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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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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着恐惧、疑虑和激动的心情于1960年秋天,带着一只士兵用的用品箱、一只手提箱和大约五十美元现钞,搭上一辆灰狗长途公共汽车奔向佛罗里达。 大学不能全部回答我的问题。它使我更加渴望拓宽我的眼界。我知道我喜爱科学,我尽可能地修读物理学、化学、生物学的每一课程。对于任何一个对科学有兴趣的美国青年,这时期真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苏联已经发射了人造地球卫星并且威胁要在太空中控制美国。美国同苏联展开了竞赛,要赶过苏联。突然大量经费拨出来用于科学教育。我向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申请到了一笔补助金,于是我就能够继续深造,研究物理学。当我拿到补助金时,我马上想到:这就是我真正需要的吗? 对于外面世界我一无所知。跟我的许多同龄人一样,我是个理想主义者。我觉得如果有机会,我能够做得不同凡响。当时,美国和平队成立才只几年,对于那些好奇,寻求冒险的人似乎是合理的选择。他们准备把我送到地球上遥远的角落里去,这正合我的心意,不过我要教科学,用我的学生的语言讲课。和平队所能提供我的机会只是去教英文。 正当此刻,卫理公会又来帮忙了。他们正征寻新近毕业、尚未结婚、愿意去扎伊尔教书的年轻大学毕业生。他们将替补那些死亡了的、或在60年代早期扎伊尔独立后动乱期间被迫离去的教师。当我获悉卫理公会愿意让我去教科学,另外还资助我先在布鲁塞尔学习一年法文再去,我就决意这么做了。 毕业后两个月,我便登上了开赴比利时的轮船,还是带着我上大学时用的那只军用日用品箱和手提箱。比利时向我展现了我前所不知的文化与生活方式,而欧洲却未能让我作好在非洲农村生活的准备。 60年代扎伊尔首都金沙萨是一座管理运作得很好的城市,跟今天该市的情况形成了明显对比。车辆在保养良好的大马路上往来飞驶,两边行人道上整齐地种植着棕榈树,荫凉喜人。夜间灯火灿然。一打开水龙头,自来水就哗哗流出。对我这个来自遥远的印第安纳的人来说,这一切都很新鲜,很了不起。也正是我在金沙萨那段期间,我第一次听说到文博尼亚玛这个地方,那是位于扎伊尔东部开赛省(Kasai province)的一个小市镇,就是我即将去执教的地方。从自称是马克思主义者的帕特里斯·卢蒙巴(Patrice Lumumba)领导该国取得独立以来,到这时已有五年了。事实上,卢蒙巴曾经在我即将被派去的那所寄宿学校读过书,后来因“行为不轨”被学校开除了。1965年卢蒙巴被杀害,一位名叫约瑟夫·蒙博托(Joseph Mobotu)的陆军上校掌了权。直至现在,他仍然身为总统,孤立地统辖着这个分裂的、陷于混乱的、贫困的国家。扎伊尔艰难地诞生以后,矛盾冲突蔓及全国,在这种情况下,那所学校关闭了三年。在我去到那里之前的一年,有两位传教士在那里被杀了。该校重新开办,意味着文博·尼亚玛的年轻人又有了受教育的机会。这是一次复兴,我很高兴能够参与。 我到达文博尼亚玛后便发现我的职责不限于只是教书。我还受命负责安排学生的生活。每一间学生寝室面积只有20平方英尺,要住12到15个学生。我感到学生们需要更多一些空间。在没有砖瓦泥灰的情况下,我抓到什么材料就用什么材料,主要是焙干的泥土,用来扩建学校的设备。我还得搜集粮食供我手下的这些人食用。这对我自力更生上了一大课。学校没有粮食,当地市场也不能充分供应200多个学生的口粮。我变成善于组织人员到乡间去搜购任何可以买到的食物。那时正是扎伊尔的困难时期(越来越艰难),人们自己都难找到供自己食用的粮食,当然更无法供应我们的学生。搜购食品的任务需要艺术,善于外交手段和很大的决心。战争留下的影响使情况更加复杂了。当地很多人过去几年中一直藏在森林里,他们的田地抛荒了。搜购食品的做法未能成功。我只好雇佣当地人替我们捕猎野味。我得让孩子们有吃的。 上课、建宿舍、搜购食物之外,我还在当地医院里兼任工作。内战中这座医院遭到严重损坏,亟需修复。从小在农庄长大的我,学会了许多有用的技巧,现在都用上了。例如,我能安装发电机,甚至能修好手提式调光机。没有高质量的胶片,但是它还能凑乎着用,至少能辨别股骨是否折了。 当了医院干杂活的电工,使我得到了几个新同事。一天深夜,我被从床上叫起,来到手术室。黑暗中我瞥见好几个外科医生挤在一张带轮子的床前,手里拿着手电筒,要做完一个危急的剖腹手术。可是发电机坏了。我被眼前的景象(一辈子都难忘)惊呆了:手电筒光下一名妇女躺在那里,大部分肠子都摊在剖开的肚腹外面。 “快来”,有人喊道。 我用手摸了摸我的脸,吸了一口气,走到发电机前。我发现一条线路短路了,就把它修好了。 自那以后不久,我就开始同医生们一起巡视。我可以直接看到那些折磨文博·尼亚玛人民的可惊的疾病,仅举几例,如:狂犬病、天花、肺结核、霍乱、疟疾等。疟疾对小孩特别严酷。有一次,一个不过八九个月的婴儿患了疟疾和严重的贫血病。儿科医生雷·伊思利(Ray lslev)说这婴儿是心力衰竭。婴儿的血液非常稀薄,血色淡红。雷就给孩子输进新鲜血液。 “这将会使孩子好一些,”我对我自己说。 我站在孩子的床边,静静地观察着他,起初假定,接着又希望,这婴儿可以康复。 可是由疟疾引起的贫血症发展太快,于是这孩子成了我生平第一个见到的婴儿死亡。 这是个可怕的经验:那稀薄淡红的血液;那僵直的微小身躯。可是这的确是一次经验。它促使我深思:一个雷·伊思利在像扎伊尔这样的国家能做出些什么来?他救活了一个病人,又有多少病人、像眼下这个婴儿,他却来不及或没能救活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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