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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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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母亲仍然相信他。“过了这个关口,只要熬过这个关口”,母亲就是以这样认准一条道的心情,一直相信了他。这还是我最近才听她说的:我就要上高中的时候。母亲必须为我凑足一笔学费,她下决心同那个身为父亲的人商量拿钱的事。内心里也感到有点放心不下的母亲,自己预先已经预备好了钱,可还是希望他会在最后一刻把钱送来。因为母亲愿意相信当父亲的对女儿的爱情,也许就是想以此来证明他对自己的爱情。但是最后,他辜负了母亲的信任。象这样一个人,对于法律上承认的家庭,却是如期交付生活费的。他甚至还筹措了几十万元作为自己儿子的结婚费用。 “我怎么都行,可是不许你对孩子不一视同仁。” 母亲说,就在那时她第一次想到该和父亲分手了。她一方面将一个又一个悲哀的事实铭刻于心,另一方面又好象有点惋惜着什么,慢慢地、在我看来拖得令人不耐烦地同那人断绝了关系。 我快要上中学的那年春天,很少这么早回到家来的他拦住我,对我说: “我以为你上了中学,就谈论男朋友呀什么的,只要和男的挎着胳膊在一起走一走,看我不揍扁了你!” 那口气严厉极了。 那时,他的目光不是父亲看女儿的目光,不是把女儿当作女儿,而是象看自己占有的女人那种动物的目光。对亲生女儿的那种猥亵的目光,把我和这个父亲隔绝了。 我想,我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讨厌他的吧。如果以假定、结论、证明的论说方法来说,也许那时就已经对父亲作出了结论,现在只是证明了过去对他的厌恶而已。 我不爱他,也不希求这种爱情。别人或许会说我这个作女儿的太冷漠吧。事实上,真有几个人面对面地这么对我说过。 开始工作后的一年之间,我过着租房单住的生活。到了上高中的时候,母亲她们也从横须贺搬到东京。我们在目黑区的某公寓里租了一套房。等到家里的事和学校的事终于都安顿下来的时候,已是入夏以前不久了。一天半夜,我被隔壁房里响起的电话铃吵醒了。我竖起耳朵听着。可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昏暗的房间里的槁扇被拉开了,我看到邻室的荧光灯放着异常的亮光。 ——父亲病危。 这突然的消息使我困惑无措,母亲转过身,背朝着我麻俐地穿戴好。 “穿好制服,在家等着!” 她留下这句话就出去了。 母亲走后,大约过了一个半小时,来电话叫我和妹妹,我们照她吩咐穿着制服,揉着惺松的睡眼,赶到足利的医院。 病房气氛是紧张的。 他躺在靠窗的病床上,发出既不象鼾声又不象呻吟声的异样的声音,患脑溢血的人大都是如此病状。护士不断地进进出出,医生坐在他的左侧,而母亲担心地注视着病人,脸色苍白。听着他那象从地底下发出来的呼吸声,我有一种直觉:“啊,这人死不了!” 来这里的路上我曾想:要是看见即将死亡的那个人,自己一定会惊慌失措,女儿如果被置身于一定要为父亲送终的位置上,恐怕会又哭又喊,哀告他可不要死去的吧! 但是,我一步迈进病房以后,脸上连一滴眼泪也没流过,甚至忘记了盼望他别死。我只想,不愿意让站在我身后的妹妹看见他那难看的样子。 看到我始终站着不动,并且也没有跑近前去,同来的一个公司的人说: “你可真无情呵!” 说这话的也是作父亲的人,他是两个儿子的父亲,所一以很自然地就把自己同病床上那人等同起来了吧。然而,我却被“无情”这句当然并非过分的话刺伤了。以后一段时间里,一分析起自己的“无情”,我就感到苦恼。 他不亲切,不坚强,不纯洁,也不勇敢。当然,我不知道他和母亲的来往以及他们之间存在的男女间的纠葛;我也不清楚母亲为了什么爱上了他,直到与各种各样的困难作斗争,生下他的孩子来。但是就我来说,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对他不抱什么希望了。 我刚一进入演艺界,他的态度就突然一变。也许,过错不在他一个人身上,他周围的人就不是好东西,也许是贫困把他变成这样。但是,就凭因为我而引起的一次又一次的金钱纠纷,我就不能原谅他。 他利用我在工作上的所属关系,向我所在的单位提出借钱。具体的钱数我不清楚,似乎并不止一次。他从我所在的单位为自己所在的足利娱乐中心拉演员,连该交的钱也不交。他利用父亲的地位,也不经我同意就商议让我转移到另一演出单位的问题,把转移费也私吞了。这一切他都是打着“山口百惠的父亲”这块招牌干的,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得到的头衔。这期间,他大概也察觉到我们想疏远他吧,便把新闻界人士叫到他住院的病房里来,自己任意举行什么记者招待会。在会上,他对迄今为止自己所作所为不但毫无反省,却说什么我所在的单位虐待了他的女儿啦,母亲不让女儿见他啦,等等,都是为了炫耀他这个父亲的存在。简直就象把我当作商品一样——我又想起了从他的目光中嗅到兽性味道的那一天,那是他在我心里投下的一个阴影,与现在投下的又一个阴影重叠在一起,成了我心灵上永远都抹不掉的污痕。也就在那一刹那间,我觉得他和我再也不是什么一般的父女关系了。 同一个时候,他对母亲提出“把百惠的亲权交出来”的法律要求。过去他勉勉强强才对女儿应承了“承认”关系,如今根本没有资格要什么“亲权”!他就这样不考虑我的意志,挑起了父母之间争夺“亲权”的斗争。母亲不分昼夜地为此奔波,她又不能把这个问题托别人解决。我多次听到她疲惫不堪的叹息声。 就在这个时期的某一天,母亲悄悄地走进我的房间,她说,父亲提出几百万元的要求。虽然如此,可她不忍心拿我挣来的钱去了结父母之间的事情。我没等她说完,便急不可待地断然说: “要是用钱能解决的话,几百万、几千万,就是到哪儿借钱,付给他好了!反正,他要的就是钱!” 我虽然也感到,一个十七岁的姑娘这样说话不免太粗鲁了,但我实在按捺不住这无处发泄的愤怒。 结果是用金钱切断了血缘关系。 他的存在不是自然消失的,而是我用自己的手切断了同他的关系。对此,我没有丝毫的后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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