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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乔尔一行人抵达扬布库以后,发现那里已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医院里的人已经逃空了,医务人员中不少人已死于这种病毒。自以为接触过这种病的扎伊尔人全都跑回自己村里去了。留下来的人在恐惧中等待着弄清自己是否受了感染。比尔·克洛思在他后来写的小说《埃波拉》中对这番情景作了很好的描述。虽然是小说,它对扬布库那场疫情爆发的记叙,事实上是对1976年那地方发生的一切事件的最佳研究与最准确的记叙。乔尔告诉我,他怀疑扬布库医院不但远非病人的庇护所,实际上还助长了这种疫病的传播。灭菌技术——尤其是反复使用同一皮下注射的针头一一无疑是传染的主要媒介之一。“我们仍听到新的病例发生,”乔尔说,“问题在于我们不能断定它们肯定就是这一特殊的病毒。由于医院倒闭了,人们不再来扬布库了。他们躲在他们的村子里,因此对形势很难作到全面的了解。”

  结束这次通话时,我对乔尔说我们将同扎伊尔军方联系,试图请他们派机到本巴去把他们接回来。但是,想找人飞往本巴,可不容易。就扎伊尔军方官员来说,以为这种病毒是空气传播的,他们只要在本巴吸口气,就得死亡。更糟的是我无法使他们确信乔尔一行人中没有一个人受感染。于是我们就转向比尔求援。

  虽然我刚认识比尔不久,我却很信任他,我觉得在组织管理方面他是一个天才,否则怎么说明他主办玛玛那摸医院的功效呢?在一个到处贪污腐化的国家里,他拒绝容忍懒散与低效率的作风。此外,他还是个乐观主义者。当初激励他首先志愿到血腥的叛乱中心行医的理想主义热情,至今仍在。如果换了别人,在如此紧张和挫折下碑就会放弃努力了,所以,当比尔会见蒙博托后回来告诉我们说将派一架飞机去接回我们的调查人员时,我并不惊讶。即使如此,驾驶员飞抵本巴时仍拒绝走出飞机,布雷曼一行人登上飞机后,飞行人员坚持要他们尽可能地离座舱远些。

  我到达金沙萨的第四天,就传来更多的坏消息。这次,不是金沙萨,也不是扬布库来的消息。这种病毒在扬布库爆发之前就已明显地冲击了苏丹南方地区,在扬布库东北大约五百英里。那里爆发的疫情跟导致扬布库数人死亡的疫情完全一样。这两个疫情是亲属关系吗?由于苏丹爆发的疫情早于扎伊尔的疫情,我们的结论只能是:如果两者有关联的活,那未,这种传染一定起源于苏丹。如果那样,它一定经由西南,越过边界,沿着利文斯顿博(Dr.Livingstone)于18世纪70年代勘探出来、至今很少变动的那条路线进入扎伊尔的。应当有人去那边(尽可能接近苏丹边界)看看这两种疫情之间是否存在联系。接着我又想:我何不亲自去一趟呢?

  卡尔不反对我的决定,小组其他人也不反对。可能是因为没有别人愿去。我要去旅行的那地力跟地球表面任何偏远地方一样偏远。在那地区之外很少有儿个人能想得出那里会有些什么。我找到一份米什林绘制出版的该地区地图(Michelin map)带在身边,估计会有帮助。后来我认以到那一定是卓越的乐观主义者绘制的。这份地图更多的是凭信心而不是依照制图法绘制的。地图上写的建议并不令入鼓舞:“凡是没有清楚路线的地方,向导和导航器材是必要的。单车走这条路最不明智。”这说的很好。接着是这样引人兴趣的话:“本图中描绘的国际边界不能认作可靠。”作为有声誉的地图制作人,写出这样的话,无疑是承认绘制的不幸失败。

  我正在边界勘探时,小组大部分人员部集中在扬布库,研究后来的病例。如果一切顺利,调查人员也可能会成功地限制传染的扩大。与此同时,世界卫生组织小组另一成员,比利时嗜眠病专家西蒙·纽文霍夫博士(Dr.Sinlon Van Nieuwenhove)也计划沿豪特扎伊尔省(tlie Prorince of Haute Zaire)境内更靠南边的一条路线出发,去那些有铁路等公共运输服务较好的地区。在那里,埃波拉病毒可能传播得更快。但是该病毒将遇到很大阻碍。第一,要到达那地区,就必须先通过我现在正要去的那个偏远地区;第二,铁路的速度跟蜗牛爬行一样缓慢。它的出名的迟缓简直成了传奇。有一次我们托铁路上运送一桶柴油补充我们的燃料供应,竟始终没有送到。

  我们出发往北方进军的日子越来越近,福梅特罗天天开会,情况越来越紧急。一大堆困难亟待克服。如何捕捉那些可能变为传播病毒的动物和小虫?对扬布库爆发的疫情究竟应该如何调查?现场实验室应采用何种工作方法?另外,还有一个问题总在我们脑子里素回着:如果我们小组中有人染上了这种病毒,那该怎么办?

  日子在紧张地准备生活用品和必需的装备中消磨了。我们需要小玻璃瓶、注射器、橡胶手套,和其他用品;还需要吉普车和燃料。北方会没有燃料,我们必须带足自己需用的燃料。经济上,扎伊尔已陷于困境。过去,她是比利时的殖民地,称为比利时刚果。自1960年赢得独立以来,一直努力争取自力更生。到了1976年情况变得更糟,主要原因是三年前政府将私人企业全部没收,改为国营,以致整个国家经济趋于崩溃。像大部分非洲农村一样,内地没有电,1976年间实际上连最基本的生活用品,如蜡烛,也买不到。情况如此之凄惨,农村很多地方连啤酒也没有。啤酒成了非洲经济盛衰的晴雨表。啤酒没有了,表明国家经济景况一蹑到底。

  金沙萨的情况略微好些。但我们仍难找到我们需要的供应物品。比尔和他的玛玛那模医院的同事一一夫妇俩人,原来是英国军队里的兽医——很有办法,帮助我们买到了所需的一切。另外,美国大使馆又提供我们真空罐装军用口粮。那些罐头必须用钥匙才能打开,实际上是过时的物资了。我得到的一份,其上标注的日期是1945年或更早一些。我想,也许1945年是制造军用口粮最好的一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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