚,深也。’”劉盼遂曰:“案:‘龜’當為‘黿’,隋、唐俗書黿作□,遂致誤爾。晏子春秋內篇諫下:‘古冶子曰:“吾嘗從濟於河,黿銜左驂以入砥柱之流,冶潛行得黿而殺之,左操驂尾,右挈黿頭,鶴躍而出。”’此挈黿用其事也。”案:劉說是。
〔一七〕盧文弨曰:“斬蛟,博物志載澹台滅明、次非、菑丘欣三事,晉書周處傳:‘處投水搏蛟,蛟或沈或浮,行數十裏,而處與之俱,經三日三夜,果殺蛟而返。’”劉盼遂曰:“張華博物志:‘澹臺子羽持千金之璧,渡河。陽侯波起,兩蛟挾舟;子羽左操璧,右操劍,擊蛟皆死。’此斬蛟用其事也。此二事皆大河中故實,故顏引之。”
〔一八〕盧文弨曰:“王逸注楚辭九章云:‘舲,船有窗牖者。’陝,失冉切。”器案:分陝,借喻荊州,禮記樂記:“五成而分陝(從毛詩周南召南譜正義引),周公左而召公右。”又見公羊傳隱公五年,注詳勉學篇“上荊州必稱陝西”下。
〔一九〕自注:“水路七百里,一夜而至。”盧文弨曰:“纜,維船索也。”徐鯤曰:“續漢書地理志:‘魏郡鄴縣有故大河。’文選陸士衡贈文羆詩:‘驅馬大河陰。’注:‘谷梁傳曰:“水南曰陰。”’”器案:本傳云:“值河水暴長,具舡將妻子來奔,經砥柱之險,時人稱其勇決。”文苑英華二八九引之推從周入齊夜度砥柱詩:“俠客重艱辛,夜出小平津,馬色迷關吏,雞鳴起戍人,露鮮華劍影,月照寶刀新。問我:‘將何去?’‘北海就孫賓。’”
〔二〇〕徐鯤曰:“晉書王廙傳:‘廙性□率,嘗從南下,旦自尋陽迅飛帆,暮至都,倚舫樓長嘯,神氣甚逸。王導謂庾亮曰:“世將為傷時識事。”亮曰:“正足舒其逸氣耳。”’”
〔二一〕盧文弨曰:“列子說符:‘孔子自衛反魯,息駕乎河梁而觀焉。有懸水三十仞,圜流九十裏,魚鱉弗能遊,黿鼉弗能居;有丈夫厲之而出。孔子問之曰:“巧乎?有道術乎?”丈夫對曰:“始吾之入也,先以忠信,及吾之出也,又從以忠信,錯吾軀於波流,而吾不敢用私,所以能入而複出也。”’說苑雜言篇、家語致思篇並載此事。”器案:楚辭漁父:“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澤畔。”
遭厄命而事旋,舊國從於采芑〔一〕;先廢君而誅相〔二〕,訖變朝而易市〔三〕。遂留滯於漳濱〔四〕,私自憐其何已〔五〕。謝黃鵠之回集,恧翠鳳之高峙〔六〕。曾微令思之對〔七〕,空竊彥先之仕〔八〕,纂書盛化之旁,待詔崇文之裏〔九〕,珥貂蟬而就列〔一〇〕,執麾蓋以入齒〔一一〕,款一相之故人〔一二〕,賀萬乘之知己,秖夜語之見忌〔一三〕,寧懷□之足恃〔一四〕。□譖言之矛戟〔一五〕,惕險情之山水〔一六〕,由重裘以勝寒〔一七〕,用去薪而沸止〔一八〕。
〔一〕徐鯤曰:“史記田敬仲完世家:‘於是田常複修厘子之政,以大鬥出貸,以小鬥收,齊人歌之曰:“嫗乎!采芑歸乎田成。”’索隱曰:‘以刺齊國之政,將歸陳氏也。’”
〔二〕盧文弨曰:“梁敬帝禪位於陳霸先。所誅之相謂王僧辯。”
〔三〕自注:“至鄴,便值陳興而梁滅,故不得還南。”器案:之推古意詩:“狐兔穴宗廟,霜露沾朝市。”意與此同。
〔四〕盧文弨曰:“漳濱謂鄴,即北齊所都也。”李詳曰:“案:劉楨贈五官中郎將詩:‘余嬰沈痼疾,竄身清漳濱。’”器案:隋書經籍志:“齊宅漳濱,辭人間起。”
〔五〕盧文弨曰:“憐,俗憐字。”徐鯤曰:“楚辭宋玉九辯:‘私自憐兮何極。’”李詳說同。
〔六〕盧文弨曰:“西京雜記:‘始元元年,黃鵠下太液池,上為歌曰:“自顧薄德,愧爾嘉祥。”’之推自言其至止也,視黃鵠之下,鳳皇之儀,為有愧也。”何焯曰:“‘回’疑‘迥’。”
〔七〕盧文弨曰:“令思,華譚字。晉書譚傳:‘廣陵人,刺史嵇紹舉譚秀才,武帝親策之,時九州秀孝策,無逮譚者。博士王濟于眾中嘲之曰:“君,吳、楚之人,亡國之余,有何秀異,而應斯舉?”答曰:“秀異同產于方外,不出於中域也;是以明珠文貝,生於江、鬱之濱,夜光之璧,出乎荊、藍之下。故以人求之,文王生於東夷,大禹生於西羌:子弗聞乎?”濟又曰:“夫危而不持,顛而不扶,至於君臣失位,國亡無主;凡在冠帶,將何所取哉?”答曰:“籲!存亡有運,興衰有期;天之所廢,人不能支。諒否泰有時,豈人事之所能哉!”濟甚禮之。’”
〔八〕盧文弨曰:“彥先,顧榮字。晉書榮傳:‘吳興人也,弱冠仕吳,吳平,入洛,例拜為郎,齊王□召為大司馬主簿。□擅權驕恣,榮懼及禍,終日昏酣,不綜府事。□誅,長沙王乂以為長史。乂敗,轉成都王穎丞相從事中郎。以世亂還吳,屬廣陵相陳敏反,假榮右將軍丹陽內史。榮數踐危亡之際,恒以恭遜自免;後與甘卓、紀瞻潛謀起兵攻敏,事平還吳。元帝鎮江東,以榮為軍司,朝野甚推敬之。’”
〔九〕自注“齊武平中,署文林館,待詔者僕射陽休之、祖孝征以下三十餘人,之推專掌,其撰修文殿御覽、續文章流別等,皆詣進賢門奏之。”盧文弨曰:“唐六典:‘魏文帝招文儒之士,始置崇文館,王肅以散騎常侍領崇文館祭酒。’”器案:北史李德林傳:“李德林,博陵安平人也。齊王留情文雅,召入文林館,又令與黃門侍郎顏之推同判文林館事。”北齊書文苑傳序:“武平三年,祖珽奏立文林館;於是更召引文學士,謂之待詔文林館焉。珽又奏撰御覽,詔珽及特進魏收、太子太師徐之才、中書令崔劼、散騎常侍張雕、中書監陽休之監撰,珽等奏追通直散騎侍郎韋道孫、陸乂、太子舍人王邵、禦尉丞李孝基、殿中侍御史魏澹、中散大夫劉仲威、袁奭、國子博士朱才、奉車都尉睦道閑、考功郎中崔子樞、左外兵郎薛道衡、幷省主客郎中盧道、司空東閣祭酒崔德、大學博士諸葛漢、奉朝請鄭公超、殿中侍御史鄭子信等入閣撰書,幷敕放、愨、之推等同入撰例,複令散騎常侍封孝琰、前樂陵太守鄭元禮、衛尉少卿杜台卿、通直散騎常侍王訓、前兗州長史羊肅、通直散騎常侍馬元熙,幷省三公郎中劉□、開府行參軍李師正、溫君悠入館,亦令撰書。複令特進崔季舒、前仁州刺史劉逖、散騎常侍李孝貞、中書侍郎李德林,續入待詔。尋又詔諸人各舉所知,又有前濟州長史李翥、前廣武太守魏騫、前西兗州司馬蕭溉、前幽州長史陸仁惠、鄭州司馬江旰、前通直散騎侍郎辛德源、陸開明、通直郎封孝謇、太尉掾張德沖、幷省右民郎高行恭、司徒戶曹參軍古道子、前司空功曹參軍劉顗、獲嘉令崔德儒、給事中李元楷、晉州治中陽師孝、太尉中兵參軍劉儒行、司空祭酒陽辟強、司空士曹參軍盧公順、司徒中兵參軍周子深、開府參軍王友柏、崔君洽、魏師騫,併入館待詔,又敕右僕射段孝言亦入焉。御覽成後,所撰錄人,亦有不時待詔付所司處分者。凡此諸人,亦有文學膚淺,附會親識,妄相推薦者,十三四焉;雖然,當時操筆之徒,搜求略盡。其外,如廣平宋孝王、信都劉善經輩三數人,論其才性,入館諸賢,亦十三四不逮之也,待詔文林,亦是一時盛事,故存錄其姓名。”御覽六〇一引三國典略:“齊主如晉陽,尚書右僕射祖珽等上言:‘昔魏文帝命韋誕諸人撰著皇覽,包括群言,區分義別。陛下聽覽余日,眷言緗素,究蘭台之籍,窮策府之文,以為觀書貴博,博而貴要,省日兼功,期於易簡。前者,修文殿令臣等討尋舊典,撰錄斯書;謹罄庸短,登即編次,放天地之數,為五十五部,象乾坤之策,成三百六十卷。昔漢世諸儒,集論經傳,奏之白虎閣,因名白虎通;竊緣斯義,仍曰修文殿御覽。今繕寫已畢,並目上呈,伏願天鑒,賜垂裁覽。’齊主令付史閣。初,齊武成令宋士素錄古來帝王言行要事三卷,名為御覽,置於齊主巾箱;陽休之創意,取芳林遍略加十六國春秋、六經拾遺錄、魏史,第書以士素所撰之名,稱為玄洲苑御覽,後改為聖壽堂御覽;至是,珽等又改為修文殿上之。徐之才謂人曰:‘此可謂床上之床,屋下之屋也。’”又案:隋書經籍志:“續文章流別三卷,孔寧撰。”原注:“孔寧始末未詳。”或以為孔甯亦文林待詔,而文苑傳序存錄文林諸待詔姓名,未見其人。又案:隋書經籍志:“文林館詩府八卷,後齊文林館作。”兩唐志作“文林詩府六卷,北齊後主作”,此亦當時文林著作之可考見者。
〔一〇〕盧文弨曰:“獨斷:‘武官太尉以下及侍中、常侍,皆冠惠文冠,侍中、常侍加貂蟬。’”
〔一一〕自注:“時以通直散騎常侍遷黃門郎也。”“時”原誤作“將”,重校正已改正,今據改。器案:曹植求通親親表:“安宅京室,執鞭珥筆,出從華蓋,入侍輦轂,承答聖問,拾遺左右。”
〔一二〕自注:“故人祖僕射掌機密,吐納帝令也。”案:宋蜀本“機”誤“璣”。一相,一宰相也。公羊傳隱公五年:“一相處乎內。”
〔一三〕姚姬傳惜抱軒筆記七:“此用杜襲與魏武夜語,王粲忌之,事見襲傳。”
〔一四〕盧文弨曰:“韓非子內儲說下:‘靖郭君相齊,與故人久語,則故人富;懷左右□,則左右重。久語、懷□小資也,猶以成富,況於吏勢乎!’此‘夜語’疑亦‘久語’之訛。”案:“夜語”不訛,詳見上注引姚姬傳說。
〔一五〕盧文弨曰:“‘□’舊作‘諫’,誤。‘□’與‘刺’通,荀子榮辱篇:‘與人善言,暖於布帛;傷人之言,深於矛戟。’”
〔一六〕盧文弨曰:“莊子列禦寇:‘孔子曰:“凡人心險於山川,難於知天。”’”
〔一七〕盧文弨曰:“三國魏志王昶傳:‘諺曰:“救寒莫如重裘,止謗莫如自修。”’”
〔一八〕自注:“時武職疾文人,之推蒙禮遇,每構創痏,故侍中崔季舒等六人以獲誅,之推爾日鄰禍而免。儕流或有毀之推于祖僕射者,僕射察之無實,所知如舊不忘。”盧文弨曰:“後漢書董卓傳:‘臣聞揚沸止湯,莫若去薪。’”器案:漢書枚乘傳:“欲湯之凔,一人炊之,百人揚之,無益也,不如絕薪止火而已。”又案:自注所舉崔季舒等六人,謂張雕虎、劉逖、封孝琰、裴澤、郭遵及季舒也,見北齊書後主紀及崔季舒傳。
予武成之燕翼〔一〕,遵春坊而原始〔二〕;唯驕奢之是修,亦佞臣之雲使〔三〕。惜染絲之良質〔四〕,惰琢玉之遺祉〔五〕,用夷吾而治臻,昵狄牙而亂起〔六〕。
〔一〕盧文弨曰:“詩大雅文王有聲:‘詒厥孫謀,以燕翼子。’傳云:‘燕,安也;翼,敬也。’箋云:‘傳其所以順天下之謀,以安其敬事之子孫,謂使行之也。’”
〔二〕盧文弨曰:“案:春坊之名,隋書百官志不載,唐六典注云:‘北齊有門下坊、典書坊,龍朔二年,改門下坊為左春坊,典書坊為右春坊。’據此,則唐已前尚未以春坊為官名,以其東宮所在,故以春名之,是時俗所呼,後來即以為署名。”
〔三〕自注:“武成奢侈,後宮禦者數百人,食於水陸,貢獻珍異,至乃厭飽,棄於廁中。褌衣悉羅纈錦繡珍玉,織成五百一段,爾後宮掖遂為舊事。後主之在宮,乃使駱提婆母陸氏為之,又胡人何洪珍等為左右,後皆預政亂國焉。”自注“織”原誤“纈”,嚴刻本據北齊書改,今從之。織成即後世之提花絲織品也。器案:北齊書後主紀:“任陸令萱、和士開、高阿那肱、穆提婆、韓長鸞等,宰製天下,陳德信、鄧長顒、何洪珍參預機權,各引親党,超居非次,官由財進,獄以賄成,其所以亂政害人,難以備載。”陸氏即陸令萱。駱提婆即穆提婆,見北齊書恩幸傳。又案:隋書食貨志:“武平之後,權幸並進,賜與無限,加之旱蝗,國用轉屈。乃料境內六等富人,調令出錢。而給事黃門侍郎顏之推奏請立關市邸店之稅,開府鄧長顒贊成之。後主大悅。於是以其所入以供禦府聲色之費,軍國之用不豫焉。未幾而亡。”
〔四〕盧文弨曰:“墨子所染篇:‘墨子見染絲者,歎曰:“染於蒼則蒼,染于黃則黃,五入則為五色,故染不可不慎也。”’”
〔五〕盧文弨曰:“‘惰’當作‘墮’,壞也。禮記學記:‘玉不琢,不成器。’”
〔六〕自注:“祖孝徵用事,則朝野翕然,政刑有綱紀矣。駱提婆等苦孝征以法繩己,譖而出之,於是教令昏僻,至於滅亡。”盧文弨曰:“夷吾,管敬仲名,狄牙即易牙。謂齊桓公用管仲則霸,用狄牙等則亂起也。”
誠怠荒於度政〔一〕,惋驅除之神速〔二〕,肇平陽之爛魚〔三〕,次太原之破竹〔四〕,寔未改於弦望,遂□□□□□。及都囗而升降,懷墳墓之淪覆,迷識主而狀人,競己棲而擇木〔五〕,六馬紛其顛沛〔六〕,千官散於奔逐,無寒瓜以療饑〔七〕,靡秋螢而照宿〔八〕,讎敵起於舟中〔九〕,胡、越生於輦轂〔一〇〕。壯安德之一戰,邀文、武之餘福〔一一〕,屍狼籍其如莽〔一二〕,血玄黃以成穀〔一三〕,天命縱不可再來,猶賢死廟而慟哭〔一四〕。
〔一〕盧文弨曰:“‘度政’疑是‘庶政’。”
〔二〕盧文弨曰:“史記秦楚之際月表:‘王跡之興,起於閭巷,合從討伐,軼於三代,鄉秦之禁,適足以資賢者,為驅除難耳。’”
〔三〕宋蜀本“魚”誤“兼”。盧文弨曰:“平陽,晉州。公羊僖十九年傳:‘梁亡,自亡也。其自亡柰何?魚爛而亡也。’何休注:‘魚爛從內發,故雲爾。’”
〔四〕自注:“晉州小失利,便棄軍還幷,又不守幷州,奔走向鄴。”盧文弨曰:“太原,幷州。晉書杜預傳:‘今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數節之後,迎刃而解。’”
〔五〕盧文弨曰:“左氏哀十一年傳:‘鳥則擇木,木豈能擇鳥。’”
〔六〕蔡邕獨斷:“法駕,上所乘曰金根車,駕六馬。”
〔七〕盧文弨曰:“吳越春秋三:‘越王複伐吳,吳王率其群臣遁去,畫馳夜走,至胥山西□中,得生瓜,吳王掇而食之。’”
〔八〕自注:“時在季冬,故無此物。”盧文弨曰:“後漢書靈帝紀:‘張讓、段圭劫少帝陳留王協,走小平津,帝與陳留王夜步,逐螢光行數裏,得民家露車共乘之。’熒與螢同。”
〔九〕盧文弨曰:“說苑貴德篇:‘吳起對魏武侯曰:“在德不在險。若君不修德,船中之人盡敵國也。”’”
〔一〇〕盧文弨曰:“漢書司馬相如傳:‘嘗從至長楊獵,因上疏諫曰:“今陛下好陵險阻,射猛獸,卒然遇逸材之獸,輿不及還轅,人不暇施巧,是胡、越起於轂下,而羌、夷接軫也,豈不殆哉?”’”
〔一一〕左傳僖公四年:“君惠徼福於敝邑之社稷。”徼、邀俱借儌字,謂儌幸也。
〔一二〕宋蜀本“狼籍”作“狼借”,古通。盧文弨曰:“左氏哀元年傳:‘吳日敝於兵,暴骨如莽。’”
〔一三〕自注:“後主奔後,安德王延宗收合餘燼,於幷州夜戰,殺數千人,周主欲退,齊將之降周者,告以虛實,故留至明,而安德敗也。”盧文弨曰:“血玄黃,見易坤文言。”
〔一四〕盧文弨曰:“三國蜀志後主傳注:‘漢晉春秋曰:“後主將從譙周之策,北地王諶怒曰:‘若理窮力竭,禍敗必及,便當父子君臣,背城一戰,同死社稷,以見先帝可也。’後主不納。是日,諶哭於昭烈之廟,先殺妻子,而後自殺。”’”
乃詔餘以典郡,據要路而問津〔一〕,斯呼航而濟水〔二〕,郊鄉導於善鄰〔三〕,不羞寄公之禮〔四〕,願為式微之賓〔五〕。忽成言而中悔〔六〕,矯陰疏而陽親,信諂謀于公主,競受陷於奸臣〔七〕。曩九圍以制命〔八〕,今八尺而由人〔九〕;四七之期必盡〔一〇〕,百六之數溘屯〔一一〕。
〔一〕自注:“除之推為平原郡,據河津,以為奔陳之計。”案:論語微子篇:“使子路問津焉。”集解:“鄭曰:‘津,濟渡處。’”
〔二〕盧文弨曰:“淮南子道應訓:‘公孫龍在趙之時,謂弟子曰:“人而無能者,龍不與之遊。”有客衣褐帶素而見曰:“臣能呼。”公孫龍顧謂弟子曰:“門下故有能呼者乎?”對曰:“無有。”公孫龍曰:“與之弟子之籍。”數日,往說王,至於河上,而航在北,使客呼之,一呼而航來。’”
〔三〕殿本考證曰:“‘郊’疑‘效’字之訛。”徐鯤曰:“孫子軍爭篇:‘不用鄉導者,不能得地利。’左隱六年傳:‘五父諫曰:“親仁善鄰,國之寶也。”’”器案:“郊”疑“郤”之誤。宋蜀本“導”作“道”,古通。
〔四〕盧文弨曰:“儀禮喪服傳:‘寄公者何也?失地之君也。何以為所寓服齊衰三月也?言與民同也。’”
〔五〕盧文弨曰:“詩小序:‘式微,黎侯寓於衛,其臣勸以歸也。’”
〔六〕盧文弨曰:“離騷:‘初既與余成言兮,後悔遁而有他。’”
〔七〕自注:“丞相高阿那肱等不願入南,又懼失齊主,則得罪于周朝,故疏閑之推。所以齊主留之推守平原城,而索船度濟向青州。阿那肱求自鎮濟州,乃啟報應齊主云:‘無賊,勿匆匆。’遂道周軍追齊主而及之。”
〔八〕盧文弨曰:“九圍,見詩商頌。”器案:商頌長髮:“帝命式於九圍。”毛傳:“九圍,九州也。”九圍,即九域,圍、域一聲之轉。
〔九〕盧文弨曰:“人身中制七尺,今曰八尺,言其長也。”
〔一〇〕自注:“趙郡李穆叔調,妙占天文算術,齊初踐祚,計止於二十八年。至是,如期而滅。”何焯曰:“穆叔名公緒,‘調’字疑。”
〔一一〕盧文弨曰:“漢書律志:‘易九厄,曰:“初入元百六陽九。”’孟康曰:‘初入元百六歲有厄者,則前元之餘氣也。’又穀永傳:‘遭□妄之卦運,直百六之災阨。’說文:‘溘,奄忽也。’”
予一生而三化〔一〕,備荼苦而蓼辛〔二〕,鳥焚林而鎩翮〔三〕,魚奪水而暴鱗〔四〕,嗟宇宙之遼曠,愧無所而容身。夫有過而自訟〔五〕,始發蒙于天真〔六〕,遠絕聖而棄智〔七〕,妄鎖義以羈仁〔八〕,舉世溺而欲拯,王道郁以求申。既銜石以填海〔九〕,終荷戟以入榛〔一〇〕,亡壽陵之故步〔一一〕,臨大行以逡巡〔一二〕。向使潛于草茅之下,甘為畎畝之人,無讀書而學劍〔一三〕,莫抵掌以膏身〔一四〕,委明珠而樂賤,辭白璧以安貧,堯、舜不能榮其素樸,桀、紂無以汙其清塵,此窮何由而至,茲辱安所自臻?而今而後,不敢怨天而泣麟也〔一五〕。
〔一〕自注:“在揚都,值侯景殺簡文而篡位,於江陵,逢孝元覆滅;至此而三為亡國之人。”器案:據此,則此賦作于齊亡入周之時。莊子寓言:“曾子再仕而心再化。”
〔二〕詩邶風穀風:“誰謂荼苦。”毛傳:“荼,苦菜也。”說文艸部:“蓼,辛菜薔虞也。”
〔三〕宋蜀本“鎩”誤“鍛”。盧文弨曰:“左思蜀都賦:‘鳥鎩翮,獸廢足。’鎩,所札切。”器案:淮南俶真篇:“飛鳥鎩翼,走獸擠腳。”又覽冥篇:“飛鳥鎩翼,走獸廢腳。”此又左賦所本。
〔四〕器案:文選潘嶽西征賦:“靈若翔於神島,奔鯨浪而失水,曝鱗骼于漫沙,隕明月以雙墜。”李周翰注:“鯨魚失水,曝于沙上。”郭璞客傲:“登降紛於九五,淪湧懸乎龍澤,蚓蛾以不才陸熇,蟒蛇以騰騖暴鱗。”梁書何敬容傳:“會稽謝鬱致書戒之曰:‘曝鰓之鱗,不念杯勺之水,雲霄之翼,豈顧籠樊之糧,何者?所托已盛也。’”尋御覽九三〇引三秦記:“河津一名龍門,巨靈跡猶存,去長安九百里。水懸船而行,旁有山,水陸不通,龜魚之屬莫能上。江海大魚集門下數千,不得上,上即為龍。故云:‘曝鰓龍門,垂耳轅下。’”曝鱗即謂曝鰓也。水經沔水注亦謂:“漢水又東為鱣湍,洪波渀蕩,漰浪雲頹,古耆舊言:‘有鱣魚奮鰭溯流,望濤直上,至此則暴鰓失濟,故因名湍矣。’”
〔五〕論語公冶長:“吾未見能見其過而內自訟者也。”
〔六〕盧文弨曰:“禮記仲尼燕居:‘三子者既得聞此言也于夫子,昭然若發蒙矣。’”
〔七〕盧文弨曰:“老子道經:‘絕聖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複孝慈。’”
〔八〕盧文弨曰:“此言鎖羈,猶言束縛。”
〔九〕盧文弨曰:“山海經北山經:‘發鳩之山,有鳥名曰精衛,是炎帝之少女,游于東海,溺而不返,常銜西山之木石以湮東海。’”
〔一〇〕“榛”原作“秦”,今據徐、朱說校改。徐鯤曰:“按:‘秦’當作‘榛’,御覽三百八十五楊雄別傳:‘楊信,字子烏,雄第二子,幼而聰慧,雄□玄經不會,子烏令作九數而得之。雄又疑易“羝羊觸藩”,彌日不就,子烏曰:“大人何不雲荷戟入榛?”’”朱亦棟引雄別傳同,並云:“‘九齡而與我玄文’,蓋指此也。今作‘入秦’,疑誤。”器案:徐、朱俱據御覽引楊雄別傳以訂“秦”為“榛”之誤,是也。尋御覽所引,乃“劉向別傳”,而非“楊雄別傳”,實則“劉向別傳”又“劉向別錄”之誤,此向敘錄楊雄書語也。藝文類聚五一引梁簡文為子大心辭封當陽公表云:“荷戟入榛,異子烏之辯。”亦用此事,不誤。淮南覽冥篇:“入榛薄。”又主術篇:“入榛薄險阻。”兩注俱云:“聚木為榛,深草為薄。”
〔一一〕盧文弨曰:“莊子秋水篇:‘壽陵餘子學行於邯鄲,未得國能,又失其故行矣。’”李詳曰:“案:注引莊子秋水篇,秪作‘故行’,漢書敘傳班嗣報桓譚書作‘故步’,顏兼用之。”
〔一二〕盧文弨曰:“大行,山名。”李詳曰:“案:阮籍詠懷詩:‘北臨太行道,失路將如何。’義見國策。”
〔一三〕盧文弨曰:“漢書東方朔傳:‘朔初來,上書曰:“臣朔年十二學書,十五學擊劍,十六學詩、書,誦二十二萬言,十九學孫吳兵法,亦誦二十二萬言。”’”
〔一四〕盧文弨曰:“戰國秦策:‘蘇秦見說趙王于華屋之下,抵掌而談,趙王大說。’膏身,猶言潤身。”
〔一五〕盧文弨曰:“公羊哀十四年傳:‘西狩獲麟,孔子曰:“孰為來哉!孰為來哉!”反袂拭面,涕沾袍。’”器案:論語憲問篇:“子曰:‘不怨天,不尤人。’”據史記孔子世家,孔子此言蓋發於獲麟之後,之推即本之。
之推在齊有二子:長曰思魯,次曰□楚〔一〕,不忘本也。
〔一〕“□”,宋蜀本作“敏”,北史同。緗素雜記十:“北史云:‘之推在齊有二子:長曰思魯,次曰敏楚,蓋示不忘本也。’而唐書云:‘師古父思魯,以儒學顯,武德初,為秦王府記室參軍事。’又云:‘師古叔父游秦,武德初,累遷廉州刺史,撰漢書決疑,師古多資取其義。’又與北史不同。南史載:‘顏協二子:之儀、之推,並早知名。’則之儀為長,推為次,明矣。而北史載:‘之推字介,弟之儀字升。’則以之推為兄,之儀為弟,其不同又如此,何耶?”錢大昕廿二史考異曰:“‘敏’當作‘□’,即湣字。之推又有子名游秦,蓋入周後所生。”器案:緗素雜記所引系新唐書儒林顏師古傳,舊唐書顏師古傳則云:“顏籀,字師古,齊黃門侍郎之推孫也。”
之推集在〔一〕,思魯自為序錄。
〔一〕案:之推集,隋唐志都未著錄,蓋在隋代即已亡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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