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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传播“汉堂”病毒的罪魁祸首、学名叫作阿波德漠斯一阿格拉留乌斯(Apodemusagrarins)的小小田鼠,脊柱两侧有着金黄毛皮的淡色条纹,是半水生动物,多繁殖于河溪岸畔。灌溉沟渠近处也多。尤喜稻田。在感染幼鼠这个特点上,“汉堂”病毒和拉沙病毒一样。幼鼠携带病毒终生不受其害。

  中国多的是生活得美好、长得肥肥的田鼠。这个人口最多的国家里的水稻田里全有带感染病毒的田鼠尿液。

  我听说,感染发展的结果是肾综合症出血热,已经官方列为中国第二重要的病毒性疾病。情况更糟糕的是肝炎。

  1985年后期,苏同几名中国同行共事。她们在肾综合症出血热已发展成大问题的浙江山区调查过一段时间。但是我们还要保证原来手上的研究工作仍然得以继续进行。所以1986年秋,我们再来中国。秋春两季是肾综合症出血热高峰期。正是两季稻熟收割后的时间。我们怀疑稻收和发病有关联是不无道理的。然而,奇怪的是,发病的症状和严重程度,春秋两季却各不相同。对这种差异还未能提出一个圆满的解释。

  我和苏在进行调查过程中有第一医科大学的压(音译)教授和流行病学专家叶伟堂(音译)作伴。叶以前曾同苏共过事。我们对老鼠的追查始于上海,我们是坐船顺江南下的。

  由苏来讲以下的故事。

  码头一侧闹轰轰的。我们由人领着穿过乱糟糟的人群,进入“头等”舱。我上下望了一眼心想:这算是头等舱的话,二等舱和三等舱又会是什么模样呢?两张上下铺挤在大约10平方英尺的一个空间里。床上铺的一套卧具看来在过去三个月里从来没有换洗过一次。床之外只有一样摆设:一张小桌子。之外,就连放我们两个捍起来的盒子的地方都没有了。有一只盒子里放了一台血小板凝聚仪,还有一只盒子里的小型自动血液学机器是要给天台医院的。

  我到过世界好多地方,从来没有见过像这里这样完全无法使用的厕所。第一是男女不分。按我的想法,男也好,女也好,谁也不会愿意挨近这种厕所:恶臭冲天,令人作呕。甚至你得躲开厕所所在的这一部份船区才行。从厕所门道里竟然还会向外直冒叫我难以说出口的脏物。我当时就决定停止流体入口。到晚上,我刚爬上床躺下,马上感到有什么东西向我身上爬来,床上不只是我一个人,别外还有很多蟑螂!我怎能安然入睡呢?怕我调整不过来时差,临行前“疾病控制中心”为我准备好一片安眠药。

  让自己昏睡!我拿定主意,要想熬过这一晚,只能出此下策了。

  第二天一早,船抵浙江省东部沿海一个港口小城。我正处于催眠初醒后稀里糊涂、神志恍馏的状态之中,一直未能弄清自己所在方位,甚至当地叫什么名称也没有记住。下船以后,有人领着我们上了一辆小车,在高高低低的公路上,开了好多英里。后来越走越进入山区。第一个目的地是天台,位于浙江群山之巅。1987年那时,这个城市里,小汽车还是很希罕的。挤在狭窄的街面上,小汽车同自行车、大车、拖拉机,主要是与行人争道。人真多:我们只能慢慢挪动,人们就挤过来,把鼻子压在车窗玻璃上,满脸惊奇地向我们张望。在天台,人们几乎没有见过白人。所以,我想,那种感觉真像自己是动物园里刚进笼子任人观赏的新展品。

  我们被带进医院。发给我们帽套、口罩、罩衣等,穿戴好了,然后由医院的医务人员领着,一行来到病房。

  “一层楼的病人害的都是肾综合症出血热。”我们的向导解释道。“两位想看看哪一期的病况?”

  按规定,出血热性质的肾综合症分作5个阶段。我自然表示想从头——初期的看起,我们刚要开始举步,突然都让靠边站。原来是一个病人过来了。她全身扭曲得不像样子,却又是一段段僵挺笔直。两腋下由一个医护人员双手托住,从过道上一路急冲冲在我们身边挤了过去。这就是中国:连轮椅也是奢侈品,不置备。

  我们来到第一间病房。

  “这是初期,”有个领着我们的人说道。

  这间房里的每个病人果然都有这种疾病初起阶段的典型性症状:发热、双颊潮红,双眼窝四周肿胀。让张开嘴和上举双臂,口腔和腋窝都可以看到瘀斑,也就是轻微出血引起这儿那儿都是的微小的红色斑点,那就是血小板受到损害的结果。

  紧挨着的一间病房里住着二期病人:全都处于休克状态,我们刚才看到被匆匆忙忙搀扶着送进来的那个男人,也在这里。谢天谢地,他现在躺下了。第三间屋里是三个病人,属于第三期,丧失了肾功能。

  我们最后进去的是四期和五期病室。那里的病人属于恢复期。比如说,有些四期病人的肾功能不全,尚未完全恢复。运气好的话,能进入第五期,病况开始稳定,健康转好。

  像这样的情况我从来没有想象到:整个一层医院楼面,事实上全部作为一种传染疾病的病房。我对中国医生所进行的努力,表示极大的敬意。他们对这个疾病十分懂行,迅速诊断、采取措施,减少了死亡人数。

  那天晚上,他们招待我们吃了一顿丰盛的晚宴,宴会设在一座古庙里,是佛教徒准备的饭菜,他们都是吃素的人,每道菜都取了飞禽走兽的菜名,却都是用素的材料,艺术加工而成,作出猪肉块、鸡腿、鸭胸脯肉,诸如此类的模样。我们都尝了,而且静静的尽兴地吃。乔也算得上是一个美食家,那天晚上他什么都尝了。走回我们往处的时候要穿过一个同厨房连接的院子。厨房开着。我刚张望一眼,就看见有两只老鼠从地板上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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