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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当然,政治家们在这种形势下不可能完全做到坦率直言。

  伍德罗·威尔逊在一九一六年的总统竞选中没有做到这一点,他当时的口号是:“他将使我们远离战争。”但在第二年春天,他就谋求向德国宣战了。富兰克林·罗斯福在一九四〇年的竞选中也未做到这一点,当时他说他不会派遣美国军队参加欧洲大战,但不久我们就卷入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林登·B·约翰逊总统坚信,巴里·戈德华特获胜将使美国陷入险境,并会威胁到世界的稳定。他还认为,只要目的——巴里·戈德华特的失败——正当,可以不择手段。所以,他在竞选期间的言论只在某种意义上是准确的。他讲了事实,但远非全部事实。

  总统未对公众开诚布公并不意味着他心中已有了扩大战争的计划。虽然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某些成员从一九六四年初开始就要求强化在越南的军事行动,但威廉·威斯特摩兰、马克斯威尔·泰勒和南越领导人阮庆主张推迟。当麦乔治·邦迪和我于一九六五年一月底建议林登·B·约翰逊改变政策时,我们也不能肯定应该扩大战争还是从越南撤退,但迪安·腊斯克反对任何改变。

  从林登·B·约翰逊总统漫长的政治生涯来判断,某些人或许会说,在竞选未见分晓的情况下,他可能向公众隐瞒了介入战争的决定,这也许是事实。但这与下述说法相去甚远:他在一九六四年就已做了决定。所有的证据都表明是另外一种情况。

  巴里·戈德华特在竞选中对我和总统大肆攻击。他总是强调美国已做好了参战的准备,不论是核战争还是常规战争,他再三声称我在竭力削弱美国的国防。三月二十日,他“公开指责”说,“国防部长罗伯特·S·麦克纳马拉和国务院正在单方面裁减军备。”八月十一日,他宣称:“在目前的国防领导层完全忽视新式武器的情况下,我们的核能力可能会在未来的十年中下降百分之九十。”十月六日,他加强了语气,指责我“蓄意……使我们的核能力失去了百分之九十。”

  他的竞选自传《我的立场》那年秋天在《华盛顿邮报》上做了选载,内中称:现任国防部长已成为一种所谓的国防政策的主要鼓吹者和设计者,这种政策在六十年代末和七十年代初将使共和党的盾牌变成千疮百孔的瑞士干酪,这种政策将……使我们的敌人更加胆大妄为,采取走向核战争的毁灭性步骤……我重申:这项政策的设计者是现任国防部长。简而言之,现政府的国防政策是在单方面裁减军备。

  现在我讲述事实。

  一九六四年二月二日,我对巴里·戈德华特和参议院军事委员会的其他委员说,我军战略核武器的数量在以后五年中将有所增加,核弹头的数量——艾森豪威尔总统和我的前任汤姆·盖茨制订的计划中提到过——将增加百分之七十四,总的爆炸当量将增加百分之三十一。九月十八日,我公开声明:“美国和苏联的全面核攻击将在最初的一个小时内杀死一亿美国人,苏联人的死亡数量会更大,但我不相信任何神志正常的人会视此为‘胜利’。”我不断强调,并公开声明,我们的核政策有严重的局限性和重大风险,这使巴里·戈德华特极为恼火。他在声明中暗示,他认为常规战争和核战争没有实质性区别。他甚至建议总统指示在越南的美军将帅使用我们军火库中的任何武器。我对此殊难苟同,就直言相告。

  但是,由于巴里·戈德华特经常大声疾呼地重申他那些欠考虑的主张,林登·B·约翰逊总统担心其会产生预期的政治影响。因此,他要求迪安·腊斯克和我在亚特兰大召开的民主党大会上向纲领委员会发表声明。就传统而言,国务卿和国防部长不参与政党政治。但令我遗憾的是迪安·腊斯克和我向总统作了让步,在大会上发了言。

  有时候,这位来自亚利桑那的参议员似在反对我而非总统。他指责我对福特汽车公司推销爱泽尔牌汽车的决定负有责任,一九五九年这种汽车的全面失败是美国商业史上经济损失最大的一个案。他指责我在破坏我们的国防计划。巴里·戈德华特知道我对爱泽尔牌汽车的开发计划没有任何责任,但他坚持强调我有责任,以致于福特汽车公司前执行副总裁欧内斯特·R·布里奇——巴里·戈德华特竞选运动的主要捐款人——最后不得不写信给这位参议员的竞选总部说,“罗伯特·S·麦克纳马拉……与爱泽尔牌汽车的开发计划毫无关系。”

  然而,这位参议员继续攻击我,通过报刊传遍了全世界。结果,当我在以后的岁月里受到批评时,记者们总是称我为“爱泽尔牌汽车之父”。

  在竞选过程中,政府竭力平衡在越南的两个目标:避免让美国军队介入,同时保卫南越不受共产党的控制。

  二者兼顾变得越来越困难。与此同时,南越的形势、尤其是政治形势日益恶化。在西贡政府临近覆亡之际,对该采取什么措施,在华盛顿和西贡的领导层中仍然存在严重的意见分歧。我们一次接一次开会,一次接一次交换备忘录。我们举棋不定,因越南问题的复杂性和我们自己的意见分歧及混乱而感到灰心和沮丧。但是我们依旧未能达成一致意见,未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八月十三日,麦乔治·邦迪向总统提交了一份备忘录,阐述了我们在东南亚采取行动的几种选择。备忘录反映了他、迪安·腊斯克、我以及国务院和国防部各位同仁的意见。这份备忘录及其相关的问题在此后五个月内成为我们关注和激烈争论的焦点。

  备忘录开头承认“南越的情况不妙”,并说阮庆继续掌权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五十,西贡的领导层显露出了失败主义的征兆,这反过来给我们的选择造成了压力。或者直接投入美军扩大战争,或者考虑谈判解决——这在当时的情况下无异于投降。备忘录唯一一条明确的建议是:“我们必须继续反对关于越南的任何谈判”,因为“没有军事行动的单纯谈判不会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实现我们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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