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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莎拉,你来算算看。”

  母亲用围裙擦了擦手,很快就把账算清楚了。只有这时,父亲才会用尊敬的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母亲。

  母亲希望小艾格尼丝长大成为一个有本领的人。艾格尼丝12岁了,渐渐懂事,肯努力学习,她的成绩超过了班上有钱人家的孩子,总是全班第一。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明显地感觉到穷人孩子和富人孩子之间的差别,感受到富家孩子的盛气凌人的压力。小艾格尼丝穿着褪了色的、母亲手工缝制的粗布衣服去上学,经常受到富家孩子的嘲笑。

  一个穿着缀满缎带和花边的连衣裙的女孩问艾格尼丝:

  “你家住在什么地方?”

  “在铁路外边,珀加特利河对岸。”

  在特立尼达,铁道以内是中产阶级的住宅区,铁道以外,珀加特利河岸的山坡上,全是住窝棚、搭帐篷的穷人。

  “哎呀,那么脏的地方?”女孩惊讶地叫道,“我爸爸是律师,你爸爸呢?”

  小艾格尼丝感到受了侮辱,大声吆喝道:

  “我爸爸是运砖的,劲儿可大了,你们谁的爸爸也比不上他。”

  艰辛的生活磨练了艾格尼丝的性格,她十分倔强,争强好胜,一旦受了屈辱,就会像父亲那样粗声粗气地吆喝,大胆地挺身反抗。她不仅要保护自己,还要保护妹妹默特尔、弟弟约翰和萨姆。

  漫长的冬季十分寒冷,北风夹着雪花透过帐篷的缝隙往里灌。父亲手里有了几个钱,往酒馆里跑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矿区里到处是煤,可是史沫特莱一家连买煤取暖的钱也没有。小艾格尼丝每天放了学,就背着背囊,带着默特尔、约翰和萨姆沿着铁路线捡拾机车上掉下来的煤块。一列客车呼啸而过,衣着华贵的旅客喝着酒,大声地说笑;孩子们揉着冻僵了的小手,羡慕地望着,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坐上火车去到那未知的远方。

  这时候史沫特莱家里增加了一位亲人,就是莎拉的大姐,孩子们的姨母蒂莉。蒂莉姨是一个又漂亮又能干的女人,她在密苏里已经和一个农场主的儿子订了婚,却一直不愿意出嫁。她在附近一个农场里做帮工,自己养活自己,还可以买时髦的衣服。罗尔斯老爹很不赞成。在那个年头,西部的农村妇女是不出去做工的,就算要做,也是做一些别人家里的家务活,否则就会被人看作不正经,找不到好丈夫。罗尔斯老爹的妻子、蒂莉和莎拉的后母玛丽偏偏又是一个不愿意依靠男人的敢说话的女人,对大女儿的做法很支持。一家人常为了这事吵得不可开交。莎拉一家在特立尼达住安稳了,就写了一封信,叫蒂莉到特立尼达来一起生活。

  蒂莉到来以后,不愿意跟莎拉一起在家里和地里干活,她选定了洗衣房的工作,在碾压机上工作每周可以挣到7美元,升到浆洗机上就可以拿到11美元了。蒂莉把大部分钱都交给了莎拉,还给艾格尼丝三姐妹买好看的衣服。艾格尼丝后来在《大地的女儿》这部自传文学著作中回忆道:“好多年,我们大部分好看的衣服,都是蒂莉姨用各种方法挣来的钱买的。”艾格尼丝崇拜蒂莉姨,因为她是一个独立的女人,她在家里用不着看妹夫查尔斯的眼色,遇到查尔斯欺侮莎拉,她就挺身而出保护妹妹;查尔斯气得说不出话来,但拿她没有办法。

  大约一年以后,有一天艾格尼丝放学回家,父亲正在对蒂莉大叫大嚷。原来蒂莉看到家里怎样精打细算都入不敷出,就当起了女招待。有人告诉查尔斯,说蒂莉为了钱跟男人睡觉。查尔斯觉得受了侮辱,怒不可遏,骂蒂莉是妓女。蒂莉反唇相讥,说查尔斯只知道喝酒,不顾老婆孩子的死活,她干这些事情,全是为了这个家。查尔斯举起一把斧子。蒂莉终于离开了史沫特莱家。

  史沫特莱一家在特立尼达艰难度日。一年春天,突然一场暴雨带来了洪水,横扫了他们支帐篷的珀加特利河岸。真是雪上加霜。他们损失了所有的财产,包括全家最值钱的东西,从密苏里州奥斯古德带来的一只钟和一台缝纫机。查尔斯只好到山里和煤矿签合同,搞他当初不愿意干的运煤工作。从这年5月到11月苦干了半年,将要得到工钱的时候,莎拉倾尽所有,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宴请矿上的老板。老板吃完饭,拿出查尔斯签订的合同,说查尔斯六个月的工钱已经一个子儿也没有了。查尔斯不识字,吃了老板的哑巴亏,只好自认倒霉。

  这以后,查尔斯到另一个矿业镇特西奥去找工作,莎拉用家里所有的钱在珀加特利河岸租下一间房子,开了一间包伙食的寄宿旅店。可是房租和饭钱收不回来,经营又失败了。而查尔斯在特西奥,酒喝得越来越多,给家里带回来的钱越来越少了。

  艾格尼丝已经13岁,为了继续读书,她放了学就到别人家里去干活,把微薄的收入全数交给母亲。小姑娘毕竟年纪太小,摇着别人的孩子睡觉,自己也支撑不住睡着了;别人的孩子哭了,哄着哄着自己也忍不住哭起来。由于饥饿难耐,她把牛奶瓶面上的一层奶油喝了。她被解雇了,在路上走了好几个小时不敢回家。倒不是怕母亲打,而是怕看母亲那绝望的眼神。

  莎拉去给人家当洗衣妇,天不亮就要起床,去洗那堆得像座小山的脏衣服,直洗到晚上8点钟,一天工资只有1美元30美分,只够孩子们吃土豆面糊汤。艾格尼丝放了学就去帮母亲洗衣服。母亲疲惫不堪,人也越来越消瘦,一双手皮包着骨头,青筋暴突,乱蓬蓬的头发随随便便地在脑后绕成一个发髻。莎拉终于病倒了,可是从没想到要请医生,因为医生只给有钱的人看病。小艾格尼丝守在母亲床边,不断地用火把砖头烤热,用毛巾包好,放在母亲的背部和头边。

  艾格尼丝无法继续上学了,她退了学到一家烟厂去做工,把烟叶从烟梗上撕下来,卷成雪茄。她跟着烟厂的女工学会了骂人,说粗鲁的话,可是心里仍然想着上学念书。工厂里又潮湿又阴暗,她干得很慢,不久就被解雇了。

  查尔斯在德拉瓜签订了运输合同。1907年,也就是艾格尼丝15岁那年,史沫特莱一家移居德拉瓜。这是一个位于路德洛峡谷里的矿业小镇,是维克多美国燃料公司的产业,矿工们在这里受到极端残酷的剥削,他们的生命安全毫无保障,井下经常发生瓦斯爆炸,引起大火,矿主竟不顾矿工死活,下令关闭通风口。因为他们认为,煤炭比矿工的生命更值钱。艾格尼丝经常看到人们用门板抬着死难矿工的尸体从她家门口经过,矿工的孤儿寡妇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不绝于耳。

  这种悲惨的情景,在艾格尼丝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终生难以磨灭的印象。矿工们工资很低,领不到现钱,领到的是一种公司内部发行的通货,只能在公司开的镇上惟一的一家商店里购买大大高于市价的生活必需品,在公司开的酒店里喝酒。要是拿这种通货到银行去换美元,就会有很大的亏损。工人们忍无可忍,多次举行罢工。公司的官员对罢工工人毫不留情,地方行政长官动用武装警察进行残酷镇压。罢工浪潮此起彼伏,延续了好几年,最后是1914年轰动全国的路德洛大屠杀:当时国民警卫队袭击了罢工者居住的营地,制造了杀死六个男工人、两个妇女和十一个小孩的大惨剧。

  十多年后,艾格尼丝·史沫特莱在《大地的女儿》中提到她的父母对待罢工的不同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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