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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和当时许多物理学家一样,索末菲很快就接受了更接近经典物理的波动力学。与矩阵力学相比,薛定谔的数学表达式简洁明了——他的体系更易于理解,比玻恩和海森伯严谨的矩阵更“方便用户”——当然,他仍然怀疑波动力学是否真正能描述一种物理现实。每一个年轻的自然科学家在学校里都学习过波的物理特性,因而对波这一概念感到很亲切;即便电子实际上并不是以这种形态存在的,薛定谔方程也可以被视为是电子“云”,而以一种可辨认的形状围绕在原子核周围。就氢原子而言,球状电子云的密度根据它到原子核的距离接指数规律递减。波动力学还表明,就像玻尔预测的那样,在较复杂的原子中,附加的电子可以被设想为在内层球体外形成了新的球形外壳。

  许多不喜欢量子理论过激革命内涵的传统物理学家热情地欢呼波动力学的诞生,认为这是传统物理学的具体化。鲍林的年龄还不至于使他成为一个传统学者,但是在索末菲的引导下,他也把波动力学看作是一个更容易使用、更便于想象的工具加以采用。鲍林在1926年给同事的一封信中写道:“我发现他(薛定谔)的方法比矩阵运算简便得多;而且根本思想更能令人满意,因为在数学公式背后至少还有一丝物理学图案的影子。”他说,与矩阵力学相比,原子波动图“非常清楚,十分诱人”。

  像对待任何物理学中有价值的新思想一样,索末菲尽可能早地在慕尼黑介绍了波动力学。鲍林在第一学期参加了一个讨论会,分析薛定谔早期波动力学论文的校样稿。薛定谔本人也在1926年夏天来到慕尼黑宣讲自己的学说,鲍林在座。在这位奥地利人的讲座结束时,一个满头浅棕色乱发、一脸孩子气的年轻人从教室后面跳了起来。他就是海森伯。他对人们这么快就接受薛定谔的理论感到异常愤怒,而且担心自己的矩阵体系会被搬到一边。他当面质问薛定谔,他的电子波理论如何解释诸如光电效应和黑体辐射这类量子化过程。薛定谔还没来得及回答,慕尼黑实验物理学研究院院长,德高望重的诺贝尔奖金获得者维尔海姆·维恩怒气冲冲地插话道:“年轻人,薛定谔教授将来肯定会解决这些问题的。你必须理解现在我们已经不再相信量子跃迁这一派胡言了。”薛定谔冷静地补充说,他深信最终他的方法会澄清所有的问题。

  这是两种世界观的碰撞。海森伯日渐确信,从根本上来说,原子是不可知的,原子水平的实际情况是不可想象的。原子现实是不可能用经典理论来想象或描述的;只能够通过他奇特的新颖数学公式来认识。而薛定谔同样确信,原子肯定具有一些经典物理学的性质。尽管两人在公开辩论中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态度,但是他们私下的书信往来表露出了他们之间的敌对情绪。薛定谔依然称量子跃迁是“怪异的”,海森伯则断定薛定谔坚持原子有形是无稽之谈。

  * * *

  新量子力学的矩阵理论和波动理论都比旧的玻尔—索末菲原子模型——以下称为“旧的量子理论”——来得优越,两者都能以较少的矛盾解释多得多的实验结果。泡利告诉鲍林,他在双原子分子上的辛苦工作是白费力气,因为它支持的不过是一个过时的体系。确实“没有意义”。

  同时,泡利也意识到,鲍林跨学科的体系为新的量子力学提供了一个极好的试验。鲍林的理论提出,旧的量子理论预测磁场对氢气的介电常数会产生可以测得的效果。泡利告诉他,这很可能是错误的;新的量子力学的预测结果是没有影响。如果鲍林能够以新的量子力学公式来计算他的体系,他可以发表那篇被认为是支持旧的量子理论的论文。不过,这次的用意在于驳斥旧的量子理论。

  来自帕萨迪纳的试验结果进一步否定了鲍林关于磁场效应的预测。在此之后的几个星期里,鲍林又运用新的力学重新进行了运算(他借鉴了海森伯和薛定谔两人的公式)。他说,计算结果显示,“旧的量子理论显然不成立,而新的量子理论成功了。”对鲍林来说,旧的量子理论也死亡了。

  在苏黎世会议结束后两星期给诺伊斯的一封信中,鲍林写道:“我现在正埋头于新的量子力学,因为我觉得原子和分子化学需要它。”对鲍林和每一个物理学界人士来说,新体系的明显优越性很快就体现了出来。不久之后鲍林说:“旧的量子理论与实验结果不符,而新力学与自然十分和谐。在旧的量子理论无言以对之际,新力学雄辩地说明了真相。”

  * * *

  爱娃喜欢他们在欧洲的日子。她和莱纳斯再次补上了从没度过的蜜月。尽管鲍林的工作日程很紧——大多数夜晚他都在房间里伏案运算,而爱娃则在一边读书或者练习德语——他们仍旧有时间娱乐。他们在慕尼黑听歌剧,参观美术馆;他们经常去新建的德国博物馆,那里有大量的科学展品,周末到阿尔卑斯山去爬山,有时也去欧迪赌场跳舞。“我喜欢和莱纳斯跳舞,他的舞跳得棒极了,”爱娃在那年夏天写道。“我们配合得天衣无缝,大跳别人不会的小步舞。”爱娃远非一个普通的社交伴侣。鲍林夫妇几次受邀到索末菲的家去作客,爱娃给所有的人都留下了良好的印象。当索末菲听说她会弹琴时,就让人把自己的一架钢琴搬到了鲍林家。和在加州理工学院一样,爱娃陪莱纳斯去听讲座和讨论会,甚至还去每星期在咖啡屋举行的物理学家专业聚会。很多时候她是在场的唯一女性。那年夏天,她骄傲地写信告诉诺伊斯:“一个德国小伙说,连我在内,理论物理学院有5个美国人。”

  在慕尼黑过了几个月后,鲍林成了美国学生联谊会的常客。与一对和他们同住一幢楼的美国博士后纪列民兄弟一起,莱纳斯和爱娃组成了非正式的来访美国学生欢迎委员会,向新来的学生介绍这座城市和大学,然后带他们到自己最喜欢的咖啡屋去向他们介绍最新的科学发现——或者谈论更重要的话题,比如奖学金是否够用。

  在与爱娃母亲的通信中,他们时刻追踪着小莱纳斯的健康、心情和成长。尽管两人都很想念孩子,他们很高兴没有带孩子一同来,因为这会给他们带来太多的家务和麻烦。到慕尼黑几个月后鲍林写信给诺伊斯说,“我对妻子清醒头脑的敬重与日俱增,因为当初我曾竭力主张把孩子带来。”

  唯一的阴霾发生在7月初,他们收到鲍林妹妹露茜尔的来信,告诉他们关于母亲的坏消息。贝莉的健康急剧恶化,被送进了塞勒姆一所主要用来治疗精神病人的州立医院。鲍林马上回信说:“妈妈的消息对我的打击很大。我将尽我全力,告诉我你希望我做些什么……我从来不知该如何是好,因为我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我把所有手头的钱都寄给吉姆叔叔了。如果不够的话,我会设法借钱……妈妈需要什么都给她。”

  但是,当信到达波特兰之前,贝莉已经去世了。

  * * *

  这是一种日益不幸的生活的终结。在鲍林上大学一年级的时候,贝莉再婚了。新郎布莱顿是贝莉的姐姐格蒂安排见面的,一个整天嚼着烟草的士兵。他们闪电般地结了婚,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鲍林的两个妹妹波琳和露茜尔打开始就不喜欢她们成天躺着不干活的继父。蜜月过后不久,贝莉患上了流感,后来发展为肺炎,慢性贫血又进一步加剧了病症。新婚夫妇开始吵架。几个月后的一天,布莱顿抓起帽子和外套说是去理发。他再也没有回家。

  波琳也迫切地希望离开这个家。高中毕业之后,在莱纳斯的资助下,她沿着哥哥的足迹进了俄勒冈农学院,但是她并不喜欢大学生活。她年轻又漂亮,渴望着能够到新鲜的地方去。1925年,她在波特兰的慈善互助俱乐部当上了秘书长助理,不久就得到了俱乐部体育教练的好感。波琳怂恿他到别的城市去寻找机会,他们很快结了婚,在几个月后搬到了洛杉矶。当贝莉得知两人私奔之后,一下瘫软在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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