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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森特不得不又一次把脑海中的想象加以改变。厄休拉不再是在贫民窟中工作的福音传道者的妻子了,而是一个乡村牧师的妻子,在教区内帮助她的丈夫,就象他母亲帮助他父亲一样。他仿佛看到厄休拉对他离开古皮尔公司的狭窄的商业生活,转而为人类服务一举,表示赞成,感到高兴。

  他把厄休拉的婚期的日益临近只当没有这回事。在他的头脑中,那另外一个人实际上从来就不存在。他始终认为厄休拉之所以拒绝他,是由于他本身的某种缺点和不足,而他一定能想办法加以克服和弥补的。难道还有比侍奉上帝更好的办法吗?

  琼斯先生的那些穷学生都来自伦敦。校长把这些学生的家庭地址交给文森特,派他步行到那儿去收学费。文森特在白堂区的中心,找到了这些家庭。

  那些街道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许多人员众多的家庭,拥挤在冰冷的、空荡荡的房间里,一双双瞪大的眼睛流露出饥饿和疾病的神色。许多学生的父亲买卖变质的肉,这种肉被政府禁止在平常的市场上销售。文森特看到这些人穿得破烂,冷得发抖,饭菜尽是些稀汤、发硬的干面包皮和腐肉。他倾听他们申诉穷困悲苦的身世,往往耽到天黑。

  他很乐意到伦敦出差,因为这使他有机会在归途中路经厄休拉的房子。

  白堂的贫民窟使他忘记了她,亦忘记去穿克拉彭的街道。他回到艾尔沃思,连一个子儿也没有替琼斯先生收到。

  一个星期四的傍晚,在做礼拜的时候,牧师向他的副牧师弯下身去,装出一副疲惫的样子。“今晚我简直支撑不住了,文森特。你在写讲道稿,是吗?念一段给我听听。我想看看你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牧师。”

  文森特登上讲坛,战栗着。他的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把两只手放在什么地方才好。他的声音嘶哑,踌躇。他拼命回忆刚才在纸上写得清清楚楚的措词得当的句子,结结巴巴他讲着。然而,他感到这些支离破碎的词句和乱七八糟的手势,使他的精神突然振奋起来。

  “好得很,文森特,”琼斯先生说。“下星期我派你到里士满去。”

  那是秋高气爽的一天,一次沿着泰晤士河从艾尔沃思到里士满的惬意的步行。水中倒映着蔚蓝的天空和黄叶茂盛的、高大的栗树。里士满的居民写信给琼斯先生,表示欢迎这个年轻的荷兰传教士,于是那好心肠的人决定给文森特一个机会。琼斯先生在特纳姆—格林的教堂,是一个重要的教堂,那儿的教友众多,而且好挑针打眼的。如果文森特能在那儿作出一次成功的讲道,那末他就有资格在任何地方的讲坛上宣教。

  文森特选择《诗篇》第一百十九篇第十九节,作为他的宣讲内容:“我是世上的一个陌生人,别对我秘守你的十诫吧。”他以真挚的感情讲述。他的青春、他的热情、他的超人的力量、他的巨大的头颅、他的炯炯有神的双眼,都给教友们以不寻常的感染力。

  许多人站起来感谢他的神示。他和他们握手,泪眼蒙蒙地对他们微笑。

  人一走光,他就溜出教堂的后门,上路去伦敦。

  暴风雨降临。他忘记带帽子和外衣。泰晤士河里的水黄蜡蜡的,特别是岸边的。大际一阵闪光,雨从大片的灰云中泼瓢地斜飞。他浑身湿透,但仍旧兴高采烈地走去。

  他终于成功了!他已经找到适宜的职业。他可以向厄休拉进献他的成功,和她分享。

  雨把白色小径上的尘土打得飞溅,把山楂的干枝打得歪斜。远处的城镇,就象丢勒的版画——一个有着塔楼、磨房、石板屋顶和哥特式房屋的城镇。

  他奋力向伦敦走去,雨水从脸上向下流进靴子。他到达洛耶的房子时,已经是黄昏了。灰暗的薄暮已经降临。在相当的距离之外,他就听到了音乐声和提琴声,猜疑着发生了什么事情。许多马车就停在雨帘中。文森特瞧见人们在会客室里跳舞。一个年老的车夫撑着一把大雨伞,坐在他的驭者座上,为了躲雨,缩成一团。

  “这儿有什么事情?”他问。

  “大概是结婚吧。”

  文森特靠着马车,红头发上的水小河般地在他脸上直淌。过了一会儿,只见前门洞开。厄休拉和一个修长的男于站在门框当中。会客室里的人群涌向门口,笑着,叫着,撒贺米粒。

  文森特躲到马车的阴影里。厄休拉和她的丈夫进车去了。车夫的鞭子在马的上空啪地一响。马缓缓起步。文森特朝前走上儿步,把脸贴在水淋淋的窗上。厄休拉被那男人的双臂抱得紧紧的,她的嘴完全印在他的嘴上。马车拉走了。

  文森特心中的一片薄薄的东西啪地断裂,碎成面粉。诱惑力破灭了,他没有料到竟然如此容易。

  他步履艰难地冒着大雨走回艾尔沃思,收拾行装,永远离开了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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