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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女秘书是个小小的顺民,令我根本看不到希望。她把我的申请书放在卷宗里说,我可以在夏天的时候来问问。尽管我本来对此并未抱多大希望,现在我仍然感到非常失望。在这里我像旱地上的鱼一样。在德国我会工作得很好。我想亲自去德国看看,去感受一番……

  从政治上来看,这世界还是颇为令人振奋的。我完全相信未来,我也常为它而欢欣鼓舞。目前许多人犯的错误是,混淆了反动派的疯狂(还会更厉害)与反动派的力量。当然,我常常在思想上也担心他们在灭亡之前,还会为世界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 * *

  从建设的第一天起,我就对新德国的许多问题感兴趣。于尔根不断地给我寄资料。

  致于尔根(无日期):

  你们寄来的那些诗歌,大部分我都不懂。是我的过错还是诗人的过错?昨天我收到了《快活信念的国家》①。就在同一天,说得准确些,是在夜里我便读了它,我觉得很好,我甚至想建议你集中精力创作儿童文学。这本书充填了一个我历来想自己去充填的空白,但是你的书比我想象中自己的书好得多,你写了这本书,我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①作者为于尔根·库钦斯基,文化与进步出版社,1949年,柏林。

  非常感谢,特别是那一期《经济》。工人教育协会请我去谈谈德国战后经济与欧洲的关系,这些新的生产数字来得非常及时……

  你发表在《劳动》上的那篇文章《德国对外经济与投资》,我觉得特别有趣。这篇文章至少为我说清楚了许多问题,它的风格是清新的,不同于各国新闻界那些单调而空洞的文章。

  你想写一部家庭历史,我认为这完全是发疯。假如你能给我说的再详细一些,我的看法也许会缓和一些。除了爸爸和你之外,我们不可能宣扬家里的任何人。一位祖父是个银行家,另一位挥霍了他的半个家产。一位曾祖父曾经在加里西亚推着小车贩卖鞋带;另外一位大概在政治上是个具有自由思想的人?但是,也许你会使这一切具有更多的历史社会意义①?

  ①《回忆录:于尔根·库钦斯基成为共产党人和科学家的教育》,建设出版社,1973年。

  22点15分,该是为伦准备夜餐的时候了,他将从晚班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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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9年1月我终于能够与于尔根在布拉格会面。他在捷克同志家里为我借了住房,他们非常友好地接待了我。当我见到于尔根时,也许是太高兴的缘故,霎时间在英国的情景全都涌上心头:与中央中断了联系,伦对他的生活的不满,对钱的忧虑,无法确定的前途。如今把一切都说出来,听到有人给出主意,该是一种多么轻松的感觉呀。我拥抱于尔根,两眼潮湿并且一再地说:“我太高兴了,现在一切都好了。”这时我居然完全忘记了于尔根是个不善于倾诉衷肠,感情外露的人。他想简短地了解一下我的计划,看看能否帮我一把,除此之外,在整个这段时间里他在布拉格是很忙的,只有两次各给了我半个小时的时间。于尔根告诉我,没有中央的同意,我在德国停留是困难的。

  于是我决定到布拉格的苏联大使馆去,把一封给中央的信放在那里。信封上写着“武官处”。收信人写的是:“军事情报局局长,莫斯科,阿尔巴特街”。寄信人写的是:“索尼娅,巴西。”

  信本身是用密码写的,我提到了中断联系的事情,并请求允许我回到德国去。我再次重复了失掉联系之前我们隐藏情报的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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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玛格丽特:

  1949年6月6日

  格哈特·埃斯勒事件①在这里的确令人振奋。恰好在于尔根最后一包书到达那天,报纸上发表了一份声明,呼吁人们给他寄书,为此我利用了于尔根的包裹和他那部“意志与知识”丛书中的著作。在这段时间里,书籍在我的生活里起了巨大作用。

  ①格哈特·埃斯勒在美国遭通缉并逃跑,在英国被捕,后来由于群众强烈抗议被释放。

  致于尔根:

  1949年冬

  一年一度围绕漏风的窗户和冻裂的水管子的斗争又开始了。连尼娜的一对老鼠也冻死了,这对于她是一个特别沉重的打击,因为老鼠妈妈怀孕了,尼娜为这件大喜事准备了一个名单。

  读了舍尔的《相逢》,我喜欢其中的两章;读了珂罗惠支卷,在她的画里比在她的日记里能更多地看到她生活的形象。

  关于北极地区的短篇故事中有一篇特别出色(戈尔巴托夫《出生在黄瓜土地上》)。没有一句宣传的语言,没有伤感的描写和标语口号,许多别的俄罗斯小说都设法借助斧头楔进读者脑袋里去。出色不是确切的语言。我把它用英语译给伦听,他说:“非常动人和有魅力。”这个评语是对的。还有一本书你们必须读:艾略特·保罗的《黄石公园河畔的精神城市》。它对我具有极大的吸引力。请与斯坦贝克的《任性的公共汽车》做个比较,你会明白,斯坦贝克只不过是个可怜的玩弄辞藻的人,十分庸俗,与人们没有关系。保罗几乎选择了同样的典型,也采用了粗俗语言,但他却取得了另外的效果,他是爱人的,是了解人的。

  米沙来信很少,但他的信却十分令人高兴。他在大学入学考试中,居120名大学生中的第5名。他的新生活过得十分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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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沙在亚伯丁大学得到一笔奖学金,他学习的是哲学。他非常聪明,但对于实践中的事物却不感兴趣,也不信赖。

  1949年秋天,伦发生了摩托车事故。工厂听说需要拖很长时间才能再开始工作,于是便解雇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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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于尔根:

  1949年10月17日

  ……伦住在班伯里医院里,一只胳膊有两处骨折,一条腿有两处严重骨折。医生估计,腿需要打8个月的石膏……

  1950年1月28日

  ……伦整天在家里,这对于彼得来说自然是太好了。他们一块玩搭积木,傍晚有半个小时是他的“世界”节目。在“世界”节目中回答他想到的各种各样的问题,看插图书籍,有关于动物的,关于发明的,关于地理和机器的。伦很会深入浅出地解释各种问题,尼娜和我常常也听得入迷。就这样,骨折倒成了一件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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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旦伦能站立起来并带着石膏绷带活动,我便又去咨询去德国的签证问题。现在可能性是有的。我能够不经中央允许便冒险去尝试一下吗?中央并未回答我在捷克斯洛伐克大使馆发的信。我不能长期无所作为,我几乎没有什么积蓄了。

  我骑上自行车又到旱桥下的铁路那里去了一趟,我终于在我们的树下发现了一张纸条。我去德国的旅行得到了允许。这消息及其中包含的内容,使我感到十分幸福。

  出发之前我挖出自己的党证和电台,从陈旧的美国军用物资中买了四条带拉链的防水布袋,士兵们托运自己的物品都用这种布袋。用它们装我们的全部家当。口袋很实用,既结实又几乎无分量,直至今天我们还用来装我们的旅行物品。

  我想尽办法动员伦移居到我的一个妹妹家里去,她们每个人都准备接待他,但是他宁愿住在大拐弯,直到恢复健康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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