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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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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联合的理想有着阴暗的一面。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许多德国人认为,阿登纳对于重新统一已经分裂的日耳曼民族并无真正的兴趣。当阿登纳面向着西欧时,他们则看到他背朝着东德的一千七百万同胞。这种看法在一定程度上是对的。 阿登纳出生在莱茵地区,那里是中世纪法国和德国之间的“中央王国”的一部分。许多莱茵人生来就有一种内含的矛盾心理:他们都是德国人,同时又有点法国血统。他的某些批评家指责说,与其说他亲德国,不如说他亲莱茵,或者甚至更亲法国。他的心的确总是留在莱茵土地上,他也一点没有象普鲁士军队对待法国人的那种反感,然而他的爱国主义从未有过半点值得怀疑。 约翰·麦克洛伊是这位总理的挚友,他仰慕阿登纳。在一次和我的谈话中,他引用了歌德的一句话来描写阿登纳:“哎呀,我的胸中有两个灵魂。”这两个灵魂中,一个是德国,另一个是欧洲。一个灵魂热爱祖国,另外一个为它的军国主义和极权主义的插曲所击退。阿登纳要把西德的首都设在莱茵,这是把他的新德国从旧普鲁士中分离出来的一个想法。波恩离法国比离柏林更近。 阿登纳厌恶普鲁士德国可能是导致他最终垮台的原因。 1961年8月东德人开始修建柏林墙时,他九天来去柏林。这一迟缓给他招来了鼓噪一时的和部分是公正的批评。在危机一开始时,如果他就在场的话,可能对该城市的两部分人都是一个极大的安慰。 当他终于抵达并受到了柏林人及威廉·勃兰特市长的冷遇的时候,他坚定地朝着装有倒钩刺铁丝网的波茨坦广场走去,并站在离它四、五码远处,凝视着铁丝网的另一边。 东德的官员们通过扩音器嘲弄他,但是他坚守阵地。这是一个给人以深刻印象的、沉默对抗的瞬间,但是它不足以排除许多西德人民对他没有能早些赶来所感到的痛苦。在下一个月的选举中,阿登纳的基督教民主联盟失去了在联邦议院中的绝对多数。 在整个总理任期内,虽然阿登纳总是说,他致力于两个德国的联合,但是对他自己的话究竟深信到何种程度,始终是值得怀疑的。他曾经说过有三种德国人:喝荷兰杜松子酒的普鲁士人,喝啤酒的巴伐利亚人,和喝葡萄酒的莱茵人。他说,只有莱茵人头脑清醒,足以统治其他人。这位精明的政治家也许一直在考虑着这么一个问题,在联合以后的德国,更为开放的东德选民们可能会使他勉强当选总理的获胜限界受到威胁。 很多宿命论的历史学家们给一位能干的领导人下了这么一个定义,那就是,他能够设法使自己的政策与不可能改变的历史潮流统一起来。简而言之,他们相信历史创造伟人,而不是伟人创造历史。根据这一理论,西德渐渐地接近西欧。并且,由于这股强大的冷战潮流和美国与苏联之间的对抗使西德逐渐远离共产主义东方。阿登纳只是一名作些细微调整的舵手。 从事抽象概念研究的理论家们珍惜这种学说。然而,从事具体工作的政治家们对此并不感兴趣,他们通过实践知道,一个领导人的决定对改变事件的进程能起多么大的作用。事实上,在战后早期的这些多事的岁月里,法国和德国重新和好的前景一欧洲联合的关键,似乎常常是渺茫的。不到一个世纪,法国和德国发生了三次血腥的相互残杀。彼此间的仇恨和不信任似乎太深以致于无法消除。只是由于阿登纳的坚持不懈的努力,使诸如舒曼和戴高乐这样的主要领导人产生信心,并因苏联威胁构成的新的紧迫感,使和解终于得到实现。 五十年代,法国议会几次否决建立欧洲军的主张,如果换一位德国领导人的话,可能会使法德关系倒退至又一代人的敌对状态。然而,阿登纳默默地忍受了挫折。他曾经说:“我认为,在受挫折的武库中最强大的武器是忍耐,我却具有很大的耐心。我可以等待。” 在战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欧洲摇摆在结盟和孤立主义的边缘上。在这样的时刻,当事件可以向这个方向也可以轻易地向另一个方向发展时,一个伟大的领导人就是决定性的因素。具有建立一个以中世纪初的欧洲的蓝图的现代欧洲的理想的阿登纳准备成为这样的一位领导人,并完美地完成自己的任务。 在他1953年访问华盛顿后到1961年前,他曾先后访美达六次之多。他之所以如此频繁地出访的一个原因是他与杜勒斯和艾森豪威尔的会谈异乎寻常地富有成果。他发觉美国政府比英法更坚决地接受他的西欧防务的想法。1954年,法国反对建立欧洲军后,阿登纳告诉杜勒斯,他发现“最好的欧洲人”是在美国。 他与杜勒斯的关系十分亲密,因为两人有许多共同之处。 他们虔诚地信仰宗教,都有从事法律的背景,都忠实于他们的家庭。更重要的是,两人都是有献身精神的国际主义者,从容地致力于为反对专制主义的蔓延而斗争。正如阿登纳的传记作者特伦斯·普里蒂写道,“把他们联结起来的最强大的纽带也许是他们对上帝的虔诚和对共产主义的仇恨。” 阿登纳从未承认过东德共产党政府的合法性,在他一生中,他一直把它称之为“苏联区”。他不相信苏联人关于他们想要一个经过民主选举产生的、独立的、统一的、中立的德国政府的说法。首先,阿登纳知道苏联人从不允许东德进行自由选举。其次,他相信在战后的欧洲没有一个国家选择中立会保持长期的独立。他说:“一个人不可能坐在两把椅子之间。” 在国内,阿登纳受到了对手们的严厉批评,他们坚持认为他应该更积极地响应苏联人就统一问题偶然提出的倡议。在杜勒斯身上,他找到了增强他自己坚定信念的力量。正如他在回忆录里写的,“杜勒斯和我在一个关键性的信条上是一致的:决没有不报以让步的让步。我们被指责为顽固的和一成不变的,并且整个世界都在要求我们应该更灵活些。” 《纽约时报》赫赫有名的记者苏兹贝格有一天在波恩请阿登纳说一说谁是他迄今见到过的最伟大的人物。阿登纳走到他的书桌前,拿起一张镶有镜框的杜勒斯在1959年最后一次访问德国时的照片。这是阿登纳与他这位朋友活着时的最后一次见面。 这位总理把照片递给了苏兹贝格,并说:“就是他”。当苏兹贝格问他为什么挑选杜勒斯时,阿登纳国答道,“他思想明确。他事先深思熟虑,对未来有远见,他说话算数:他信守诺言。” 有些批评家认为,杜勒斯和阿登纳之间的关系是那样密切,以至于使他们两人对苏联的那种毫无道理的僵硬态度有增无减,并认为杜勒斯与这位德国领导人的私交足以使美国国务院为阿登纳的外交政策服务。更确切地说,他们之间难得的友谊产生于与他们关系重大的问题上的完全一致,尤其是他们两国对抗苏联这一最好的立常1959年2月社勒斯知道他已患无法治愈的癌症。他最早告诉的人中就有阿登纳。杜勒斯死于五月,八十三岁的阿登纳飞到华盛顿,参加了葬礼。 1959年杜勒斯的葬礼使世界上许多有声望的人物云集于华盛顿。出席人数创了纪录。有些人恨他;有些人怕他;但是大家都钦佩他。阿登纳则是少数几个热爱他的人中之一。 如同英国人缺乏幽默感,日本人看不清楚这种无稽之谈一样,关于德国人是天生地禁欲主义的和缺乏感情的说法也是纯属虚构。我的体会是,不论外表如何,大部分德国人都是富有感情的。阿登纳当然属于这种类型。当他向我讲到对杜勒斯的爱慕和敬仰时,眼中流着泪水。他说:“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胜任他的角色。”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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