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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对我来说,这样一个顺序——分子-基因-染色体-群体是
  一个适应的级系——指的是一个与生命级系相对应的自然级系。
  在这一适应的级系发展时——正如在生殖周期中那样——第一个
  出来的往往是染色体,第二个出来的才是生物体。

  对同一事物,我们的观点和我们其它学科的同事的观点竟如
  此的不同!他们听到过染色体,但在描述它们时,他们使用了不
  同的语言。解剖学家以为染色体是非常小的、可能存在于所有的
  细胞里的棒状体,在细胞分裂的过程中很难看到它们,但他们相
  信其中包含了遗传因子。

  化学家更为肯定,他们认为染色体代表了一种化学结构和一
  种遗传密码,那是由化学家所发现的。结构和密码合起来,绘出
  了染色体的整个的自然系统:可从这些结构和密码,也可从其它
  方面推断出染色体。实验育种人员则从另一方面研究问题。通过
  观察整个生物体,他们能告诉我们染色体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对
  于他们,染色体是由他自己的实验鉴定和推断所得的一群基因,
  这使得他们能够预言整个植物和动物将会发生什么。数学遗传学
  家使这些观念公式化,他们把染色体及其结构基因看作是遵守重
  组和突变、相互作用和选择规律的机械的模型。他们知道怎样用
  数字术语来表示这些规律,并从中确定进化的规律,确定这些由
  生物体得出并应用于生物体的规律。最后,博物学家使我们回到
  解剖学家的观点上去,他们把染色体看作他们所熟悉的,属于整
  个生物体的一种特征…

  我们所有的同事孜孜以求的或者是分子结构,或者是生物体
  的外形,他们把各种各样的染色体理论(例如染色体的化学理论
  和遗传理论)都看作是必须研究的。他们发现染色体在于它的工
  作,或者看上去在于它的工作,而且顺利和正常——如此顺利和
  正常,以致于他们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他们能推断染色体
  的特征,他们无需再观察它们了。

  我们一定要为我们的同事们在这些假说基础上所获得的成功
  而欢呼。但他们是通过心灵的眼睛看染色体的。而我们,相信自
  己是通过显微镜看实际的染色体的,一定要解释我们所看到的,
  并指出:那常常不是我们的朋友所希望的。

  对我们来说,我们所看到的既不是化学密码,又不是染色体
  的连锁图,甚至不是包含基因的染色体。这就够了。

  达林顿的回顾,对于一个要想了解麦克林托克研究工作和思想的人特别有用,她的工作和思想是在整个三十年代到四十年代中发展起来的。在三十年代,遗传学还没有象最近那样对其它的生物学学科有举足轻重的影响。细胞学家、发生胚胎学家,或者博物学家,各自的观点都是独立的,他们对这场竞争部表示了强烈的兴趣。那时,进化的概念才刚刚开始进入遗传学的诸学科。

  如果说是达林顿,或者就这件事来说,是任何其他人对麦克林托克起了主要的影响,那也不尽然。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经常给予她一种特殊的教益,她思想方式的特点是兼收并蓄,或者,更确切他说,相对地并不信奉任何一个学派。我们已经看到,在二十年代未,她观察玉米的能力,她揉合遗传学家和细胞学家两方面的观点来进行研究工作,这使得她是何等的富有成果。从三十年代初,她对核仁“组织者”区域的研究,使得她的研究工作中有了第三种思想。在这里,她强调了组织的概念,甚至使用了“组织者”的专用名词,但她认为,胚胎学对她产生的一些影响,直到那时也在起作用。在行将来到的年月中,她意识到胚胎学家(或发生生物学家)的兴趣和概念,将会证明甚至是一个更加丰富的思想来源。最后,在她在密苏里度过的数年间,你可以看到她和她的工作之间出现了某一些特点,那起因虽然是个人的,但却表达了对博物学家传统的强烈缅怀。

  在三十年代,她的兴趣就是异乎寻常的,到了四十年代和五十年代则情况尤甚。那时,孟德尔遗传学已日趋成功,大量的细胞学证据,改变了生物学家的思想方法。他们越来越多地把注意力和兴趣从作为整体的生物体,转移到个别基因的性质和行为上去,其他学科(如胚胎学)甚至不复为人们所注目。他们的工作,看来离遗传学越来越远了。当遗传学成功地进行了预言和解释之后,这门学科的研究对象、兴趣和方法论就被作为生物科学的模式了。遗传学的兴起,是怎样影响了整个生物学的信念、目标和兴趣的?这是一个还没有完全知道的故事,然而,它的某些主要的特征人们已能识别了。

  概括他说来,遗传、发育和进化过去是,现在仍是二十世纪生物学的三大研究重点。但是,这三项重点之间的关系,在本世纪的进程中已戏剧性地改变了,十九世纪后半叶和二十世纪初,遗传和发育是同一门科学,任何不包括发育现象的遗传理论,例如,只集中研究遗传传递的机制的理论——看来对于学习遗传和学习发育的学生部完全不合适了。但自从染色体理论诞生以来,遗传学和发育学开始分道扬镳。当遗传学家越来越全神贯注于基因性质和代代相传的遗传机制时,发育生物学家则把注意力集中在“组织者”和从卵长成成熟生物体的因子上。说实在的,要使发育生物学家真正明确基因确与这些事情有关,还是很遥远的事情。同样重要(如果不是更重要)的可能是细胞质的因子。因此,关于基因的精确性质,以及它是怎样工作的等细节,看来是“附带的和第二位”的事情。

  此外,新的遗传科学在把遗传学和发育胚胎学划分开来的时候暴露了一个基本的似是而非的说法——这个事实引起摩尔根本人的注意。一九一〇年,他在皈依孟德尔理论的前夕写道:

  如果根据萨顿假设的前提(着重号是原有的)、孟德尔的特
  征是由于一种特殊的染色体的在与不在所决定的,那么我们怎
  么来解释这样的事实:一个动物的组织和器官与另一个既然这
  样的不同,它们怎么会包含同样的染色体组呢?

  其时,摩尔根实际上是一个胚胎学家,认为染色体理论难以接受而加以反对。一旦他改变了看法,他就不再注意发生学问题了。(二十四年后,他又回到了发生学上。在一九三四年出版的《胚胎学和遗传学》一书里,他试图把两个领域结合起来。但综合的希望未免过早了些。当一个失望的读者向他提出问题时,据说他回答说:“我所做的就是书名所表明的。我讨论了胚胎学,以及我讨论了遗传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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