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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第一卷 博里纳日

  1

  约翰尼斯·凡·高海军中将,荷兰海军军阶最高的军官,站在海军造船厂后部的免缴房租的住宅台阶上。为了欢迎他的侄子,他穿上军礼服,两肩挂上金色肩章。在笨重的凡·高下巴上,突出一根笔挺的肉鼻,连接岩石似的突出的前额。

  “你来使我十分高兴,文森特,”他说。“房子里很静,我的孩子们都已结婚,搬走了。”

  他们登上一段宽阔的带凸沿的台阶,扬叔叔跨步把门打开。文森特走进房间,放下提包。一扇大窗俯瞰造船厂。扬叔叔坐在床沿上,想在金色繐带许可的范围内,尽量不拘礼仪。

  “我很高兴听说你已经决定攻读神学,”他说。“我们凡·高家总是有人侍奉上帝的。”

  文森特摸出烟斗,小心地装上烟草,当他需要时间思考的时候,常常这样。“我想当一个福音传道者,你也知道,并想胜任这个工作。”

  “别当福音传道者,文森特。他们全是些没受过教育的人。天知道他们宣讲的是些什么乌七八糟的道理。不,我的孩子,凡·高牧师都是阿姆斯特丹大学毕业的。噢,现在你恐怕要开包整理一下吧。我们八点钟开晚饭。”

  海军中将的宽阔的背影一出房门,一缕淡淡的哀思就侵袭着文森特。他环顾四周,床宽敞舒服,写字台很大,低矮平滑的书桌讨人喜欢,但他感到局促不安,就象在一个陌生人面前那样。他拎起软帽,迅速地穿过水坝,在那儿,他瞧见一个犹太书商,出售美丽的画片,它们放在一口敞开的箱子里。

  经过一番挑拣后,文森特选了十三张,夹在腋下,沿海边走回家去,一路上嗅着强烈的沥青气味儿。

  正当他唯恐损坏墙面而轻轻地钉画片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斯特里克牧师走了进来。斯特里克是文森特的姨父,不是凡·高本家,他的妻子和文森特的母亲是姊妹,他是阿姆斯特丹赫赫有名的教士,公认是一个聪明人。

  他的黑衣服,料子高等,剪裁合身。

  寒暄过后,牧师说:“我介绍芒德斯·达·科斯塔,最优秀的古典语言学者,指导你的拉丁文和希腊文。他的家在犹太区,星期一下午三时你可以去上第一课,不过我是特地来邀请你明天来和我们共进星期日主餐。你的姨妈威廉明娜和表姐凯很想见见你。”

  “十分感谢。我该在什么时候到? ”

  “中午,在我的晚晨祷后。”

  “向合府问好,”当斯特里克牧师拿起他的黑帽和对折本圣书时,文森特说。

  “明天见,”他的姨父说着便走了……

  2

  斯特里克家所在的凯泽斯格拉特街,是阿姆斯特月。最贵族化的街道之一。这是第四条马蹄形大街,从海港南边开始的运河,绕过市中心,又朝北返向港边。河水清净澄明,因为是条主渠,所以河面没有被青苔覆盖,那神秘的青苔,几百年来已在贫民区的运河里结成了厚厚的一层。

  街两旁的房屋是纯粹的佛兰德式,狭长,构筑良好,紧连在一起,就象一排立正的严肃的清教徒士兵。

  第二天,听完斯特里克姨父的讲道后,文森特便到牧师家去。光辉灿烂的太阳,驱散了老是布满荷兰天空的灰云,一时空气明净透亮。时间尚早。

  文森特慢慢地踱着,眺望运河中逆流而上的船只。

  大多数都是装沙的船,船身长方,两头渐尖,呈出水浸的污黑色,船腹是装货的大凹舱。从船首直到船尾的长晾衣绳上,挂着一家大小的洗濯物。

  一家之长把撑竿插入河泥,用肩顶住,身子扭曲地踏着狭狭的船沿,向后吃力地撑去,船从他的身下朝前滑去。妻子——一个粗壮的红脸妇女,必定坐在船尾,掌着那不灵活的木舵柄。孩子们与狗玩耍,不时地跑进舱洞——他们的家。

  斯特里克牧师的房子是典型的佛兰德建筑,狭长,三层楼,顶部有一个开着天窗和描有阿拉伯图案的方形塔楼。天窗里伸出一根竿子,顶端是长长的铁钩。

  威廉明娜姨妈欢迎文森特,引他走进餐室。墙上挂着阿里·谢菲尔画的加尔文肖像,餐具柜上的银制餐具闪闪发光。四周墙上都装着黑色的方格木护壁板。

  文森特还没有来得及适应这房间的惯常的昏暗,一个体态轻柔、个子高高的姑娘,已从阴影里走出来,热情地招呼他。

  “你一定不认识我,”她响亮地说,“不过我可是你的表姐凯。”

  文森特握住她伸出的手,几个月来头一回接触到一个年轻妇女的柔软温暖的肌肤。

  “我们竟然从来没有见过面,”姑娘用亲密的声调接着说,“我想这也许有点奇怪吧,因为我有二十六岁了,你大概是……?”

  文森特默默地望着她。过去了几分钟,他才想到应该回答她。为了弥补他的愚钝,他脱口而出,声音大得刺耳:“二十四岁,比你小两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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