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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4.北边的农村

  十月初欧内斯特和毕尔结束了他们愉快的野营生活,返回家里。但是奥克派克地方很嘈杂,欧内斯特告诉家人他想认真写点东西。于是便又回到迪尔华兹那个充满随和气氛的家去。十月底他决定到派托斯基去住。他在斯第特街六〇二号一幢三角形屋顶的大房子二楼租了一间大的前房卧室。这里为房客提供膳宿。房东是一个叫依娃波特的寡妇。她有一个女儿在曼斯罗纳工作,周末回家帮她母亲做事。每天早晨,这幢房子里发出哒哒哒打字的声音。

  下午学校放学。欧内斯特总要去接玛佐莉,并陪她走路回家。他头上戴着有舌遮阳布帽,身穿羊皮袄。不久,派托斯基的人都认识他。有一个叫葛莱丝·奎兰的姑娘,十四岁,长得很漂亮,一对乌黑闪亮的眼睛,一头黑油油的头发。此人很崇拜他。欧内斯特给她取个绰号“露克姊姊”。他一有空便到奎兰的厨房里坐,一边讲他在意大利战场上的故事。在青年中间,他的最要好的朋友是派托普。此人的父亲是位法官。派托普身体瘦小,红头发。因为有病,刚从密执安大学休学回家。他同欧内斯特弄了一桶苹果酒,里面掺进爆过的玉米和葡萄干,然后把酒放在欧内斯特的房里让它发酵。

  感恩节前后,经发酵处理的苹果酒已可饮用。他们决定在浸理会文化处瞭望湾兰斯德尔别墅举行晚会。他们邀请了爱伦斯·哥尔德斯坦、柏尼斯·贝毕特和一个年青小伙子荷蒙吉普。爱伦斯是欧内斯特亲自邀的,一位年龄和他相当,长得很漂亮的女郎,她在芝加哥体育学院读书,回家度暑假。大家一个劲地要鲁曼多吃三明治、多喝酒。兰斯德尔的房子冬天关闭,到处都是冷冰冰的。他们在壁炉里生起了火,一边品尝苹果酒,一边高谈阔论,整个晚上充满着欢乐热烈的气氛。欧内斯特卷起裤筒,露出腿上的累累伤疤让爱伦斯看。他还谈到意大利的葡萄酒以及他在芝加哥瓦巴斯大街的威尼斯咖啡店里喝的珍珠红酒。

  欧内斯特在向波特太太租的那间房间里写了不少短篇小说。其中一篇叫《狼和炸面饼圈》。故事发生的地点是在芝加哥一家意大利饭馆里。他写道:

  如果你对于在马贵塞斯群岛采集珍珠感到奇怪,对于可能设计和使用一条横贯戈壁大沙漠的铁路表示惊异,对于存在着热带国家的可能性不理解,那么请你到芝加哥瓦巴斯大街的坎伯雷纳咖啡店去看看。在那店里厨房的后房新波希米亚人正日夜不停地赶做面条和小肉包子。这个地方小,总是烟雾腾腾,是随营人员的情报交换所。除非你得到坎伯雷纳的同意,否则当你走进那房间时,你就只能象动物走过针眼那样的困难。接着便是一片寂静。有无数双眼睛凝视着你,仇视死亡。这种检查不仅仅是一种粗暴的行为。要是你认为好的话,那当然可以。要是你不熟悉,也没什么,因为坎伯雷纳会传到你手上的。过了一些时候,原来的话又重新检起来了。但是,有一次门被推开了,人们抬起头来望,熟悉的眼光扫视着房间,从牌桌边上一个人半坐半站地,双手叉在背后。门口响起一阵嘈杂声,在坎伯雷纳咖啡店的后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一月的一个深夜里,我赤身露体冒着刺骨寒风走出门来,到了瓦巴斯大街,来到坎伯雷纳的酒吧间,微笑着走过饭厅时,侍者正在清除桌上的残羹剩饭……(片断)

  欧内斯特每写一篇故事,就要给渴望听他讲述的兰斯德尔和派托普讲更多的故事。他讲的最吓人的故事是关于阿迪第人的故事。讲到他们如何把被押的奥军犯人从牢里放出来,手上锁上铁链,赶他们到一个空旷的地方,然后拉开手榴弹导火线将他们炸死。他说这些人教会他如何投掷飞刀的技术。为了练习甚至拉来一个奥地利俘虏给他作靶子。乘火车时,也有许多人听他讲故事。他们在她那河边小屋快乐地生活了几天。后来那女人的丈夫来了。欧内斯特认识他,他是个意大利有名人物。于是他们安排了一场决斗,地点在河岸的高地上。在关键时刻那女人出来调停,欧内斯特便坐着汽车离去。分别时那女人向他不断地眨眼睛表示对他的最后一片衷情。

  十二月,米切尔街派托斯基公共图书馆的妇女协作会请欧内斯特去作关于他在战争中的经历和见闻的报告。那天他身穿缀有银钩的军外套,脚着西班牙高级长统军靴。报告的内容同他在奥克派克中学所讲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地方是,他考虑到听众是妇女,因而把某些猥亵性的话省掉了。当他讲到阿迪第士兵并把他那条被子弹打了许多窟窿沾满血迹的裤子拿给大家看时,在场的人赞叹不已。当他讲到身负重伤,奄奄一息躺在一间没有篷顶的破棚屋里时,听众表示深切的关注和同情。他说:“当时与其说还活着,不如说已经死去了。”

  听众中有位面目清秀的白发妇人,名叫哈里特·格雷莱康纳尔。她是从多伦多到这里来探望她母亲的。她丈夫雷尔弗身材魁梧硕健,是一家加拿大杂货商店的经理。康纳尔夫妇准备那年冬季带着他们的女儿朵萝施,一位二十六岁性格温柔的女子,在帕姆海滨住上几个月。他们的儿子小雷尔弗比欧内斯特小一岁,生下来就是个瘸子。雷尔弗先生请欧内斯特在他们夫妇不在家时陪他儿子玩。他们可以玩冰球、赛拳、玩游戏或开小型音乐会。家里有仆人伺候他们。派托普也会在那里帮忙料理店务。欧内斯特也不错过机会。他从未卖过杂货,不过他的钱几乎用光了。“我准备去多伦多,”他在写给詹金斯的信中说:“多伦多的东西看起来仿佛是秘鲁的炸面饼圈,香甜可口。”欧内斯特来到奥克派克度假,并决定到派托斯基小住,然后到多伦多去。除夕,他去农村俱乐部参加一个舞会。第二天下午同邻居一位叫易赛贝尔·西蒙学生姑娘一起喝茶。他和杰克以及詹金斯到芝加哥去在威尼斯咖啡店吃午饭。当天晚上他参加了由以前斯奇奥农村俱乐部的十五名老战士联合举办的聚餐晚会。会后他将去芝加哥歌剧院看戏。一月六日他和詹金斯约了两位姑娘——爱伦·哥尔斯坦和她大学里的同学到瓦巴斯大街黑市酒店地下室去玩。

  一月八日欧内斯特乘火车到多伦多,住进了康纳家在林赫斯特大道一五三号的大厦。这座大厦位于圣克雷大道的小树林边上,又宽敞又舒适。房子里有音乐室,室内有风琴和各式乐器,足以供给一个管弦乐队而有余。还有一间弹子房,这使他想起以前他和康德·格雷比一起玩的情景。屋后网球场浇水凝结成冰,作为滑冰场。此外,还有一个露天的棚屋,里面设有壁炉和长凳,好让溜冰的人休息和喝热朱古力。休息室里有个大箱子,里面放有奖给滑冰获胜者的冰鞋。这样高大美观的大厦欧内斯特还是第一次见到。

  欧内斯特虽然腿疾未彻底痊愈,他仍然准备参加冰球赛,这是他从意大利回来后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比赛。正式队员有司机的儿子(他才学会打冰球),一位女守门员和一个曾在加拿大陆军和英国海军服役的苏格兰人欧内斯特·史密斯。史密斯过去是大学生冰球队的队员,他穿上冰鞋,手拿曲柄球棒,真有一夫当关,万人莫敌之势。朵拉斯和欧内斯特以及派托普(他平时住在基督教青年会,星期天常到他们这里来玩)刚好凑满人数。康纳冰鞋的冰刀不利,滑起来常跌跤子。欧内斯特谨慎有余,技术发挥不足。“四处都有齐腰的积雪,”史密斯说:”当欧内斯特向你滑来,你只要避开,他就停不住,一直向雪堆冲去摔倒,接着他又爬起来,转了个方向又开始滑起来。”

  欧内斯特在康纳夫妇的印象里是个“谦虚,有头脑,细心精明的人”。战争结束后,朵拉斯曾在法国和德国的青年会工作。欧内斯特说他和朵拉斯都是老战士,她听了感到十分得意。欧内斯特急于投入工作。他到那里还不到一个星期就要康纳先生介绍他到当地一家主要报社——《多伦多明星报》工作。这家报纸有日报和周报两种。康纳把他介绍给主管这两种报纸广告的主要负责人阿瑟·杜纳松。杜纳松领他到西王街二十号一幢陈旧的四层楼房子。房子里有一股消毒剂的气味,灰尘很多,还有一种印刷油墨与烟草混杂的气味。杜纳松最后把带到二楼后边一间烟雾腾腾的小屋子里去见两个青年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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