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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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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应该是哪一张,皮耶先生。” 他拿下一张描绘一头怪兽在童话般的密林里隐约显现的画。人人对着皮耶大叫大闹。 “那是什么?” “一头狮子。” “不是狮子,是老虎。” “真的,那是我的洗衣妇。我认得出她。” “这一张稍为贵一点,先生,”卢梭温和地说,“要你破费三十法郎。” “值,亨利,值。将来我的后代会将这幅神品卖得三万法郎!”“我要一张。我要一张,”别的人叫喊着,“我要一张送朋友。这是本季度中最好的画。” “来吧,诸位,”皮耶嚷道,“我们怕来不及赶上舞会啦。拿好你们的画。这些东西会轰动布罗格利公主的舞会。再见,亨利。今天高兴极了。不久再聚聚。” “再见,亲爱的东道主,”布朗希说,把她喷香的手帕在他鼻子底下直晃,“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你将永远活在我的记忆中。”“别去惹他,布朗希,”一个男子嚷道,“可怜的家伙一夜睡不着啦。” 他们吵吵嚷嚷地蜂拥下楼,大声地开着玩笑,留下了一般高价香水的香味,与大楼里的恶臭融混一起。 泰奥和文森特向房门走去。卢梭站在桌旁,俯视着一堆硬币。 “你先回去好吗,泰奥?”文森特从容地问,“我想留下,跟他熟悉熟悉。” 泰奥离去。卢梭没有注意到文森特关上门,背倚靠在门上。他继续在数桌上的钱。 “八十法郎,九十法郎,一百,一百零五。” 他抬起头来,看到文森特望着他。他的眼睛里又出现了天真无邪的神情。 他把钱推向一旁,站在那里,呆笑。 “把假面具脱掉吧,卢梭,”文森特说,“我也是一个农民和画家。” 卢梭离开桌子,朝文森特走去,热烈地紧握他的手。 “令弟给我看过你描绘荷兰农民的大作。画得好。比米勒还好。我看了无数遍。我钦佩你,先生。” “我看了你的大作,卢梭,当那些人……在出自己丑的时候。我也钦佩你。” “谢谢。请坐。请用点我的烟草吧。共一百零五法郎,先生。我能买烟草、食物和画画的画布。” 他们坐在桌旁,面对面,在友好、沉思的静默中抽着烟斗。 “我猜想你知道他们叫你疯子吧,卢梭?” “是的,我知道。我听说,在海牙他们也认为你是一个疯子。” “对,一点不错。” “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有朝一日,我的画将挂在卢森堡。” “而我的,”文森特说,“将挂在卢佛尔宫。” 他们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各自的想法,不约而同地衷心笑了起来。 “他们是对的,亨利,”文森特说,“我们是疯了!” “不为此干一杯吗?”卢梭问。 布隆涅森林——巴黎的风景区…… 7 星期三晚饭前,高更敲响公寓的门。 “令弟叫我今晚带你到巴蒂格诺勒咖啡馆去。他在陈列馆晚一点下班。 这些画有趣,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有几幅是在布拉邦特画的,其余的在海牙。” 高更对画注视良久。他几次举起手来,张开嘴巴,好象要说话。似乎没能组织好自己的思路。 “请原谅我提个问题,文森特,”他终于开口说,“你有没有癫癎病?” 文森特正穿上羊皮上衣,这是在旧衣店里买的,尽管泰奥对这件皮衣表示惊慌,他还是坚持要穿。他转过身来,凝视高更。 “我什么?”他问。 “一个癫癎病患者。神经会发作的人?” “我根本不知道那捞什子,高更。你怎么会问这个?” “嗯……你的这些画……看上去好象都要从画布上爆炸开来。当我看着你的这些画的时候……对我来说也不是第一次……开始感到一阵无法自制的神经质的兴奋。我感到,如果画不爆炸,我一定爆炸!你可知道你的画使我什么地方最受刺激吗?”“不知道。什么地方呀?” “肚子里。五脏六肺都在发抖。感到万分骚动和慌乱,简直无法控制自己。” “也许我能把它们当作泻药卖掉。你懂吗,挂一幅在厕所里,每天看个把钟点?” “老实说,文森特,我想我是没法忍受你的画。它们会使我的内脏混乱一个星期。” “我们走吧?” 他们顺着蒙马特尔路,走向克利希林荫道。 “你吃过饭了吗?” “没有。你呢?” “也没有。那我们上巴塔那饭店去吧?” “好主意。有钱吗?” “一个生丁也没有。你有吗?” “我一向没有钱。我在等泰奥带我出去。” “咄!看来吃不成了。” “不管怎么样,上去看看当天名菜。” 他们沿勒皮克路上山,然后向右转弯进入女修道院长路。巴塔耶太大有一份用墨水潦草写就的菜单,钉在门口一棵假的盆栽树上。 “嗯,”文森特说,“青豆烧小牛肉,我最爱吃的菜。”“我讨厌小牛肉,”高更说,“我真高兴可以不吃了。”“吹牛。” 他们漫步走去,进入山脚下的小三角花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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