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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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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一一年六月初,瑞典劳德宁克姆行宫 夏天的天空有如一幅青灰的丝绸。虽然已是午夜,但天色并未黑暗下来,我拉上帘幔,深色帘馒可以遮去窗外的天光,我想入睡。可是睡眠断续而不安宁。是否窗外那灰绿色黄昏似的天光搅扰了我的睡眠,抑或是离别在即而影响我情绪上的安宁?明天早晨,我将启程返口法国! 三天前,宫廷里的人迁住到劳德宁克姆行宫里。这是一座夏日行宫,位置在一座美丽而庞大的花园中心,那里有一排连接一排的菩提树,整齐的篱笆,还有无数使人迷离的小径。御苑的尽头,伸展开一望无边的天然草原。人们可以看到丰姿的桦林、黄色的樱草花和一丛丛深蓝色的风信子。在这样如梦似诗的环境里,是无法人睡的,一种诱惑力使我漫无目标的徘徊,留连忘返的在这半明半暗的天光里。数日来,在临别的前夕,我感觉我在瑞典的生活象一段黄昏的插曲离别是残酷的、美梦的幻灭。这段日子的生活是几分甜蜜,几分辛酸的回忆。 强·巴勃迪司曾允诺过给我和孩子卖一座小小房屋。是的,他在苏村曾经有过一幢房子,那里是我们的家,那段日子我是非常快乐的。为什么现在他要给我皇宫、大理石楼梯、大柱子客厅和舞厅,为什么他们称我太子妃?我是在做梦吗?明天我即启程回国。也许我会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睡在苏村卧室里,在瑞典的一切只是一场恶梦而已。 奥斯加、我的孩子,明天你的母亲将因健康关系返回法国,我将会很久见不到你。等到有一日我们重聚时,你已不再是孩子──你将会长成,你会是个王子,一个准备继承皇位的王子。强·巴勃迪司是个天赋的统治者,但是你的母亲是生就无法成为皇后的女人。因此,我的孩子,在数小时后,在命运支配下,我会拥抱你而含泪的离开你。这是迫不得已的,希你能了解我,我只有祈祷。 数周来,宫中对于我离去的决心仍不能置信。他们纷纷背后私议。我以为他们会谴责我。出乎意料之外,他们竟责备皇后对我过分苛严,逼我回国。明天当我的车子离开瑞典时,他们会感到惊奇和诧异。国王和皇后为我举行了一个盛大欢送舞会。国王与皇后坐在金色宝座上,面上展开着微笑。我和一个大臣跳舞,最后与年轻的白拉伯爵共舞。”这里好热,我到外面呼吸点新鲜空气。”我说。于是我们走到外边花园里。“应该谢谢你,白拉伯爵。自从我来到此地,你一直站在我的一面。你已尽你的全力助我解决一切难题,原谅我,因为我使失望,现在一切皆成过去了。”我恳切地向他说道。 他低下头,咬咬自己的短胡须。“倘若殿下愿意的活!”他说。但我立刻摇摇头答道:“不,不、伯爵,太子需要你,在此地,在瑞典。” 对我的赞扬他并未致谢。突然间,他失望地看着我:“我请求殿下不要离去,我请求殿下留在此地。” “在数星期前,我已做了这次决定,白拉伯爵,我肯定我是对的。” “不,不,殿下。求您留下,展延您的行期。这是不对的!”他停顿了一下,用手抹着自己的头发,忽然热烈地道:“现在不是离开的时候。” “不是离开的时候?为什么?我不了解你,白拉伯爵。”他别转头:“沙皇曾有一封信来,殿下。此外我不敢多说。” “那么你不要说。你是太子的秘书,你不该与我谈论太子和其他元帅的函件。我很高兴沙皇有信来。太子很希望与他联络亲善,我希望那是一封友善的函件。” “或许太友善了一点。” 这位青年伯爵的态度使我惑然不解。我的离去与沙皇有何关联? “沙皇希望太子表示他的友谊。沙皇竟然称他表弟。” 我笑了笑章,“这种态度对瑞典是有益、有利的。” “这表示一种同盟,俄国将放弃他与法国的联盟,拿破仑的大陆组织将会肢裂。现在我们必须决定靠拢哪一边,法国或是俄国,因为两国皆建议与瑞典联盟。” “我很了解,强·巴勃迪司不能再保持中立。” “所以沙皇称太子为表弟,并且建议……”白拉伯爵道。 “归还芬兰?” “不,不是芬兰。沙皇希望与太子真正成为一家。”年轻的伯爵悲痛地摇摇头。我摸不着头脑,问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沙皇也想过继我们?” “沙皇只要──太子一人。”白拉面部表情痛苦:“除了过继之外,尚有其他方式可以成为一家的。”最后我恍然大悟。是的,其他方式──例如拿破仑的继子与巴伐利亚公主联姻;拿破仑自己成了奥国皇帝的子婿。一个男人只需娶位公主。这不是很简单吗!一纸公文──象约瑟──哦,可怜的约瑟芬、约瑟芬被休后的痛苦情况,历历如在目前。但是约瑟芬没有生子! “当然这样做会稳固太子的地位。”我听到自己喃喃地道。“瑞典当局及人民并不赞成沙皇。不久以前他曾夺去芬兰,我还不会如此健忘。可是欧洲其他国家……” “欧洲其他国家当然会因此提高太子的声望,如果与沙皇用联姻的话!”白拉伯爵又道,“所以我重复一遍,在这个时期,殿下千万不能离去。” “是的,白拉伯爵,我明白了。但现在正是离去的时候,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的。”我伸出手给他,“我恳求你忠于太子,范勒上校因感到在此不受欢迎,也预备与我同回法国。范勒上校一向在前线追随太子的。他走后,我希望你能代替他,因为太子将会非常的孤独。晚安,白拉伯爵。” 我并未立刻回到舞厅里。我在园中徘徊、迷惘。这里的一切仍笼罩在过去的愁云惨雾里,二十年前,古斯塔夫三世曾举行过一个豪华的游园会,直至今日,花匠仍依照他的意思整理、布置这座园子。在那座中国式凉亭里,他吟赋悲壮的歌词,经常盛装邀请他的朋友,组织一个化装舞会。 今晚,这园子越发显得空旷,古斯塔夫四世被认为疯癫,被逼逊位,流亡。但是夏季行官仍和以往一样,歌舞升平,笑语欢声。他曾经多次在这些迷人小径上留连忘返,在这座中国式凉亭前,他的母亲等待他,他的寡母莎妃雅·玛德莉娜,古斯塔夫三世的妻子。 夏日的微风、轻轻掠过盛茂的绿时,发出沙沙的音韵,象在歌唱。这时我忽然看到一个黑影向我方面走来。我嘶唤起来、我想逃,但我两只脚失去控制,一动都不动的立在那里。 “抱歉的很,我使你惊吓。” 在月光下,紧靠着我,太后,一身全黑的太后立在我面前。 “您──是否在这里等待我?夫人”我问,对于自己胆怯感到惭愧。 ‘没有,我未猜想到你不跳舞而来到园子里散步。”她一无表情地答道,音调是那样冷淡。 “在美丽的夏夜,我常喜欢一人敬散步,我睡得很不安宁,夫人。而这座园子留着许多回忆。当然,只是对我而言。”她加说道。 一时我不知如何答复。她的儿子、孙子在外流亡,而我的丈夫和儿子代替了他们的地位。 “我今晚是来与这些使人迷离的小径告别。多奇怪,我根本就不太知道这座园子。可以说它对我是陌生的。明天早晨我将回法国了。”我礼貌地答道。 “我未想到会单独见到你,我很高兴有这样一个机会。”于是我们并排走着。菩提树放出芬芳。这时我感觉我不再惧畏她,她只是一个穿黑色衣服的老太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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