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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3.战士归来了

  一月二十一日当欧内斯特一瘸一瘸地从维迪号轮船的吊桥走下来时,纽约太阳报记者就从穿着军服的人群中找到了他,请他谈话。此时欧内斯特感到自己身价地位比以前高了。会见和谈话充满了夸张和虚伪。记者说他大腿上有二十七个伤疤,证明他所受的痛苦和折磨比起那些腿里没有弹片的士兵来要严重得多。记者还认为欧内斯特在十月份的大部分时间里和十一月初在格拉巴山附近同敌人打过仗。欧内斯特对他这个说法没有加以否认。

  毕尔霍恩带着一位漂亮的姑娘安赛蒂到码头去接他。毕尔在十月份的大反攻中受伤,在格拉巴山养了一个星期的伤,然后返回斯奇奥,正赶上救护队第四小分队解散。于是他动身回纽约,刚好同他父母亲一起过圣诞节。毕尔穿着一身平民服装,样子和他穿军服大不相同,判若两人。他的个子高,一头栗色发,当他穿上军服,披上意大利军官长黑色的披风,领口扣着银色花钩,脚著高统皮军靴,看起来多神气。安赛蒂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位回国的年青英雄。接着他们一同到普拉扎茶楼喝茶。当晚他们坐在一起谈天,缅怀过去,直谈到深夜。接着欧内斯特去格朗德中心搭乘日班火车。

  火车到了芝加哥,欧内斯特两腿硬绑绑地走下火车,来到洞穴式的、阴沉沉的拉色勒街车站出口处。他的父亲和姊姊玛丝琳列车站接他,看到他平安回来两人高兴得掉下眼泪。欧内斯特撑着拐杖,一步一瘸地沿着楼梯一级一级地慢慢走出车站,坐进他父亲开来的汽车。途中在明理会培训学校停车让玛丝琳下车,然后沿着积雪的街道开回家去。家里灯火辉煌,喜气洋洋,弟妹们都在等着他,只有厄休拉上学未回。二妹松尼已十四岁在念中学,三妹卡露七岁,四妹四岁虽没睡,但看样子很倦了。前厅桌上有几封从意大利寄来的信。待到能抽出空来,欧内斯特便爬上三楼到他的卧室独自看信。

  有两封信是阿格妞丝寄来的。在其中一封信中,阿格妞丝告诉他不久前她出席了迎接总统和乌德·威尔逊夫人的招待会。他们在意大利旅行期间曾在米兰小住。另一封信是她在巴多医院病房里微弱的灯光下写的。她写道:“好了,晚安,亲爱的基德,我多么想知道此刻你在做什么。不过我可以猜到,你这时候一定很好吧……你的俏皮姑娘,阿格妞丝。”

  欧内斯特十分思念意大利。每天早晨起得很迟,醒来后仍躺在绿色的床上,身上盖着他从意大利买来的一件针织的袍子。午饭后他常和家里的人出去散步,身着军装,脚穿高统军靴,手扶拐杖。一个叫露丝蒂安的女记者引他到《奥克派克报》办公室请他谈话。她发现他不太愿意谈起自己的事,更不愿意人家称他为英雄。“我上战场,是因为我想去,”他说,“我身体好,国家需要我。我上战场,做我所应该做的事。在那里所做的一切都是我所应尽的职责。”他思想上对战争的看法倾向于,战争是“一场伟大的运动”。而且他明确表示,一旦形势需要他,他就重返战场。

  从一个不太远的地方来了两个崇拜他的姑娘。她们只有十一岁左右。一个叫朵拉西,另一个叫凯瑟琳。他们亲手做了一个很大饰着花边的瓦伦灯①。送到他家门口,然后按响门铃拔腿便走。因为她们跑得不快,欧内斯特出来看到她们,把她们带到后院,放了一颗意大利照明弹,表示欢迎。后来他又带她们到他母亲的音乐室,同她们闲聊了好几个小时。谈到他从战场上带回来的纪念品,摆在一个垫着绒布的小台桌上,旁边摆着一些瓷器。两个小客人看到他手上的戒指,赞叹不已。原来戒指上镶着一片从他腿部取出来的小弹片。他还告诉那两位姑娘一些关于战争的惊人事迹。他们谈得很开心,笑语欢声,此起彼伏。临别时,朵拉西突然感到他似乎有孤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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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瓦伦丁节(二月十四日)的礼品。

  他确实十分孤独。他姊姊在周日回家,看见他好象是一个“被关在一只密封的大匣子里的人”一样。他以前的一些朋友都各有工作。他写信给阿格妞丝,告诉她,他一无聊便向天上打照明弹,并表示同情地说,她大概也很孤独。她复信说,她很忙,所以并不觉得寂寞无聊。她已从特雷维苏调到托雷·迪·摩斯达。她在那里的生活仿佛使她变得年轻了。阿迪第队长在未找到合适的住处以前,他不得不住在医院里。所有的阿迪第人都是十分野蛮的。“你肯定崇拜这种人,”阿格妞丝心里想。那里还有一个阿尔皮尼的市长。他的一只手瘫痪了,可他的精神很好。他在战争中混了整整五年,但其中有四十个月是在医院里度过的。他大概有三十岁,身材矮小。在医院里他对每个人都好。西斯·卡瓦诺夫近来对阿格妞丝十分严酷,指责她和别人调情,把她同露丝·布鲁克相提并论。“我不是那种人,这你是知道的。”阿格妞丝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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