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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虽然如此,但随着时间逐渐推移,在表象之下也发生着某些进步。总统和首相坚定地和我们在一起;看来,法国对动用黄金的反对终将破产,尽管必须照顾他们的面子。食品权威们正在细节问题上取得进展,并共同作出了他们的计划:一旦安排好融资,就迅速装运20万吨面包原料和7万吨猪肉制品。此外,对于凡·布劳恩的声明,也不得不作出了某种答复。它包含各种各样的次要的让步,便利于德国从国外获得食品的各种各样的次要的方法。但它未对贷款作出保证,未在黄金问题上让步;从整体上看,它以商运船队的让渡为条件。

  这样,仅仅两周后,我们就再次坐上了火车,这次的目的地是斯帕。会议的人员组成不同了。由于这次不涉及停战协定更新问题,我们就摆脱了那位马歇尔酸溜溜的样子和带着敌意的谦恭。主要议题是船只问题。海军少将霍普是我们的头,他是一位优雅、聪明、无疑有点耳背的海员,粉红色的似乎依然年轻的双颊,我曾见过的最特殊的眼珠虹膜——在蓝色背景下一个弧形的玳瑁色带。我喜欢他,也信任他;就他而论,有点不熟悉事务,显然也想依赖我。我们对德国人的出价,当然与上次极为接近;不过,尽管我们仍被阻止达成松动黄金以作为食品融资的任何正式协议,霍普和我都一向这样理解:看到德国被供给食品是英国政府坚定不移的政策,他们可以信赖我们,只要他们妥善处理好自己的事情:按照他们的承诺交付船只。

  斯帕位于比利时前线,一度曾是著名的浴场,但在战争的后期阶段成了德国陆军的总司令部。如今它是停战委员会的驻地。停战委员会是协约国和德国军事官员组成的一个机构,主要受托处理停战协定的日常执行细节,也是德国政府与巴黎之间的唯一联络渠道。这个机构已建立了灵敏的联系。我们的代表黑肯将军,每天准备一份关于局势的一般性报告,这报告无疑是从所有所谓信息来源那里到达我们这里的最公正、最有价值的评论——关于德国正在发生的事情的评论。但是,除了悉尼·沃特洛之外,这些报告谁也不送给;而且在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内,悉尼只是自己保存着,从不示人。

  黑肯将军请霍普和我跟他呆在一起,我们就把其他人留在火车上睡觉,这列火车停在车站一侧的月台旁。

  这位将军已被让给了别墅,数月前它在鲁登道夫的司令部。在环绕浴场、松树覆盖的山岭一侧,隐居的德国统治者们遭到了命运的裁决。几步之外,就是凯泽的别墅,山上面再远一点,是兴登堡的别墅。在那儿,三位暴君居住在电话网的包围中,远离枪炮与军队,离开了柏林的机构,也远离饥饿的城市和咆哮的群众。我感觉这种背景现在仍萦绕在我的心中。这种感觉不仅是伤感,而且在空气中,仍然充满着那种大崩溃的情绪。这地方是忧郁的,有黑色松林相陪伴的戏剧般的日耳曼式忧郁。走在别墅的台阶上,地平线与松林边缘的黑线相重合,在它们的后面,太阳正在落下;屋后的树叹息着,仿佛一位害着单相思的普鲁士人。当鲁登道夫的神经开始崩溃时,他从大自然中是得不到安慰的;大厅后面房间里的电话铃声,混杂着树木的声音,使他想到了一种德国的绝望的传统象征。

  我猜测,房子建于战前不久,那时是当作某个不太重要的工业大亨的夏季度假胜地。他希望在欣赏他成功的果实的同时,通过山间微风和谷中泉水减小他身体的体积。这房子是崭新的,豪华而高贵,然而几乎不比查尔斯顿大,装饰以挂毯和德国中世纪晚近的巨大、恐怖的壁画仿制品,呆板、空洞到几乎令人讨厌的程度。

  人们有时会认为,没有任何一个人应比瓦格纳承担更大的战争责任。除了瓦格纳式三流歌剧中的低音外,兴登堡是什么呢?除了胖高音外,鲁登道夫是什么呢?

  分到了别墅的黑肯将军,已召集来了他的英国妻子和两个已届婚龄的英国女儿,他的来自志愿骑兵队的副官,以及他聪明的上尉参谋——我怀疑,就是他为将军写了那些聪明的报告。一切都富于家庭气息,我们坐下来,讥笑过墙上的装饰和原房主及其妻子的比真人还大的肖像画之后,开始用英式午餐,它全部是从英国进的;两位友善而稍有古怪的英国托咪侍奉我们。按照惯例,《时代》来了,来得恰是时候。喜欢野外冒险的副官,已与他的上尉兄弟进口了一群猎犬,在抵达那儿八周后,像往常一样正在野外打猎。然而,我似乎能够听到鲁登道夫在外边台阶上解开他亮闪闪的护胸甲,高声喊叫让人为他奏乐;树木的飒飒声与之混合着。贝茨小姐已征服了布鲁恩希尔德,伟斯顿先生的脚已有力地踏在沃顿的脖子上。

  次日上午,霍普和我下山去德国停战委员会的驻地,我们将在那儿举行会议。霍普——我与他邻座——是主席,德国人方面是凡·布劳恩,他的邻座是梅尔基奥尔。事情很快就清楚了——将会有麻烦。魏玛,这时已结束其内部问题,正在料理外交事务;船只的让渡有遇到麻烦的危险——同汉堡海员的麻烦(因为我们的强烈要求之一就是应清除德国船员);凡·布劳恩的指示是没有弹性的。他们也摆出尊严之相,拒绝说也拒绝理解除德语外的任何语言。这样,就不得不一步一步地在德语、英语、法语之间互相进行翻译。

  很显然我们是在浪费时间,彼此之间没有取得一致,也没有把握住局势。他们的主张与我们的主张相矛盾;我们的主张也是无法变更的,除非回巴黎。并且,只要他们不能通过与魏玛的电话联系使他们的主张缓和一些,破裂就在眼前。休会时间临近时,我感到绝望了。自特里尔以来,两个月已经过去了,我们现在正处于3月中旬。我们的食品人员严肃地宣布说,如果食品供给不能迅速启动,食品就无法及时到达。黑肯关于德国的报告说,如果物质匮之状况不能很快缓解,德国将逼近崩溃;这种观点是黯淡的,也是令人信服的。昨天吃过晚餐后,他已经对我们谈了他关于德国人精神状态的个人印象,他拜托我们要理性和善于适应。根据他作为一位军人的判断,他告诉我们,巴黎似乎已失去理智。你们一定不要把这些家伙逼得太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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