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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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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如此有意识地贬低麦哲伦,使忠心耿耿的毕加费塔十分痛心。他感到,功劳在这里是用虚伪的砝码来衡量的。要知道,世界向来都只奖赏有幸把伟大事业进行到底的人,而把那些用自己的精神和鲜血使这种业绩成为可能和可预料的人忘得干干净净。但这一次的赏赐尤其不公正,尤其令人愤慨。全部光荣、全部荣耀、全部宠爱都归于那个在关键时刻曾企图阻碍麦哲伦去建立业绩,不久前还叛变过麦哲伦的塞巴斯蒂昂·德尔·卡诺。他以前的罪行(实际上他就是因为犯了罪才决定到麦哲伦的船队来逃生的)——把船出卖给外国人——也被庄严地宣布赦免了,并被授予每年500杜卡特金币的终身退休金。 皇帝晋升他为骑士,授予他徽号,象征德尔·卡诺完成了永垂青史的功勋。徽号正中是两枝互相交叉的肉桂,周围是肉豆蔻果和石竹花,上端是一项头盔,头盔上方是地球,上面刻着骄傲的题词:“你第一个围绕我航行了一圈”。尤其不公正的是,连那个在麦哲伦海峡开了小差,并在塞维利亚法庭上作证说找到的不是海峡,而是个开阔港口的艾斯特瓦奥·戈麦斯也得了奖。是的,正是他,这个厚颜无耻地否定麦哲伦的发现的艾斯特瓦奥·戈麦斯也作为发现海峡的长官和主舵手而获得了贵族称号。由于厄运的意志,麦哲伦的全部光荣和全部成绩,统统算到了那些在航行中比谁都更残忍地破坏他的毕生事业的人的头上。 毕加费塔在沉默、在思考。这个原先单纯轻信忠心不二的青年人开始思考自古以来就充斥世界的不公正了。他悄悄地离开了。“我要尽快离去”。让宫廷里那些谄媚者蓄意不提麦哲伦吧,让那些无权出人头地的人,把属于麦哲伦的荣誉据为己有吧——但他知道这项不朽的业绩究竟是谁设想的、是谁创造的、是谁的功劳。在这里,在皇宫里,他只能沉默。但是,为了维护正义,他暗自立下誓言,要在后代人面前颂扬被人遗忘的英雄。他在有关归程的描写里,一次也没有提到德尔·卡诺的名字;“我们航行”,“我们决定”,他处处都这么写,目的是让人知道,德尔·卡诺做的事并不比别人多。 让宫廷去宠爱侥幸取得成功的人吧,真正的光荣只属于麦哲伦,而此刻,已无法授予他这一当之无愧的荣誉了。毕加费塔怀着无私的忠诚站在失败者一边,雄辩地捍卫着这个永远沉默的人的权利。他把自己的书献给荣获罗德骑士团勋章的骑士团长,在给他的信中写道:“我希望如此高尚的船长的光荣长留史册!使他增辉的美德中,最为出色的一点,就是他在极其险恶的灾难时刻始终表现得比任何人都要坚强。在饥饿的日子里,他比任何人都更能忍受艰苦,他对地图和航海的知识,超过全世界的人。他完成了在他之前谁都不敢想、不敢做的事业,仅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上面这些话的正确性。” 只有死才能彻底揭示个性的奥秘——历来都是如此。这个命中注定永远肩负重任、从不为完成任务沾沾自喜的孤独人,他的内在悲剧也只有在他的思想得以胜利实现的最后时刻才让人看清楚。命运从数百万人里,选中了这个忧郁、沉默、内向、为着自己的理想随时准备牺牲自己在世界上拥有的一切、甚至自己生命的人,为的是叫他来建树功勋。命运召唤他来从事沉重的工作,而当大功即将告成的时候,又像赶走一名短工那样撵走了他。既没有表示感激,也没有给予奖励。剽窃了他荣誉的,是别人;领到金钱的,也是别人;在盛大的庆功宴上大吃大喝的,还是别人。命运无情,全不管他对人对事怎样,始终对这位严格的军人抱着敌意的态度。命运给予他的,只有穷其毕生精力实现的一件事:发现环绕地球之路。但是,命运没能让他凯旋而归,没能让他享受功勋带给他的幸福和荣誉。他只能看一眼、摸一摸那胜利的桂冠,他刚想把它戴到头上,命运就说:“够了”,迫使他把伸向渴望已久的奖赏的手又放了下来。 命运惟一注定给麦哲伦的,只是功勋本身,而不是它的金色的宝盖——光荣。所以,现在,当麦哲伦毕生的理想业已实现时,没有什么比重读他的遗嘱更令人激动的了。他在启航时所要求的一切,全都被厄运拒绝了。他在声名狼藉的“合同”里为自己和亲人争取到的东西,一点也没有落到他的手中。他在遗嘱里极其谨慎、理智地写下的嘱咐,在英勇牺牲之后,竟没有一项(的确没有一项)能付诸实现。命运对实现他的任何请求——哪怕最无私、最虔诚的请求——都无情地一律加以阻挠。麦哲伦指定把他埋葬在塞维利亚教堂里,而他的尸体却腐烂在异乡的海岸上。在他的棺木旁本应作30次弥撒,但是,围在饱尝耻辱,被打得伤痕累累的躯体旁欢呼的,却是西拉普拉普的一群乌合之众。安葬他的那一天,应将衣服和食物分赠给三个穷人,但没有一个人得到一双鞋子,一件灰色的坎肩和一餐饭食。没有叫一个人,哪怕是最穷的人来“为他的灵魂安息祈祷”。他嘱咐赠给十字军远征的列阿利银币①,给囚徒的施舍、给寺院和医院的捐助,统统都落空了。因为,没有人也没有东西来实现他的遗嘱,伙伴们即便将他的尸体运回祖国,也找不到一文钱来为他购买白布尸衣。 ①西班牙古代银币。 但是,难道麦哲伦的后代没有成为富翁吗?难道他的继承人不能按照合同分得全部利润的五分之一吗?难道他的遗孀不是塞维利亚最有钱的女人之一吗?而他的儿子、孙儿、曾孙——难道他们不是他发现的岛屿的世袭总督吗?没有,谁也没有继承麦哲伦的财产,因为可以要求继承他遗产的人全已不在人世了。在这三年里,他的妻子俾脱利兹和两个幼儿均相继去世,麦哲伦家族一下断了后。能够继承他族徽的人,无论是兄弟、侄儿,还是同族人,竟一个也没有,一个也没有。这个贵族的一生操劳,这个丈夫和父亲的一片苦心,这个笃信上帝的基督教徒的虔诚愿望——统统归于徒劳。只有他的岳父巴尔波查活得比麦哲伦长,但是,他又该怎样咒骂这个忧郁的客人,这个“漂泊的海员”跨进他家门的那一天呢。他娶了他的女儿,而她又死了,惟一的儿子也被他勾引到海上去了,而他也是一去再也没有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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