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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圣父,感谢您的光临。”

  机敏的乌尔宾诺已经在一张宽大的椅子里铺上了厚厚的羊毛垫,他弯着腰,恭恭敬敬地站在椅子的旁边。

  米开朗琪罗朝乌尔宾诺看了一眼,搀扶着教皇坐下。

  “你准备好了吗?”保罗三世仍然微笑着。

  米开朗琪罗明白这又是那个不新不旧的话题,为西斯廷教堂绘制《最后审判》。

  克利门特七世逝世前不久就已提出这个要求,当时米开朗琪罗并未明确表示同意,也没有公开反对。

  现在保罗三世继续热衷地提起这个话题,也想分享米开朗琪罗天才创造的殊誉。

  “小羊羔已经老了,长长的胡子和头发都快白了。”米开朗琪罗想竭力推辞。

  “赎罪的小羊羔永远是个小羊羔,那是因为上帝的力量无所不在。”保罗三世的微笑显得有点勉强了,尽管他曾是一个口才不错的演说家。

  “罗维尔家族的合同还在发生效力,我不可能同时拿两把锤子。”米开朗琪罗一想起那个朱理二世陵墓的事,就感到无可奈何。原先他不觉得自己有责任去完成,可是罗维尔家族不断前来威胁,提出各种苛刻条件,真叫人无法忍受。

  这时保罗三世的微笑又恢复了正常,“你会听到一个满意的答复,这里的摩西雕像已足够让罗维尔家族感到满足了。”

  然而教皇的慷慨诺言,并没有马上打动米开朗琪罗的心,反而引起他的多疑。

  米开朗琪罗失去了信心,又想逃亡。

  1535年9月1日,保罗三世下达一道圣谕:任命米开朗琪罗为梵蒂冈的雕刻家、画家和建筑师,每月享有100枚金币的终身养老金。

  这个决定引起了米开朗琪罗同行之间的不满,对他的嫉恨和攻击性的敌视情绪又在暗地里酝酿,随时都会爆发。

  米开朗琪罗则拖着无可奈何的脚步,再次走向西斯廷小教堂。

  34年前,他还是一个正值艺术创作巅峰的美术家,如今已是60多岁的老人,还能创造一个惊人的奇迹吗?

  2.一堵新墙

  熟悉的高大窗户,熟悉的大门,熟悉的四周与空间,还有他更为熟悉的穹窿顶壁画。

  他眯着眼,已看不清头顶上的壁画人物脸部,但是他仍然清楚地记得当初描绘的大部分细节。

  在教堂入口处正对面的圣坛上,粗长的蜡烛已经熄灭,烟火薰黑了这堵墙上的两幅壁画,有的还露出了丑陋的破洞和被损坏的痕迹。这壁画是拉斐尔的老师佩鲁吉诺在上个世纪80年代初的作品。

  壁画上方有两个弧面窗,留下了米开朗琪罗精心绘制的壁画。

  他觉得左右为难,这堵墙的壁画与窗户与整个教堂的内部设计显得并不和谐,但他不想铲掉佩鲁吉诺的壁画,免得被人指责自己自私。

  然而教皇的圣谕无法违抗,尽管他的微笑里还没有冷冰冰的教训口气。

  米开朗琪罗还在闭门构思壁画整体设计时,外面已有各种言论。

  流言蜚语还是传到了乌尔宾诺的耳朵里,他端着晚餐进工作室时,米开朗琪罗正对着草图发愣。

  草图上的构思只是一个大致轮廓:

  耶稣端坐着,右手举起,左右两边人群中都有一个突出的先知模样的张开双臂,激动地在申诉。

  左侧的人较多,一直延续到下面的地狱边缘。右侧人数较少,腾出下方空间,充分表现在地狱边缘的灵魂相互激烈争夺的场面,有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左下方的地狱有人在向上仰望,与上帝左右两侧构成一种内在联系的整体性。

  草图画面上的每个形象也只是一个人体的大致外形,还没有脸部、手、脚的具体细节,粗粗看上去就像一个个大小不一样的长、扁圆形拥挤在一起。

  乌尔宾诺跟随米开朗琪罗已有很长时间了,耳濡目染,也知道了老师不少的高超技巧。

  但是他还从没有见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巨画构思。

  其实,意大利有名画家西尼奥雷利(1445—1523)的代表作奥尔维耶托大教堂圣布里奇奥礼拜堂壁画(1499—1502),就是表现一组以“最后审判”为题材的宗教故事,其中《坠入地狱的鬼魂》、《基督复活》中的构思和人体画对米开朗琪罗时代的美术家都有着很大影响。

  乌尔宾诺心中有一个疑团:草图上为什么没有出现仙境般天堂的构思,也许西斯廷小教堂那堵墙壁的面积还太小了。

  他不敢冒昧地去问,更不想去打扰老师,把晚餐放在桌上,点起蜡烛,转身走了。

  他自然不知道米开朗琪罗心中已有了新的计划,重新建起一堵新墙,一直到弧形窗下,遮住原先的墙壁。

  弧形窗间他已画的天顶壁画大部分被保存下来,在与新墙壁的《最后审判》联接处绘制两个拱形画面,作为自然过渡。

  保罗三世对此方案大为赞赏,一堵新墙意味着一切重新开始,将给他的统治带来好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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