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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关于1931年即将到来的圣诞节礼物,我做了这样的描述:

  一个巨大的塔形糖衣蛋糕,一块16磅重的火腿,两只活火鸡,12磅糖,4磅上等茶叶,一只精致的筐里装满葡萄酒、威士忌和利口酒。这一切都是罗尔夫从上海市政局的中国建筑企业家那里得来的礼物。另外一个企业家与罗尔夫几乎没有交往,送了我们一张价值100多金圆券的在上海最大商店永安公司的购物支票。接受这类东西在中国或者在局里并不是不诚实的,而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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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封信里,我还提到我的阿妈的丈夫死亡的事情,他是一个扫大街的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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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一个24岁的儿子,失业了,罗尔夫或许可以把他安排在市政局里。她那15岁的女儿每天去一家店铺弹棉花,每天挣10个分币,有时挣10个分币5个铜板(一个铜板相当于半个芬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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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最为美好的回忆当中,只有少数几次是“非秘密”地和同志在一起。一次是1932年我们在一家饭店的聚会,到场的有奥托·布劳恩和他当时的生活伴侣,这是一个德国女同志,格里沙、里夏德和东道主,这是一个我不认识的,黑头发、黑眼睛的精力旺盛的同志,我像别人一样称呼他弗雷德。我已经不记得我们是为什么聚会的,那是一个高兴的晚上。奥托的妻子的年龄跟我一样,同样也在青年团里参加过体育锻炼,我们以巨大的灵活性练体操。弗雷德那纵情的笑声既粗扩又欢快,他的声音好听,会唱许多歌曲,听他唱歌是一种享受。他是这天晚上的中心。

  两天以后,里夏德让我去给弗雷德送材料,这材料装在一个不适用的长长的硬纸筒里。弗雷德跟我闲聊了一阵。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许是因为他兴趣广泛,或者恰恰因为我对他并不熟悉,我对他讲起了我与罗尔夫之间的矛盾,我问他我们是否应该为了工作而离婚。弗雷德耐心地听了我的话,他说他非常感谢我对他的信赖。我已经不记得他提了什么建议。三个小时以后,当我走的时候,我才想到,递送这个纸筒只不过是个借口,实际上他是在考验我是否适合做这种工作。

  多年以后我在一张“马德里英雄”的照片上又认出了他。原来他是曼弗雷德·施特恩,他就是那个以克雷伯尔的名字而著称的指挥官,马德里前线的保卫者和英雄。在德国他参加过1921年的三月斗争和1923年的汉堡起义,在中国他于1932年成了中国共产党中央的军事顾问。西班牙内战以后,他成了红军的高级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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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里夏德、保尔、格里沙、弗兰茨、马克斯到黄浦江对岸的上海进行了一次郊游,关于这一次郊游我在给家里的信中写道:

  1932年10月27日

  最近我到浦东去了一趟,它位于黄浦江的另一岸,上海对面,这是一个工厂区。我们拜访了中国基督教徒协会的实验区。他们在那里盖了一个学校和大约30栋工人住宅,月租金4个马克。我问他们按照什么标准挑选租房人,当然他们必须是基督教徒,除此之外,每月必须有40到60上海金圆券的收入,这就是说,只有工人贵族才允许住进来,因为这是一种高工资……

  然后我们去了乞丐、苦力和失业者们的土坯棚。棚子这个词对于这些简陋的小屋子来说,是一种高雅的表达方式,有些棚子是用废旧铁皮搭起来的,既无窗子又无砖石,没有地板,一个做饭用的小炉子,就放在棚前的露天地里。人们的模样简直无法描述。成年人几乎是光着身子披着几块破布片走来走去。这里有上千栋这样的小棚子。有些幸运的家庭,他们的孩子能在附近一家工厂里找到工作,每月挣6个金圆券。这些棚子都归住户所有,只需每年为盖“房”用的这块“地皮”付两个金圆券的房租。最令人惊讶的是,这些人居然存活下来。附近是一栋富裕的中国住宅,带有漂亮的花园。房主是从前一个工厂苦力的监工,他的财富是十个分币十个分币地搜刮来的。大房子旁边有一栋简陋的小房子,几年前他还住在那里。现在连这栋大房子都嫌不够好了,他住进上海一栋更大的房子里,刚刚娶了第四房老婆,这是他的财富的一个新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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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事地下工作的同志们聚在一起进行这样的参观,并非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也并非不负责任的行动。我说过,许多欧洲人互相都是认识的。在这次郊游中我们还步行到了乡下。我还记得我们在一片草地上所做的游戏,其中就有我和保尔做的“搅黄油”。我们背靠背站着,把胳膊交叉在一起,设法把对方背起来。简直不可理解的是,我居然成功地把沉重的保尔背了起来。一张照片尚保存下来,这是里夏德拍摄的,遗憾的是,只能看见保尔背我的情景,只能看见他的一截胳膊。

  最有趣的一次“结伴郊游”是由我和艾格尼斯、阿图尔·埃沃兹的妻子萨宝和奥托·布劳思的伴侣进行的,共出去三天。令我高兴的是,里夏德经过略微迟疑之后,居然允许我乘坐了一次篷船,这是一次无法忘怀的经历。关于工作一个字都不谈。萨宝给我留下了特别好的印象。她作为一个革命同志的经历,她的理智和她那干巴巴的幽默,都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我在上海也只有一次或者两次见过阿图尔和萨宝,我很钦佩阿图尔的活泼和聪明,可是他很容易发脾气,每当他过分激动的时候,萨宝都会设法使他平静下来,他们夫妇①一生厮守在一起,从未分离。

  ①阿图尔和艾丽丝(萨宝)·埃沃兹从青年时代便是同志,阿图尔曾任共产党国会议员团成员,后任共产国际代表,在巴西被捕,因受刑致精神失常,萨宝从巴西引渡回德国,在拉文斯布吕克集中营被杀害。

  我们在上海相会30年以后,我在《奥尔迦·贝纳里奥》一书中描述了萨宝的死和阿图尔的遭遇。

  除了与克雷伯尔将军度过的那个晚上,除了去黄浦江对岸郊游和乘坐篷船之外,在工作以外的时间里我从未遇见过那些与我家没有来往的同志。我能够详细描述我的欢乐气氛,但我已不记得都说了些什么。有些事情记述下来也许没有多少价值,例如萨宝在篷船里做饭,艾格尼斯给我们讲笑话,克雷伯尔将军在那家饭店一个房间里唱歌,我和里夏德、保尔在草地上赛跑,直至连跑带笑地喘不出气来,躺倒在草地上。

  我讲述那些大人物,描绘的都是不重要的事情。不过,处于我们的地位,这样放松是极少见的,极特殊的,只是这不多的时间却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1931年9月,日本入侵满洲,这种强盗行为的辩护方式,对于我们来说是太熟悉了:“人口众多的日本需要生存空间”,后来又说:“希特勒德国在共同的敌人,共产主义和它的滋生地苏联面前必须受到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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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自书信:

  这里的政治形势在德国报纸上出现的很少,所以我写了一则短讯。中心问题是中日矛盾。大概的情况你们是知道的,即日本人用军事力量占领了以奉天为首府的满洲的一部分……日本人暂时的兴趣是占领南满,很快就会去占领北满,这就涉及到俄罗斯了,因为俄罗斯是中东铁路的合伙人。俄罗斯为了完成五年计划,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一场战争,它根本不想打仗,但是向它的边界推进的日本,意味着一种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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