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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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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半夜四点钟起身,走上三、四个小时才到达要去的地方,然后一直画到大黑。在一条冷清清的路上,拖着疲累的脚步走十或十二公里的路,真不是个滋味,但他喜欢一再地摸到腋下的湿画布。

  他在七天内绘制了七幅大画。在周末,几乎累得要死了。整个夏季天气很好,但现在他提不起画兴了。一阵猛烈的西北风刮起术,扬起一阵阵把树木染白了的灰沙。文森特不得不静止不动。他一觉睡了十六个小时。

  他碰到了极不愉快的事情,他的钱在星期四花光了,而泰奥的信款要到下星期一下午才能奇到。那不是泰奥的过错。除了一切绘画材料外,他依旧每十天寄五十法郎。文森特热衷于看到自己的新作配上画框,定货大大超过了预算。在这四天中,他靠二十三杯咖啡和面包师赊给他的一个面包打发日子。

  一种强烈的反作用开始不利于他的画。他认为他的图画与他从泰奥那儿所得到的善意是不相称的。他要赢回已经花去的钱,以便归还给他的弟弟。

  他一张张地看着画,因为这些画不值所花去的成本费而责备自己。即使不时地确实出现一张相当好的习作,他还是明白倒不如从别人那儿买一张来得便宜点呢。

  在整个夏季里,对自己图画的想法在他的头脑中涌现。虽然他很孤寂,但他没有时间来思考和感受。他象一台蒸汽机似地开动着。然而,现在他的头脑象一锅馊粥,他甚至没有一法郎供他吃喝,或去看看拉歇尔散散心。他得出结论:他在夏季里绘制的画是非常、非常的差。

  “无论如何,”他对自己说,“涂过的画布总比一块空白的画布来得有价值。我的要求不高,那就是我有权利要画,那就是我有理由要画。”

  他深信,只要耽在阿尔,他就能发挥个性。生命是短促的。光阴如箭。

  好啦,作为一个画家,他还是要画。

  “我的画家的手指长得驯服了,”他想,“即使我的躯壳渐渐碎裂。”

  他开了长长的一张颜料单寄给泰奥。他突然认识到,单子上的颜色,没有一种能在荷兰的调色板上,能在莫夫、马里斯或韦森布吕赫的画上找到。

  阿尔促使他与荷兰传统截然一刀两断。

  他的钱在星期一寄到,他找到了一个一法郎可吃一顿好饭的地方。那是一家奇怪的饭店,彻头彻尾地灰色,地是灰沥青铺的,就象街上的人行道,墙上糊的是灰色壁纸,绿色的百叶窗老是关着,门上挂着一条绿色的大门帘挡风沙。一丝纤细的、十分强烈的阳光,刺穿一扇百叶窗。

  他已经休息了一个多星期,他决定画一些夜景画。他描绘这灰色的饭店,顾客们在吃饭,女招待匆匆忙忙地跑来走去。他描绘深沉的暖和的夜空,布满颗颗普罗旺斯的明星,就象他在拉马丁广场上所见到的那样。他走到路上,在月光下描绘丝柏。他描绘黑夜咖啡馆,一家通宵营业的咖啡馆,流浪汉无钱借宿的时候,或酒醉后无法借宿别处的时候,就能够在那儿避难。

  一天晚上,他先描绘咖啡馆的外观,后描绘内景。他想用红色和绿色表现人们的可怕的热情。他以血红和深黄描绘内景,当中是一张绿色的弹子台。

  他画上四盏发出橙黄和绿油油火光的泞檬黄色的灯。到处是打瞌睡的无赖们的小小形象的红与绿的强烈对比和冲突。他力图表现这样的思想:咖啡馆是一个能够毁掉一个人、使一个人发疯或犯罪的场所。

  阿尔人发现他们的疯浪子彻夜在街上作画,而白天则睡大觉,感到好笑。

  文森特的活动总是使他们感到有趣。

  月初,旅馆老板不但提高了房间的租费,还决定对文森特放置图画的小间收取每天的贮藏费。文森特厌恶这旅馆,受到贪得无厌的老板的虐待。他对吃饭的那家灰色饭店感到满意,但他十天内只有吃二天或三天的钱。冬天渐渐临近,他没有工作室可作画,旅馆的房间令人沮丧,丢脸。他不得不在便宜饭店里吃的食物,再次损伤了他的胃。

  他得为自己找一个永久的家和工作室。

  一天傍晚,他和老鲁兰穿过拉马丁广场,看到就在旅馆隔壁的一所黄色房屋上,贴着一张召租。这幢房子有两排耳房,当中一个院子。它面朝广场和山上的市镇。文森特停下来,沉思地读着这张召租。

  “可惜太大,”他对鲁兰说。“我真想有幢象这样的房子。”“你不一定要租下整幢房子,先生。譬如可以单单租下右耳房。”

  “真的!你知道有多少间吗?房租贵吗?”

  “大约有三、四间。租钱不会贵,不及旅馆费的一半。明天中饭时,我来陪你去看看,如果你高兴的话。也许我能帮忙使房租便宜一点。”

  第二天早晨,文森特兴奋得不得了,无法安下心来做事,只是在拉马丁广场上踱来踱去,从各个角度审视这幢黄色的房子。房屋构筑坚固,阳光充足。经过一番仔细的观察后,文森特发现这房子有两个分开的入口,左耳房已经有人住下了。

  午饭后,鲁兰来了。他们一起走进房子的右耳房。里面有一个门厅,通向带小间的大房间。墙壁刷得雪白。门厅和通上二楼的楼梯铺着干净的红砖。

  楼上有一间带小间的大房间。地上铺着干净的红瓷砖,粉白的墙上映照着洁净明亮的阳光。

  鲁兰给房主写过一张便条,因此后者在楼上等候他们。他和鲁兰用飞快的普罗旺斯方言交谈了片刻,文森特一点儿也听不懂。邮差转向文森特。

  “他一定要知道你打算租多少日子。”

  “告诉他没有限期。”

  “你是否同意至少租六个月?”

  “哦,好!好!”

  “那末他说每月十五法郎租给你。”

  十五法郎!整幢房子!只抵到他付给旅馆的二分之一。甚至比他在海牙的工作室还便宜。一个月十五法郎的一个永久的家。他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钱来。

  “快!快!把钱给他。房子租下了。”

  “他要知道你什么时候搬进来,”鲁兰说。

  “今天,马上。”

  “不过,先生,你没有家具。你怎样搬进来呢?”

  “我去买一个床垫和一把椅子。鲁兰,你还不知道在一个蹩脚旅馆里过日子的味道呢。我一定要马上搬进来!”

  “随你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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