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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1941年7月7日,多田骏突然接到大本营的通知,授予他陆军大将军衔。大将军衔,这可是多田骏梦寐以求、朝思暮盼的幸事。不过,这一辉煌的头衔,他认为早在一年前或是两年前就应该授子他了,比他在陆士晚一届毕业的冈村宁次,在半年前就得到这一头衔了。当然,尽管晚些时间授予,他也是心花怒放,觉得内心平衡了许多。两天后的7月9日下午,大本营来电通知他立即回国,转任军事参议官,所遗司令官一职由冈村宁次接任。他和冈村正好调换了位置,这决不是偶然的巧合。多田骏心里明白了,他的军衔晋升和方面军司令官职务的免去几乎是同时进行的,这是内阁和大本营对他这位有苦劳也有大过的老资格将领,给予的体面下场。同时,也是为了防止自己手下几个亲近的师团长、旅团长,对接任的新司令官产生抵触情绪。大本营的用心良苦啊。

  多田骏这个双手沾满中国人民鲜血、给中国人民带来无数灾难的日本将军,从这天起,其军事生涯实际上画了个句号。回国以后,他过起了几乎与外界隔绝的淡泊生活,直到1948年病死,人们也似乎忘掉了这位曾显赫一时的人物。

  实际上在多田骏接到免职电令的前两天,1941年7月7日,即日军发动声沟桥事变4周年纪念日这一天,东京三坂宅陆军省小礼堂内已举行了冈村宁次的任命仪式。任命仪式的主持人是东条英机,他的简短讲话,被热烈的掌声打断了数次。冈村身着笔挺的大将军服,胸前的勋章闪耀着光彩,他直直地站立在那里,心里充满了被重新起用的喜悦。至于东条在讲些什么,他并没有怎么在意去听,反正新位子到手,怎么去干他有一定之规。

  任命仪式之后,军政界高层官员纷纷退去,东条英机留下冈村单独谈话,“除理所当然地指出我在华北的主要任务是维持治安,清剿作战——即对中共军的讨伐战外,还向我介绍已经开始的阎锡山工作”。

  这事让冈村感到吃惊,作为军方上层人物中的一员,他对这项秘密工作竟然不曾风闻。东条看出了他的这种表情,解释说:

  “非常抱歉,关于这项工作的内容,只有指定的首脑人物了解,在陆军省内也只限于少数有关人员知道。”

  因为一无所知,冈村听得格外认真。

  “从谋略工作的特点来看,这也不足为奇。”东条英机接着说,“我们对阎锡山进行的怀柔招抚工作,在分裂瓦解重庆将领工作中是有可能的,而且对其他方面的影响很大。陆军省、兴亚院以及中国派遣军对之极为重视,都曾抱有希望。你赴任之后,此项工作将是你整个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一定要领导好。”

  冈村点点头。他知道日军所从事的各项谋略计划都是有代号的,便问:

  “这项工作,代号叫什么?”

  “叫伯工作。”东条英机说。

  “伯工作?”冈村宁次有些不解。

  “对。”东条英机说,“伯工作的名称是这样来的,阎锡山的侄子阎宜亭在此事初期与我方进行联系时,称阎锡山为伯父,因此就以‘伯’字作为阎锡山的代称,而由中国派遣军总参谋长坂垣征四郎命名为‘伯工作’。”

  冈村宁次心想:坂垣真是非我族类,这种事竟然没有向他透露过一点信息,好在4个月前坂垣已从南京调到了朝鲜,遗缺由后宫淳中将接替,畑俊六大将也再次来华,代替西尾寿造担任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大本营为了理顺关系,想得周到啊。

  “负责该工作的是华北方面军。”东条继续说,“实际执行的是驻太原的第1军,特别是第1军司令官岩松义雄中将和参谋长花谷正少将,他们灵活运用丰富的对华谋略经验,以极大的热情努力推动工作。”

  冈村知道,自八路军发动“百团大战”之后,原第1军司令官筱(土冢)义男作为第一责任者,而退出了现役。华北方面军参谋长笠原幸雄中将,也被降职到关东军任一个新编师团的师团长。大本营将原第13军第15师团长岩松义雄提升为第1军司令官,把第37师团长安达二十三提升为华北方面军参谋长,成为自己的新助手。对于岩松义雄和安达二十三,冈村都是了解的,“七七事变”时,他们还都是大佐级军官,短短4年工夫,他们都已成为日军的高级将领了。“时势造英雄啊!”冈村心里思忖,自己岂不也是随着对华战争的逐步扩大而步步升迁的吗?只不过他觉得凭自己的资历和能力受之无愧罢了。

  东条英机还分析说:山西军拥有10几万兵力,但苦于给养不足,士气消沉,缺乏战斗力,受到重庆中央军严厉的督战监视;另一方面又不断受到中共方面的蚕食,对日军则采取避我锋芒,保持不即不离的态度。因此,阎在没有战斗力的情况下,一旦发表独立宣言,怕遭到重庆军的打击,给其全军招来危险。现在阎表面上的理由是,为了日华合作,首先必须依靠日本来充实战斗力,要我供饷供械并减少军事压力。但我们还不能判明阎的真意,此人非常狡猾,你赴任华北后,在向八路军进攻的同时,还要摸清阎锡山的底牌。如能把阎争取过来,就可带动支那为数不少的反蒋将领归顺我们,从而打开重庆政府崩溃的缺口,同时以此向中外进行宣传,以期有利于促进中国事变的解决。

  冈村宁次对东条英机的交待,心领神会。在谈完关于阎锡山的工作后,东条还给他一项秘密指示:

  “你在重庆那方面也有不少熟人,可能的话,要对重庆进行和平工作。你不要担心别人说三道四,这事遇机会我将向首相禀告。”

  这一次谈话很长。似乎是预感,这是他俩最后一次面对面地交谈。因为冈村这次离开日本赴华北上任后,直到1949年2月被“无罪释放”回国,将近8年再没有回过日本,而东条英机在他归来之前,便已于1948年12月23日被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处以绞刑。

  谈话结束后,已是夜幕低垂。冈村回到四谷坂町私邸,想到今天任命仪式上的荣耀和今后要肩负的重任,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于是索性起身,叫专属副官铃木去邀请住对门的邻居片山严来下几盘围棋,一来排遣一下兴奋不安的情绪,二来也赌一赌今后的吉凶兆头。他是很迷信的。

  后来,片山严还专门写了一篇“对奔记”发表在报纸上,文中追述道:“7月7日晚,突有对门冈村将军宅内差使来称,今夜想试作乌鹭(谕围棋黑白子)之战。近一周来,将军宅内军靴声响,进出频繁,使人觉得有些异样,或许接受了某种大的使命,正在猜测之中,今见遣使来邀对弃,似乎完全非我所料,于是欣然应诺,遣人回复即去迎战。“将军像往常一样穿着朴素的和服,见我只‘喂’了一声,立即走向棋盘。前次对弈我以二子惨败,今天定要捞回三子。于是我暗自鼓足勇气,极力拼杀。不料一再失利,每局都遭到惨败,终于三战皆北。夏夜渐深,将军提出再战一局,我予以拜辞。于是,将军稍微欠身,一面收拾棋子,一面微笑着说:‘这次拜受华北最高指挥官之重任,将要再次踏上征途,后天就启程。舍下请多关照。’我说:‘衷心恭贺受此殊荣,对您再度出征感激之辞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行前繁忙时节,我如此久坐,实在抱歉。’将军笑道:‘不,确实准备就给了,所以今夜要和你较量一番。’此时确有邻居远行的那种惜别之情。他谦恭和蔼地把我送到大门,我步出门外,还觉得将军站在背后目送我离去。将军在出征前的棋战中大获全胜,这真是吉祥之兆,我忘掉了输棋的沮丧,心中满怀喜悦。第三天,我到东京车站给将军送行。东条陆相和其他陆海将领以下达官显贵竟有数百人之多参加送行。将军身着陆军大将戎装,胸佩彩色略授,率众幕僚,俨然屹立在了望车的外廊上,英姿凛然,和对弃时的将军判若两人。这凛凛威风正是皇军永不败退决心的象征……”

  冈村踌躇满志踏上了驶往宇品军港的专列。因东京无港口,日军高级将领出征或回国的迎送仪式一般都在东京火车站举行。他这次赴任华北,本来选择空路最好,几个小时之后便可飞抵北平。但是,冈村还是选择了海路前往。“这是因为我适应乘船,在航海中遇到风浪,旅客不去食堂时,我也常有独自去食堂与船员一起用餐的经验,对在海上航行感到十分愉快。”在船上,他可以一边享受着航海之乐,一边在旅途中悠然自得地思考着未来的重任。每次渡海,几乎都是到中国去,所以他的一些亲朋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黄桥”,意思是说,冈村是架在黄海上的一座桥梁,连接着日本在中国的“事业”。这一称谓,自然使他高兴,“桥”的两边,也确实给他留下了不少兴奋和悲伤。

  海浪滔滔,年已57岁的冈村宁次激情不减当年,“我戴上崭新少尉军衔时,正值日俄战争末期,随即出征桦太接受炮火洗礼。从那时算起,这是第8次离开本土出征”。每次出征他的官衔职务几乎都提升一次,从小队长、参谋、领事馆武官、到副参谋长、师团长和军司令官,这次终以一个方面军大将司令官的身分去为帝国的利益效劳。正是:卸下闲差赴新任,人主华北逞凶狂。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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