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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首先,作为一个科学家,她为她有能力在她的工作中能吸收这些另外的方法而自豪。对她来说,正是这种自豪使科学的生命如此的深感满意——有时甚至是入迷。“什么是入迷?我不知道,但我喜欢它,我就入了迷。非常入迷。”

  莫名其妙地,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常对独特的事物具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情”。“说到底,每样事物都是一体的。你不能在事物间划一条界线。我们(通常)所做的只是将它们细分罢了。但那并不是现实的情况。我们的教育制度充满了人为的划分,不应让其长此存在。我认为诗人可能——虽然我不读诗——对此有些了解。”对艺术家和科学家两者来说,最终的说明工作是:人们应对看到的东西“赋予灵魂”,认为那属于它们生命所有。人们是通过鉴定来学习的。

  关于这方面已写得很多了。但菲利斯·格里纳克,一位终生献身于艺术创造原动力研究的精神分析学家,他的评论特别接近于我们在此涉及的问题的关键。在克里纳克看来,巨大的才能或天才之花的必要条件是:在幼儿中发展她称之为“对世界的强烈爱好。”虽然克里纳克相信一种特殊范围和强度的神经反应可能是潜在的艺术家与生俱来的,她也认为在适当的环境下,这种特殊的敏感推进了一种同自然的早期关系。那好象实际上可能替代了较为老一套对孩子个人的亲密关系。自然的形式和对象提供了克里纳克称之为“集体挑选”,把孩子拉到“集体的强烈爱好”中去。

  克里纳克的观察原是打算描述年轻的艺术家的童年。而这些观察可能恰恰描述了麦克林托克的青少年时代。据她自己说,甚至当她还是一个小女孩时,在她的个人关系中,她也没有感到需要任何人有感情上的亲密。自然世界为她提供了克里纳克艺术家的“集体挑选”,这成了她智力和感情上活力的主要中心。通过阅读自然教课书,麦克林托克获得了其他人从个人的亲密交往中所得到的某种了解和满足。总之,她“对生物的钟情”是她创造力的主要源泉。这既推动了她,又因她进行深入联系而推动了所有的生物形式——关于细胞、关于生物体、关于生态系。

  麦克林托克的信念是:她并不认为事物是完整的,科学给予我们的至多只是自然的片段,而较经常的则是几小片自然。正象掷硬币,只能看到其中的一面一样。按照麦克林托克的观点,过分局限于依赖科学方法论,总是会把我们引入困境,我们把环境可怕地糟蹋了,我们还自以为是对的,因为我们在利用科学的技术。之后技术就会变成工艺。而工艺正在一耳光将我们打回头,因为我们统盘思考到得出结论。我们作出了我们无权作出的假定。从全部事物实际上如何运行这一点出发,我们就会懂得它的部分是如何运行的……我们甚至不调查,甚至不看看其余的部分是如何进行的。所有这些另外的事物都正在发生之中,但我们却视而不见。

  她引述了洛夫运河的悲剧作为一个例子,阿迪朗达克湖的酸化作为另一个例子。“我们没有通盘思考到得出结论……如果你乘火车去纽黑文……而风向东南,你会发现纽约的烟雾正吹向纽黑文……我们就是没有通盘思考到得出结论,而只是想把它推出去……工艺是好的,但是科学家们和工程师只是部分地思考问题。他们解决了某些方面,但并没有全盘解决,结果是,问题用一个响亮的耳光把我们打回头。

  巴巴拉·麦克林托克属于科学家中罕见的那种类型。根据现代生物学实验室现状和趋向的短期观点来看,她的实验室属于可能被淘汰的那一类。最近,在哈佛大学生物系作了公开演讲后,麦克林托克非正式地会见了一群研究生和博士后生。他们遵从她的告诫“化时间去看”,但他们也遇到了困难。他们哪里有时间去看去想呢?他们争辩说分子生物学的新工艺学是自我推进的,它并没有为他们留下时间,总是有下一次实验、下一项顺序要做。流行的研究步子看来已排除了这样一种沉思姿态。麦克林托克对他们表示同情,但是她在谈话中提醒他们,“隐藏着的复杂性”继续在貌似最简单的体系中潜伏着。她本人是走运的,她以落后的工艺研究一种缓慢生长的生物。即使在旧时玉米也不得人心,因为你永远不可能在一年之中收获两次以上。但是过了一阵子,她发现象玉米这样生长缓慢的植物,一年二熟也太快了。如果她真要分析所看到的一切,一熟就够她全力去处理的了。

  当然,总是有一些生物学家能够证明是这种“对生物的钟情”使麦克林托克能如此多产——无论在科学方面还是在个人方面——但是他们中间的一些人要这样做的困难似乎以指数幂增长。一位麦克林托克同时代的人说,麦克林托克自己也进行过这样的研究,“如果你真正想懂得肿瘤,你就得成为一个肿瘤,”她甚至说,“在科学中到处在谈论着成功者、专利权、压力、钱、缺钱、剧烈的竞争、命运,事物是这样的相同,我不复知道我究竟可以被列为一个现代科学家还是一种濒临灭绝的野生动物。”

  麦克林托克具有较为长远的眼光。她自信自然是站在象她本人那样的科学家一边的。证据是,她所指出的生物学革命现已发生。按照她的观点,传统的科学未能阐明的不仅是你“怎样”知道、还有你知道了“什么”。看来麦克林托克已进一步证实了有必要以她自己的,以及其他人的发现来扩展我们的科学概念。生物学的“分子”革命是由经典物理学为代表的科学的胜利。现在看来必须采取下一步是由自然科学家来探讨的再结合——这种探讨不是把诱导性的问题强加于自然,而是耐心地研究千变万化的生物。遗传的不稳定性和复杂性的发现,迫使我们承认细胞作用完美的一体化——而那种一体化是“我们的旧式思想所难以置信的”正象麦克林托克所看到的那样,我们正处在一场大革命之中,这场革命“将重新组织我们看待事物的方法,我们进行研究的方法”。她进一步说:“我不能等待了。因为我认为它将是不可思议的,全然是不可思议的。我们对事物的相互关系将会有一个全新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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