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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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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森特从搬入罗伊尔家第三天开始,就在她们的小花园里种下了满园的罂粟、麝香、豌豆和木犀草。每天他照料花草的时候,萼休拉总是跟在他身边,弓着腰,微微弯曲着膝盖,把一双柔和的白藕一样的手撑在上面,看着他浇水施肥。她的体香与花香融合到一起,她的面容和体态又像鲜花一样姣好,她的笑容天真而又意味深长。温森特在这种熏人欲醉的氛围里坠入情网,这是天经地义的。 这天早晨,温森特仍在料理花草,眼角的余光感觉到萼休拉过来了。她的脚步轻盈得像一只猫。温森特涨红了脸,有种无法控制的燥热迫使他转过身去,他想平静下来,以一种从容不迫的姿态,郑重其事地向高贵的萼休拉表白。他昨天打了一个通宵的腹稿,但是所有他认为美丽的词藻顷刻间消失殆尽,于是他绞尽脑汁追寻昨夜的思路。正在这时,他的背上被拍了一下,更确切地说,他感觉是被一朵棉絮很温柔地擦了一下——因为那是萼休拉的手。 “嗨,园艺师先生!”萼休拉说。 他慌忙转过身来,面向着她,但是眼睛却盯着她的脚,他说:“我……我……我……我想……”萼休拉小姐格格地笑起来: “我……我……我……,格格格格,你成结巴啦,苹果树才开花呢,你的脸却已经熟了!” “我想,”温森特鼓起勇气,“我等不及啦,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是关于我们俩的。”他的声音小得像蚊子。 萼休拉望一眼天空,她的样子有点心不在焉。“今天真是好天气。”她说。 这种神态把温森特的勇气挫败了,就像在沸腾的牛奶中骤然加入一块冰,泡沫很快消失。他一时茫然无措。 “你刚才说什么?”萼休拉说。 “我想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温森特突然大声说。 萼休拉若有所思地盯着温森特的脸,突然伸出一个指头放在自己的唇边,温润而鲜红的小嘴撮成粒红樱桃。她快乐地说:“我得去照看孩子们了,回头再说吧!”她眨巴着大眼睛,“也许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接下来的时光多么漫长,针表好像都出了毛病,缓慢得让人心焦!温森特从住处到画廊平时需要45分钟,但今天只用了25分钟。他几乎是脚不沾地,全身心都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虽然泰晤士河的晨景新美如画,他能舒展着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去感受它,但却不能像平常一样边走边细细品味。还有,在他眼前晃动着所有与他一同生活在这片天空下的伦敦人或异乡人,都是那么可爱,简直是妙不可言。温森特对所有闯入他视野的人和物以及自然景观,都怀着一种特别的好感。 想到萼休拉他就想这两天应该有邮件,正盼望着,邮差就来了,果然就有温森特的邮包,是温森特在古比尔公司结识的画家朋友凯撒·德·科克从巴黎寄来的。早些天温森特把科克的一幅复制品寄给科克,请他给萼休拉题字。他已经许诺送给萼休拉的幼儿园一件有画家签字的作品,昨天早晨他在花园里向萼休拉说过明天准会接到邮件,她高兴地对温森特说:“你真让人喜欢。” 分店经理奥巴赫先生发现温森特一反常态,脸上整天荡着笑意,深感奇怪,因为他是一个性格孤僻的小伙子。 “看得出你遇到了喜事。”奥巴赫拍着温森特的肩膀说。 “是的,奥巴赫先生,我恋爱了。”温森特心中充满了柔情蜜意,这使得他无法控制他的想法,他希望所有认识和不认识的人都来分享他的幸福。 “恭喜你,我的孩子。” 温森特在爱情之火的煎熬中终于捱过了这一天的分分秒秒。 回到家里,远远看见萼休拉正和孩子以及他们的父母挥手告别,他赶紧把画藏在身后,他得给她一个惊喜,然后在惊喜中继续早晨的话题。那样更有情趣。他坚信萼休拉同样爱他,“也许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其实就是她的表白。 罗伊尔夫人从房子里出来,萼休拉像麻雀一样弹跳着过来了。 “妈妈,凡·高先生要给我一个好消息呢,我们一起来享受怎么样?” “好啊,我们期盼着善良的凡·高先生给罗伊尔家带来好运。” 温森特毫无准备在罗伊尔夫人面前把话挑明,而且他感觉到她慈祥的笑容里有一种寡妇特有的庄重,或者说是严厉,他顿时又红了脸,局促不安。 “我……不……我没……”温森特结结巴巴,双手死死地抓着身后的画,仿佛是捞到一根救命的稻草。他看到罗伊尔夫人皱了皱眉头。 “不用藏啦,我说过我知道你的秘密,你把身后的东西拿出来看看。”萼休拉笑着上前去拉温森特的手臂。 温森特脑子飘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但很快又否定了它。 画被萼休拉夺了过去,当时晚霞满天,那幅布拉邦特的风景画在美丽的天幕下显示出诱人的魁力。画上写着: 赠给我的朋友温森特和萼休拉·罗伊尔 凯撒·德·科克。 “太好了,他就是我的朋友了是吗?”萼休拉高兴得跳了起来,“我终于有了一位艺术家朋友。” 温森特很开心,但他注意到罗伊尔夫人不以为然。 “晚饭后你帮我把它挂到幼儿园去好吗?” “好的。”温森特的心又跳得急促起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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